到现在胡林翼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嘴里不自觉地说了一句:“没事……不,有事……”对于胡林翼出现在这里,南博航可以说是最痛恨的一人,胡林翼的每一次出现,事后都会拿走军方的一部分权力,因此他直接了当地说道:“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总理阁下,我十分抱歉通知您一声,关于要求河南全省恢复民管的建议,经过我们与陛下的沟通,已经被否决了,现在河南正处于战乱之中,仍然进行军事管制为好。”胡林翼没想到居然受到南博航的炮轰,他甚至知道南博航话里的意思,因此他也不客气:“河南是否继续军事管制,这是陛下需要思考的问题!”“陛下已经……”柳畅现在不得不表个态:“停,停,停!我还是那个意见,在河南局势没有回复之前,我不主张山东与河南结束军事管制。”他这话看起来是支持南博航,但是胡林翼却是体会到更深远的意义,柳畅是在支持着他--只要局势回复,河南与山东这两个极为重要的省份就可以停止管制,完全交由政事堂来负责。因此他不得不申明一下:“我来找陛下,就是为了山东与河南的问题,我有个建议要与陛下好好沟通一番。”“你?”柳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润之公?”虽然说他给了胡林翼任何时侯晋见的特权,甚至还下了狠话:“哪怕我在**,只要总理晋见,就要把我拖起来”,但是胡林翼一年以来,都没有行使过这项特权。事实上,做为皇帝与总理这两个帝国最有权力的男人之间,甚至没有进行过一次开诚布公的谈判,但由于胡林翼是一员降将。知道自己的定位,所以到现在合作得才相当愉快。现在胡林翼是第一次提出要与柳畅进行沟通,柳畅不得不重视他的意思:“好!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南博航却有点着急了,他不知道胡林翼肚子到底藏着什么东西。甚至后悔自己刚才说话说得太快了:“陛下,马上就要与诸位娘娘共进晚餐了!”“没事,既然是总理来了,那就一起吃个晚饭吧!通知娘娘们,可以开饭了!”对于臣下来说,参加皇帝的家宴那是一种极大的宠幸,现在胡林翼就享受着这样的特殊待遇。总共是一桌人。除了他与柳畅之后,还有七位后妃同桌吃饭,除此之外,旁边还摆了一桌同样的饭菜,那是几位替补的后妃,因为胡林翼的到来,导致一位不幸的后妃贬到这一桌来。胡林翼看得这一桌的花枝招展,绝色佳人。心中倒有点醉了,虽然审美观点有点不同,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柳绝户还真会享受生活啊。美人如玉,他想起来少年时的风流生活,可是那时候的秦楼楚馆,比不得柳畅一心打造的天下绝色,更不要说这几年他已经力不从心。“这是胡林翼胡润之先生,我们的内阁总理,主持政事堂,你们都见过胡总理……”柳畅随口就介绍起了胡林翼,这一群玉人都起身向胡林翼施过了礼,却不曾介绍自己的身份。胡林翼也只认得其中一半人而已,这其中既有最早跟随柳绝户的石汀兰与杨长妹,也有替他生下一对双胞胎的叶娘娘,还有那位张乐行的小老婆杜金蝉,都是在柳畅后宫颇有份量的人物。只是这场家宴之中,同样有着英俊帅气的周秀英。柳畅也介绍了一句:“周军长,你们都认识的。”饭菜倒是普普通通,都是些家常菜,不过胜在食料上乘,而且厨师很用心,胡林翼虽然是湖南人,吃不惯杭帮菜的甜软,但勉强还能入口:“陛下平时倒是朴素得很……”“应当说是舒服得很!”柳畅自己夹了一块红烧肉,美美地咬下一口:“总比大清朝皇帝过得舒服啊,连个热菜热饭都没法吃!”这大清朝皇宫后院的伙食,连胡林翼都知道光有名声不能入口,先别说厨师都是世袭制,烧好烧坏一个样,而且每个菜至少只能吃三口,而且还要事先试吃,天寒地冻的话都全冰冷冰冷,根本没法入口,以致后来慈禧不得不办个野味厨房,专门替自己弄皇宫中极难得的上品食品--窝窝头。柳畅出于草野,倒是有这点长处:“胡公,吃吧,今天你来得仓促,不然就给你弄个湘菜,我们宫中虽然没有这方面的厨师,可是找人去买几样又麻又人的食物,还是没问题的!”旁边的杨长妹补充了一句:“倒有一小半是直接从市面上买来的。”胡林翼摇摇头道:“陛下,好意心领了,只是我们湖南虽然吃辣,却吃不得麻,又麻又辣,那是川菜,不是湘菜!”“好!”柳畅也很潇洒:“是我说错了,几位爱妃替我记一记,润之公吃得辣,吃不得麻!”胡林翼很是感动,道光皇帝亲近臣子,也就是这番气度,他当即说道:“多谢陛下了!”柳畅又扒了两饭,喝了一大口汤,才问起了胡林翼的来意:“胡相,你我君臣一载,还是第一次这么坐在吃饭,坐在一起谈事,所以也不多说什么废话了,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吧!”现在胡林翼又不知道怎么说好了,他才体会李鸿章话里的意思,这位柳绝户别看平时只是中人之资,可是真正办起事来,可绝对不简单:“陛下,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他停下好一会,才想到怎么样组织语言:“就是河南山东的白莲教……”“不是白莲教!”柳畅纠正了一番:“应当是八卦教,特别是离卦教。”有清一代,清朝政府对于这些花样百出的地下教门都是笼统地称呼为“白莲教”,对于其流传源流、理论基础等许多细节都没有搞清楚,但事实并非如此,正统意义上的白莲教,到了明朝中叶已经彻底灭绝了,有清一代的教门大体与罗教、八卦教、闻香教等晚明教门关系深远,信仰的是无生老母、真空家乡、龙华三度等教义。与信仰弥陀净土的白莲教相去甚远。现在在河南、山东发动叛乱的主力就是八卦教系统,尤其离卦一脉最为积极,胡林翼见柳畅纠正了自己的一个小错误,也不生气:“不管是什么教门。八卦教也好,白莲教也好,其实都是一回事。”柳畅同意他的看法,点了点头,几位娘娘倒是很知趣都继续吃饭,根本不敢打搅柳畅与胡林翼之间的谈论,胡林翼继续说道:“今天西班牙使节的表演。想必陛下也是看到的,现在西班牙人、俄罗斯人与这群白莲教匪一齐发动,确实背后必有人操控。”柳畅多说了一句:“还得加上一个,清妖也动手了,僧格林沁拼了老命过了旧黄河,想赚我们点便宜!”胡林翼当即说道:“所以老臣想说一句话。”“老总理,请讲……”柳畅对胡林翼格外客气:“我洗耳恭听!”到现在胡林翼算是彻底体会到柳畅的长处,因此他开口说道:“陛下起于草野之间。最知民间忧苦,对民人最多怜悯,纵是教匪亦不例外!”他话锋一转。已经开始批评起柳畅来:“可是陛下纵然爱民如子,但是白莲教首却不知陛下用心,公然勾结俄罗斯夷兵,大事叛乱,陛下拳拳爱人之心,反而纵容这些乱匪,如今贼势遍及山东、河南、广西、广东诸省,苏浙赣皖亦多波及,陛下不可有仁心之念,当以霹雳手段平定教匪!”这是说柳畅手段太软。不过柳畅关心的是另一件事:“诸省之乱,与俄罗斯夷甚有关系?总理,此话不可空谈!”教匪变乱是一回事,勾结外夷又是另一回事,胡林翼信誓旦旦地说道:“若非勾结俄罗斯夷人,岂有起事时间如此统一。令我顾此失彼,疲于奔命?其中必有人操纵,陛下慈心一片固然是好,但是平定教匪,却需硬手段!象金楼寨这样的教匪巢穴,非得洗寨不可!”“洗寨!”柳畅笑了笑:“过去在浙省转战,得承清妖不弃,赠我美号,只是这些年空有虚名,不得其实,既然总理坚持,加上教匪勾结外夷,自然需要雷霆一击,洗几个教匪寨子算什么!”这才是柳畅的霸气,只不过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不过总理说教匪同时起事,必然有人在后替俄罗斯人操纵?当真有此事?”胡林翼当即回复道:“虽无实据,却有其事!”柳畅当即关心起这件事来:“好,这件事就烦劳总理了……柳畅与胡林翼所说的那个“背后操纵之人”,现在就在黑龙江畔的流水之间,带着满腹豪情对着已经起复了两次的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说道:“总督阁下,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策动山东、河南、陕西、安徽、浙江、广东、广西、江西的教门与会党起事!”对于清代的秘密社会来说,北方以世代相传的地下教门,南方则是天地会这类会党的天下,会党彻底压倒教门还是太平天国以后的事情,对于这人的表现,穆拉约维夫表示相当满意:“你办得非常漂亮,非常好,俄罗斯是不会忘记你的情谊!”“我不要什么情谊,我要的是你们俄罗斯实现你们的承诺,没错,我就是想当中国大皇帝,你们答应过我,只要我把这件事办好了,就借我三万精兵,杀进关去,扫平柳绝户!”穆拉维约夫看着奔腾不息的黑龙江江水,看着江面上的点点浮冰,看着南方的锦秀山河,心中已经想到了一幅俄罗斯大军在整个长城以北纵横无敌,吞并了一块比俄罗斯本土还要大的国土,心中自然有许多激动:“没错,我们会实现我们的承诺,但是这也需要你们更努力一些!”“我需要的是实实在大的支持!”这个野心家大声嚷嚷道,他的俄语已经相当熟练,到了不用翻译的程度:“我葛孟晋才是真正的大皇帝,我一定要逮到那对奸夫**妇,把他们用一千种手段折磨到死,我一定……”没错,这个人就是葛孟晋,曾经在浙闽洋面上风行一时的葛五爷,叶娘子曾经的前夫,只是自从虹军攻克舟山之后,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没同布兴有混在一起,因此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投奔了俄罗斯人,甚至还搞出这么大的风浪来。穆拉约维夫不同意葛孟晋的说法:“我们已经给你最大程度的支持,关健是你没能组织更大规模的军队。”“我需要三万名俄罗斯精锐战兵,可是你们现在给我多少兵力?一个哥萨克连队,加上一个炮兵连,一个步兵连,仅此而已。”葛孟晋有满腹的不平要倾诉出去:“我如果要征服整个中国的话,至少也要一万名俄罗斯士兵吧!”穆拉约维夫也咆哮起来:“可是你答应的部队在哪里?到底在哪里?你曾经向我们许诺,会有一万名士兵协同我们作战,这一万人又在哪里!”葛孟晋朝着空气中抡了一拳,他愤怒地说道:“可是我已经尽力了,而且我现在有着一支精锐的小部队在协同你们作战。”这支“精锐的小部队”论规模一点也不小,他有一个二百五十名骑兵组成的骑兵团,六百五十名步兵、炮兵组成的两个步兵团,总共拥有九百名士兵,这九百名士兵都是葛孟晋辛辛苦苦从华北各地纠集来的亡命之徒,还有一些甚至是他从广东找来的叶名琛残部,但是他的部队规模已经到了极限,即使加上俄罗斯人安插进来的援兵,也不过一千人出头而已。光靠一千余人的兵力是不可能实现葛孟晋的皇帝美梦,因此他向穆拉约维夫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难道俄罗斯帝国放弃整个中华帝国了吗?”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