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调到了长安担任屯营羽林郎将,苏定方便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虽然在长安有张允文照应,每隔上几日,就会来找自己切磋武艺,或是喝酒。但是,日日在军营里操练,将一众军汉们打得落花流水,这种感觉始终比不了战场上枪枪见血、刀刀着肉的那种厮杀的惨烈感。一杆白腊杆将最后一人撂倒,四周的地上已经躺了十多位士卒了。刚来羽林卫的时候,士卒对于这位苏定方颇有不服,时常挑衅。待到后来,这些挑衅的士卒无一不后悔当初为啥要挑衅这位郎将。苏定方身手极好,武艺高超,和其他郎将比起来,不知高出多少,而且为人也是不太正经,所以他笑眯眯的应承着这些士卒和郎将,然后将他们全部打趴在地。从此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去挑衅这位郎将了。然而他们不去,不代表苏定方不来。此后苏定方隔三岔五便以切磋为名,将这些挑衅过他的人找来,挨个揍上一遍。对于这些情况,李道玄倒是没有阻止,反而笑眯眯的看着事情的发展。到了最后,那群被他揍过的士卒郎将竟然惟他马首是瞻,这倒是让李道玄有些吃惊了。渐渐的,李道玄便发现了张允文这位结义大哥的不同寻常。虽说他平素个性随和,嬉皮笑脸,与士卒打成一片,可是一旦正经起来,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从他身上传出来,虽然还很淡,但是已经隐现峥嵘了。这种气势,李道玄时常在李靖、李绩等将领身上看见过。当他正经起来的的时候,一股特殊的感染力会影响周围的每一名士卒,让他们为其誓死效命。所以到现在,李道玄几乎肯定,这苏定方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只要得到名将指点,只要指挥过万人以上的部队上战场,就会慢慢的成熟,慢慢的绽放光彩,终究会成为一代名将。当张允文再次来到羽林卫和苏定方切磋槊术之后,李道玄便将张允文拉到一边,看着在校场上揍人的苏定方,笑着说道:“允文啊,你这位结义兄长可不一般啊!”张允文顿时得意的笑道:“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的眼光,当时我一见到苏大哥,见他气宇轩昂,雄武不凡,便知道他非池中之物!”李道玄点点头:“这苏定方现今欠缺的便是名师指点和战争经验,若是能让李靖李绩等人扶一把,在到战场上历练几年,定可成一代名将!”张允文却是摇摇头:“道玄兄还少说了一样。苏大哥今年不过三十岁,正值春秋鼎盛,年富力强的时候,还需要多多的磨练一下心性啊!”李道玄也不过二十来岁,听到张允文这样一说,先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接着便“哈哈”指着张允文笑了两声。正当张允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李道玄笑着说道:“我说允文啊,你我今年也不过二十来岁,却在对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说需要磨练心性,难道这不好笑么?”张允文一想,确实也是,当下也不由轻笑起来。“把他放在羽林卫里面养着,不让他上战场,这便是在磨练心性,伏磨爪牙!”张允文看着苏定方将一名士卒一个背摔摔在地上,然后四周再无站立的士卒了。苏定方站在校场之中,对着站在校场外一脸苦色的士卒说道:“嘿嘿,小兔崽子们,今日允文兄弟来了,老子便不和你们玩闹了!老子喝酒去了!”说完,也不顾地上呻吟的士卒,抓起地上的外衣,便往张允文的方向走了过来。“哈哈,这群兔崽子,揍起来真是不爽快,还是和允文你一起击槊的时候畅快啊!”苏定方笑着说道,“对了,允文,今日我们又到哪里喝酒去?天然居还是醉云楼?”张允文却是笑道:“今日我们不去酒楼,到人家府上喝酒去!”苏定方顿时有些疑惑:“哦?到哪家去?”“嘿嘿,你先别管去哪家喝酒,跟着小弟走便是!”本来张允文要拉着李道玄一起去的,可是后者却是坚决的拒绝了。张允文只好和苏定方二人离开军营,往外走去。一路纵马穿过大街,但觉嗖嗖的凉风从耳边刮过。马蹄踏在细碎的小雪之上,溅起雪花半尺高。如今已是贞观五年的的腊月了。二人纵马来到一处坊。只见这里高墙朱门,树木成行。一看便知是权贵人家所居之处。“呵呵,到了!”来到一处朱门之外,张允文翻身下马。苏定方也跟着下来。抬头一看,只见大门匾额上书着两个大字:“李府”。“呃,允文啊,这处是谁家的宅邸啊?”看到这二字,苏定方却是有些不解的问道。张允文一边扣动着大门上的铜环,一边轻笑道:“这乃是代国公府上,我们哥俩今日便到代国公府上喝上两杯!”代国公乃是李靖。这里便是李靖的宅子。大门开了一条缝隙,一位垂髫童子伸出脑袋来,看到是张允文,当下打开大门,微微欢喜的说道:“原来是张家哥哥来了!快进来!”看到这童子对着张允文言笑晏晏,苏定方不由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张允文笑着摸了摸这童子的脑袋:“这是李宏,这里官家的孙子,挺可爱的一个孩子!以前来的时候,我都会带点糖葫芦之类的零食给他!”说着低下头来,轻声问道:“宏儿乖,告诉哥哥,今天家里有哪些人啦?”李宏嫩声嫩气的答道:“老爷在家里,三老爷也在家里,还有爷爷……”说着扬起脑袋“哎呀,还有好多的哥哥姐姐,宏儿都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了!”张允文伸出大手捏了捏宏儿的小脸,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一声苍老的声音:“宏儿,你又在淘气了?”往声音来的方向一看,却是一位老者佝偻着身体站在门内。“爷爷!”宏儿满是委屈的看着老者,“宏儿没有淘气!”张允文一把抱起李宏,往门内走去:“是啊,宏儿可乖着呢,哪里会淘气啊!”老者看到张允文,有些无奈的笑道:“张将军,你把宏儿都给惯着了!”张允文“哈哈”一笑,放下宏儿,对他说道:“宏儿,你去告诉老爷,说张家哥哥来喝酒来了,让他把那藏了五年的葡萄酒给搬出来!”宏儿看了看爷爷一眼,见老者点点头,当下撒腿就往里间跑去。张允文向老者行了一礼,跟着宏儿往里面走去。苏定方见状,也对着老者行了一礼,紧跟着张允文。来到李府的花厅,只见两名老者正坐在花厅之中,一人是李靖,另一人却是李靖之弟李客师,他也算是一名猛将,如今是右武卫将军。据说他致仕之后,居住在昆明池南边,善长骑射,喜于驰猎,虽老犹未衰。自京南属山,西际澧水,鸟鹊皆识之,每出,从之翔噪,人谓之“鸟贼”。卒,年九十。见到张允文进来,那李靖笑道:“允文啊,你可是指明了要老夫的葡萄酒,老夫倒想看看,你那什么东西过来换得了老夫的葡萄酒!”说着,目光扫着张允文腰间的弯刀。张允文却是将身后的苏定方拉了出来:“唔,大将军,这便是我送来的礼物!”拉着苏定方时,苏定方怔了一怔,刚想抗拒,却又想起张允文从未对自己有任何不利,当下顺从的站在前面,不过一张脸却是苦了起来。李靖一见那苏定方,先是一愣,然后失声笑道:“这不是允文你的结义大哥苏烈苏定方么?你要拿他来换酒喝?”旁边的李客师也不由微微笑了一下。张允文顿时严肃的点点头:“李公一身兵法,神鬼莫测,天下第一,可惜的是,一身本事却是找不到传人。今日我便是为大将军送传人过来了!”张允文此言一处,不光是李靖和苏定方,就连一旁的李客师也是大吃一惊。李靖按下惊疑的神色,转而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细细打量起苏定方来。苏定方极不自然的转动了一下身体,侧对着张允文。半晌之后,李靖抚须笑道:“定方生得一副好身板啊!目不斜视,其中自含正气,双眉如剑,鼻梁挺直,一看便不是什么奸邪小人!也罢,既然是允文带过来的,那定方你跟着老夫到里间来,老夫好好考较你一下,若是你能通过,那老夫便将一身本事,尽数传与你!”听得李靖这样说,张允文顿时笑逐颜开,推着苏定方便往李靖的位置走去。苏定方少年时便在战场上厮杀,对于战争也是颇有心得,故而心气高傲,心存骄矜。听到李靖这般说,心头微微不悦。然而看到张允文一脸殷勤的样子,只好跟着李靖往里间走去。“呵呵,允文你的这位兄长还是心气高傲之人啊!”李客师看见二人进入里间,便笑着对张允文说道。张允文坐回凳子上:“年轻人嘛,心高气傲在所难免!”此话说起来老气横秋,听得李客师“哈哈”大笑起来。两人一边喝着茶水,一边东扯西扯的聊起天来,半天不见里间房门打开,不见二人出来。过了大半个时辰,里间房门终于打开,两道人影走了出来。李靖面带喜色,一副心怀大慰的样子。而李靖身后的苏定方,也是却是一脸的迷茫之色。张允文唤了几声,这才反应过来。一看李靖这幅模样,李客师便知道苏定方已经通过了李靖的考较,当下道:“恭喜二哥收得佳徒!”李靖微微一笑,大声说道:“来人啊,将酒窖里那坛藏了五年的葡萄酒搬出来!老夫今日要与定方允文共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