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渐变两人没再多说。一阵小小的响动从不远处传来,扭头看去,正是月依向着溪边的琴走去。而她的身后,小鹿向着相反的方向跑远,只是不同于女孩的,似乎那小鹿明显带着些不舍,跑几步总会停下来微微转身看看,圆碌碌的黑眼睛看看女孩远去的背影,毫无留恋,似乎也在疑惑,眼前这个冷漠瘦小的人跟刚刚还温柔地帮它疗伤的人简直是完全不一样啊!女孩重又在琴前席地而坐,袅袅琴声再度响起,仿佛刚刚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错觉。“四姨娘,依儿妹妹只是冷情了些,相比于很多人,她只不过是少了一些不必要。她从不是什么热血漏*点的人啊,看多了这样清清冷冷的她,若要想象她热血仁慈还真是有些困难。但四姨娘,您难道真的不知道么,您真的是应该感激上天,依儿妹妹不是那些普通的幼稚天真的顽童,否则,以您现在这样的处境,不说安逸,要保全自身都是两说。即便隐世已久,吴家却从来都不是良善之地。她既已非大奸大恶之人,不会去主动伤害别人,您又何苦太过强求?”轻叹一声,木慕依蹙眉望着不远处好像从来都只活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的女孩,话语间满是不可解的怅然,“不是我强求,只是实在是心疼这个孩子啊!难道是我做得不够么?否则她何苦将自己逼到这种地步?”“我根本想不出是为何,她习惯了孤独,习惯了活在那个寂静得仿佛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色彩的小小的世界。我只是想要她幸福啊!作为一个母亲,谁能看着自己的孩子习惯孤独,仿佛独立在这世界之外?我要的不多,我能给的也确实不多,我只是希望能看着我的孩子起码能天真快乐的活下去,不要永远沉溺在阴暗里,看不见这个年纪该有的阳光。”听着木慕依的话,季雪晴转过头敛下了双眸。其实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母亲的愿望啊,她原就是没有什么置喙的立场的。只不过,那个孩子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那么干净的孩子,还有那么温柔的母亲。这一切,她得不到了,但她自真心地希望能看到她们的幸福。呵!嘴角不自禁扬起一抹苦笑。真讽刺,任性娇奢的季家小姐,吴家未来的长媳,也是从小就被像货物一样转手给吴家的季雪晴,竟然也会真诚地希望别人幸福。看着别人拥有自己想要却从不能拥有的,却不会去破坏,而是站在一边祝福,甚至上前推了一把,只是希望那样的美好不要这么轻易地就此结束。“那么四姨娘,您可有想过依儿妹妹到底要什么,对她而言什么才是幸福?”没有人回答。“幸福啊!每个人所渴望的幸福也都是不同的吧!您拼命想要给予的,也许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甚至有可能还是她所苦恼的。”“可是,可是……”“不是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么!和那个一样,每个人有每个人所渴望的幸福。你所渴望的,所想要拥有的,那是你想要的幸福,”抿了抿唇,少女的手不知不觉间紧紧握起,“却不一定是别人想要的。”是啊,你所认为好的,别人未必就是这么想的,凭什么你的幸福,你的希望,要强加在别人的身上,逼迫着他接受,逼迫着他去实现呢?到最后,到底谁得到了幸福?似乎,谁都没有呢!这种事有时候真是最讨厌了,圈好别人的命运,用所谓的爱,所谓的幸福将人牢牢禁锢。我到底是该恨呢,还是该微笑着将泪咽下,走上你所谓的幸福?努力平复下心中的躁动,少女空空地望着远方,幽幽叹息,“就这样吧,四姨娘!您可以随着您的期望,随着您的意愿去救助别人,不会有谁阻碍您,我想依儿妹妹不会怎么阻止您的,否则也不会有这次的事了。”“但同时,也请您放过她吧,不要太过强求。她那么在乎您!”“我们都看得出来,她其实真的是个很聪明也很成熟的人呐,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知道自己的幸福在哪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每个人也都不同,何必要强迫她和其他的那些孩童一般呢?她本就是那么特别的一个啊!在我看来,现在这样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何苦刻意模仿别人呢!”更何况,即便是她,也能轻易看出,那根本不是个普通的孩子,哪怕她从不曾刻意。而你又何能去左右她呢?“可是,可是这样下去,我担心,她不会跟人相处,她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困在我身边的!”“不!”面对女人的怅然,少女摇摇头,“她不是不会相处,只是现在没有什么必要便无需表现吧!她只是不在乎!”那个女孩,其实她天生就该是站在众生顶端的吧,所有的人都只能仰望!“可是,……”女人摇摇头,欲言又止。不在乎,又是不在乎!她害怕啊,那个孩子,只是这般小小的年纪就仿佛已经无牵无挂,心如死水。这样下去,她担心,有哪一天,她真的会连活下去的**也一样淡去,消失。“四姨娘,人生总不可能是完美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觉得,甚至暻哥哥他们也都这么觉得的吧,依儿妹妹她这样其实本就已经很合适了。”她那样的人,本就该是这样的啊!“何必强求呢?尤其在那样的失而复得之后,四姨娘,难道不该更加珍惜眼前么?只要她高兴就好了啊!她有自己的本能,有她自己的选择,她聪明而明白,无需我们多加置喙的!”于是,女人默然了。“是啊,失而复得之后!只要她高兴就好了啊!”终于,似乎一切重回过去,所有的仍旧是那般的模样,好像破败小院的墙上那爬满的常青藤,看不出什么变化,似乎总是那样。也许有,也只是细细的,潜移默化的,难以分辨。日子又这般没什么波动地一天复一天。木慕依仍然常常上山,有时候是去采药,有时候则是去送药品食物之类。女孩也依旧是那么静静的,怀抱着小狐狸。仿佛在这平静的日子里,所有的生命都只剩下了数着日子,每一天,每一天。只是一晃神间,眼神平淡的,一天又过去了。没有什么味道,却又透着淡淡的惬意。只是渐渐的,有什么愈加偏离了轨道。不知是否错觉,月依现,好像木慕依开始小心地,不着痕迹地尽量避开她。而她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也随之慢慢变少了,且愈加复杂难懂,有那一次两次,甚至透着惊心的厌恶憎恨。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仿佛一场错觉。尤其当她抬眼看过去,女人总会淡淡地撇开眼,脸上一派平静,什么都看不出。心里有些难过,闷闷的疼。忽然之间有种被忽略甚至被抛弃的悲伤。但是她谁都没说,面上也没有什么表现。有些疑惑。但是她没有去问。也许,心中带着一丝对母亲的渴望,带着一点对想要好好守护之人的信任与爱,她其实是想等着她告诉她的吧。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依旧不说话,尽管在别人每一天的相处中那似乎只不过一点点的改变,但在她看来却无比清晰。抬起头,她的目光清澈却也深沉得令女人心惊,下意识想要回避。静静地,女孩看着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却没有伸出手挽留。她习惯性地站在了旁观的位置,尽管这一次的地旁观让她的胸口狠狠揪起,但那张脸更甚透着灵魂,都麻木了啊。她不是个主动的人。她习惯将选择留给别人,哪怕别人的选择会让她伤心。就像当初她对木慕依的承诺,依旧是一个选择。我会陪在你身边,如你所愿,直到哪一天你真的不需要我了,不想再看见我了,我会静静地离开!然后从此,两不相干。她是个狠心薄情的人,却也是个胆怯的人啊!她突然想起木慕依依然定时上山,心中浮起一种猜想,突如其来的愤怒一瞬间几乎将她化作了灰。可是下一刻,却又神奇地淡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她依然半倚在椅子上,悠然地抚着怀中的小狐狸。好像刚刚因为怒火而白冲天飞扬,甚至周围的一切都微微颤抖的情景全不曾生过。也许是她想起了什么,又或者是谁告诉了她什么吧!尽管不太可能是那山上的伤者,但这一次那种直觉却隐隐不退,心里有种声音,告诉她,那个人不单单是麻烦,也许就是灾难,针对这吴家,也牵连着木慕依以及她的灾难。那个人,不纯粹。虽然也许本就没有多说人能说是纯粹的,但是那个男人啊,藏得太多,望着木慕依的眼中,太深!但是那又如何?她,不想理会了!时间啊,总能腐蚀掉一切。哪怕她想挽留,那破碎的痕迹已经留下,且愈加得深,重要碎得彻底。所以,她不想理会了,便是对吴家,那干她何事?她一直都知道女人就像是催眠了自己一般,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女儿。但除却第一次,她几乎是以默认的态度敷衍她。她一直告诉自己她没有骗谁,只是有些事实她没有多说。可事实上,她确实算是变相地欺骗了她吧,因为自己心中那深深藏起的渴望,对母亲,对亲人的渴望。她贪心地想要得到,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呢!从她答应留下来,就应该会想到这一天的,不是么?否则,为什么,她会留给那个女人那样的选择呢?没什么的!是啊,没什么的!人生本就是有得有失,有聚有散的,不是么?只是。手轻轻抚上胸口,眼中微微有些涩意。有点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