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狄喻回来,却只带着一个从人,曹广弼却不见了。折彦冲大惊,迎上去道:“出了什么事了么?”狄喻笑笑道:“没有,广弼在前面接应,我回来通知你们。”杨应麒笑道:“是不是又有好消息?”狄喻道:“没错。此去五十里正好有个牧马场,马匹约有三五千,此外尚有牛羊,守者不过百人。”折彦冲大喜,杨应麒却道:“五十里路,何必今日才回?”狄喻苦笑道:“我们昨日并非直奔而去的啊,边走边找,自然就慢。而且找到以后,又偷偷观察地形,我们几个还分别向东、西、北驰出数十里,这才确定附近没有大的驻军。我现在赶回来,已经算快了。”杨开远道:“那我们是否现在就过去?”狄喻道:“先过去。我们在那附近找了一个供埋伏的土丘,我们上去的时候发现那土丘本来是设有警哨的,谁知却空无一人。辽国各方面政务近年真是废弛得厉害啊。”当下折彦冲传下号令,跟着狄喻前进,来到狄喻所说的那个土山,已经入夜。曹广弼在土山下道:“不要上山了,直接冲进去吧。”折彦冲道:“那怎么行!人马如此疲惫……”曹广弼道:“你不知道,刚才又有数十骑向西冲了去,也许是西边出了什么事情。现在牧场只剩下些牧人了。若等到天亮,我怕反而有大部队会来。”折彦冲和狄喻对望一眼,折彦冲道:“好吧。马无野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上天送来这么好的机会,不取不祥。”欧阳适道:“取了又如何?我们这里的人,不会骑马的有七八十个,上了马能打的不过五六十个,骑射无碍、可称强劲的连我们几个算进去不过十几个人。就是把这个牧场席卷一空,我们也需要休息啊。”折彦冲就着月光看了看身后的人,说道:“大家身体很疲惫,但精神还旺,夺了马之后还可以走出一段距离!不会骑马的,就让他们现学!会骑的不是比不会骑的人多吗?就让会的人教不会的!就这样吧!几个首领带好队伍,这便冲进去!”牧场里面的人其实已经听到了一些动静,奈何守卫太过薄弱,黑夜中风声鹤唳,也不知有多少人马袭来,竟然弃守而去。五百众毫不费力地就把这个牧场夺取到手。折彦冲冲着场中最高大的一匹马奔过去,翻身就上,也不管那马还没上鞍鞯,搂住了就乱窜,说不出的欢快!杨开远道:“不如就在这里过一夜吧。此处虽然简陋,倒也有藩篱作屏障。”折彦冲想了想道:“不!广弼来的时候说守者不过百人,但狄先生回来与我们会合后又走了数十骑,那说明这个那些守备是分批开赴出去,这个地方原来有多少守备已不可知。而西边发生了什么大事也不清楚。假如西去的骑兵回来,且不论他们有多少人马,但论地利,他们对这个牧场也比深夜里摸不到北的我们熟!这点藩篱抵得什事!不如尽取其物,奔出数十里外再寻个地方休息。”杨应麒也道:“刚刚得了这么多东西,人人兴奋,可以趁着月色再支持几个时辰!这里看似安静,其实暗藏危机!若在这里睡下,众人会感安全,感到安全就会睡得深,敌人来临时难以醒转,一醒转又会慌乱。不如赶上一段路再休息。在半路休息,都不敢睡得太沉,警惕感会比较强!”众人听了都称是,当下几个首领传下令去,上马夜行。这五百多人久在北地,会骑马的甚多。一些没骑过马的在其他人指导下也能勉强伏在马背上了,十几个实在不行的就被绑在马背带走。几个首脑人物中,狄喻、曹广弼、阿鲁蛮马术都十分精通。欧阳适马术水平中上。杨开远和杨应麒骑术平平,但在北行期间有狄喻这个名师指导,都已经掌握了不少的技巧。折彦冲的情况最是特殊,他看到马的时候就像当初看到弓,一开始有些模糊,在狄喻的指点下逐渐“记起”了骑术,慢慢地竟然有了些“马癖”,刚才他下令连夜袭击,一方面固然是出于形势上的考虑,但也有些是出于想得到好马的冲动!牧场里有三四千匹马,他们能带走的只有一千多,于是狄喻将带不走的马成群地往西南、正南、东南、正东几个方向赶去,以求混淆追兵的视线。五百人步行数十里而来,本已疲惫不堪。但突然得了这么多马匹,当真个个兴奋,此时就是让他们去睡觉大多数人也是睡不着的。曹广弼领头而行,向东北方向走出数十里,这才背靠一个土丘驻扎下来。这时天已蒙蒙亮了。休息到巳时,西南方向马蹄声响,几个首领都马上跳起来,心道:“果然有追兵!”折彦冲等人翻身上马,驰出凌晨时草草布下的藩篱***,狄喻望了望那沙尘说道:“还好,不足百骑,也许连五十骑都没有。”折彦冲道:“不能大意!”杨开远下令让妇女居后,弓弩手上前,五十几个能打马上仗的都已经翻身上鞍。这时那些骑士又已经跑近些了,狄喻等看出大概才五十骑不到,但人如虎,马如龙,个个剽悍。狄喻道:“人是比我们少得多,但他们马术精湛,显然是成天在马背上讨生活的,要给他们冲杀过来,对我们可未必能有利!”杨应麒道:“不怕,我们有步弩为后援!”杨开远手一招,七十个准备好的枪矛手上前,后弓弩手一步。一百刀棒手分两拨护住两翼。这五百人呈扇形分布,背靠土丘,妇女和马匹都藏在后面。对面冲来的骑士似乎被这种阵势所震慑,速度竟然缓了下来,到后来竟停了下来。其实他们若冲上前来,就会知道这几百人动作虽然齐整迅疾,但实际战斗力并不如其外表呈现出来的那么可观。杨开远道:“他们这是为最后的冲刺歇马吗?”狄喻道:“只怕不是。”只见对面当前纵出一骑,马上却是个十七八岁的胡装少年,用契丹话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来抢我萧铁奴的猎物!”狄喻一惊道:“萧铁奴!是他!”杨应麒道:“你知道他?”折彦冲却没时间等狄喻回答,也纵马上前一步,大声道:“这里是汉家北上觅食的猛虎!你听得懂汉话吗?”他虽然懂契丹话,这时却坚持用汉语回答。萧铁奴怒道:“汉人?我呸!老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契丹人骗开,你们居然敢来抢老子快到手的东西!出长城前也不先打听打听老子是谁!竟然敢来狼爪下抢肉!”这次说的也是汉语,却有浓重的陕西腔。折彦冲道:“猛虎盯住羚羊的时候,并不知道有头苍狼也在打羚羊的主意!但如今鲜肉到口,就只能烂在牙齿缝里。”萧铁奴听了不怒反笑,道:“好!我们等着瞧!”竟领着人离开了。然而杨应麒等却都知道,这人一定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