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临瞿。醉梦阁。取意“醉生梦死”的西陵醉梦阁,是与北洛六合居、东炎邀月楼、昊阳山浮云轩齐名的西云四大名楼之一。北洛的六合居,君离尘一副“问香止步,知味垂涎”的对联道尽其间美食,而与北洛首辅君氏一脉相传的士子文采更令天下知名。邀月楼座落于东炎帝都华阳,是兼具着行宫和百姓进言门路功能的华居,一派恢宏的皇家气度使人印象深刻。昊阳山下浮云轩是天下习武之人向往的圣地,秉持着武林公心道门见证着高手之间的切磋,处处散发出豪爽刚健的江湖意气。而西陵的醉梦阁却是所有到达过此地的人心中最无法忘怀的记忆,因为,西陵东都临瞿的醉梦阁里,有着无双的歌舞和绝色的男女。玉喉能歌,红袖善舞,软语解颐,温香宜趣,直令见者销魂,此生只愿长向酒间花丛……真正的销金窟、夺魂处,便是所谓的天人境、神仙府也不过如此而已——不错,四大名楼之一的醉梦阁,正是大陆最负盛名的青楼。人们传说,醉梦阁聚集了天上地下最美丽的男女,只要有足够的金钱,便是得到九天仙子也非难事;但没有万贯家私,却是没人敢上醉梦阁一行——耽于美色而倾家荡产的人,在醉梦阁早是司空见惯。而倚仗着西陵丞王的强大势力的醉梦阁老板凤九生,更是从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的高傲男人。所以,由凤九生亲自引路的客人,顿时引起一片私语。金发、青眸,端正俊美的面容,一身华贵的长袍绣满各色的蝴蝶,却不显半分庸俗和脂粉气息。在雅间坐下,青年扯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凤老板,这位是新任的玉台大夫卢琛卢大人。今日是第一次来,一定要给我好好招待。”不等身后中年男子开口便继续说道,“我还有事,一会儿便不奉陪了。”凤九生会意地微笑颔首,“三公子放心,九生自不敢怠慢了贵客。”青年微微一笑,随即起身离去。目送他背影消失,凤九生这才转向卢琛,嘴角微扬,“听说卢大人喜欢漂亮的男孩子,不知是也不是?”卢琛一怔,严肃端正的面具随即打得粉碎。“凤老板果然好消息。”“卢大人说哪里的话呢?九生就是再笨,也知道此刻阁里的红倌儿是谁送进来的。既然是三公子亲自带大人来……”凤九生抿唇一笑,顿时满室生春,“也该是让大人尝尝味道的时候啦!”※费力地推开身上昏迷的**男人,只一个动作便耗尽了全身的气力。趴在紫檀木床头喘息片刻,落到实地的脚步还是浮软异常,猛然一个踉跄差点撞上坚硬的紫檀木桌角,只能强侧了身子跌倒在满地衣衫丝帛的碎片之中。因为醉梦阁特制药物的关系,进入此地来一个月的他身上早已没有了什么力气。好容易凑齐起原料配成类似迷药的药粉将急色的嫖客迷倒,此刻绝不能再因为受伤昏迷耽误大计:出逃的机会只有这一个,而他,绝不放弃!抽出床铺底下早已准备好的黑色底衣,尽管质地异常柔软,动作也极其小心,穿着的时候还是牵动了满身的伤——性事前对对方施加一点一点的凌辱,似乎是那无用的男人的恶趣,但却是给了自己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做下手脚。用力咬住下唇阻止几乎抑止不住的呻吟,他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向北的雕花格子窗。醉梦阁本是依水而建,引入醴江支流弥河之水,构造出这本应独属于温润南方的水榭亭台的园林美景。而自己所在的摘星楼位于全阁东北角,院墙之外正是滔滔弥河。不足一丈的距离,从前的自己哪里会放在眼里?但此刻的身体,就连一步的挪动,几乎都要使出全身的气力。细碎而洁白的牙齿**着薄薄的唇,鲜血映着惨白的脸色,竟有一种异常娇媚妖艳的感觉。但那双幽蓝的眸子,却闪烁出异常坚定的光芒。——他要离开、什么都无法阻止!西陵东都临瞿十里繁华、夜夜笙歌,寻欢作乐的人们没有听到,春寒料峭的夜风中,重物落水的声音。※冰寒刺骨的河水惊醒了神志,求生的本能迫使他开始划动手脚。——这是弥河,穿临瞿而过,折向西南进入北洛,最后汇入沧澜江的支流宜江。北洛商业发达,各国商人往来其间,纵是此刻的局部战争状态,也没有禁止商队的通行,甚至充分利用了这些商队向各国购买战争的各种消耗品,尤其是大量的粮食。而这,正是大陆其他国家无法拥有的眼界和胆识。为头脑中自动演绎的这一段苦笑三声:看来无论经历什么都无法改变自己的皇子本性啊!在那个皇帝之下最尊贵的位子上坐得太久,连思维都被训练得完全符合国君的模式,即使是在如眼下这般根本无法自保的情境下,都会自觉自动地考虑国家政务得失……或许,正是以为自己在那个位子上坐得太久,久到忘记了天家只有胜利者而没有必然和绝对,才导致了今天如此悲惨的结局。无所谓究竟是谁出的手,也无所谓醉梦阁到底是何人的手下,唯一的结果,就是这一次自己陷入了真正的危险——武功尽失、身中媚毒、甚至沦为青楼小倌嫖客手中的玩物;外界不知自己生死,想也可知朝中局势定然一片混乱;边境上僵持的总体战局,事实上却是屡战屡败折损无数……但最可怕的,却是自己已经三个月没有回宫,月见散的效力,就要完全失去了!身为西陵太子,自然是上方王族的纯血儿。一头金黄色的柔发,一双天水蓝的清眸,一抹艳如点朱的红唇,一段弱若流水的身材——融和了男子的刚强和女性的秀美,世人眼里的上方未神,是完美如神?的所在。但又有什么人知道,真正的上方未神,既没有金发,也没有蓝眸?月见散可以改变人的容色,但每一剂的药效却只有十天。而自己,却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服用了。镜中的眸子已经由水蓝转向幽深,不出三天就会显出本来的颜色;而月前兀自灿如阳光的金发,也正自变浅变淡。真实容貌显露的那一天,便是玉碎宫倾、人死国灭之日——多年来缠绕自己的禁言警告……或许,这副容貌,本来就是夺命的诅咒。冰冷的河水、益发沉重的手脚、目光所及茫茫无尽的黑暗……失去了最后一丝求生意志,上方未神顿时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