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擎天单身打马来到峡道口,身后四骑则远远缀着,留出了最佳的冲刺距离。四名近卫军骑士在等待谷擎天杀出峡道口,将外面的包围撕开裂口,然后再趁机冲刺突围!至峡道口,瞥见了前方地上横陈的绊马索,谷擎天冷冷一笑。这招对骤不及防的骑兵有用,可对现在的他却是屁用没有。谷擎天打马冲刺上前,不及钟氏族人拉起绊马索,便挥槊将其挑断,口中兀自大喝:“吾乃大赵近卫军,谁人敢挡!”随着谷擎天的冲刺,其后的四名士卒催着马儿开始小跑,紧接着就要尾随冲刺杀出。峡谷外,钟从云听得谷擎天大喝,心中立时一颤:大赵近卫军!……大赵!我们的家乡不就是在如今的大赵么?虽然钟氏一族的后人从没有去过大赵,但是,自从被南诏王赶出自己的生息之地后,他们常常谈起、想起的正是自己先辈曾经生活过的土地————那已是强盛无比的故土故国!钟从云连忙大喝一声:“住手!散开,全都散开!”包围在峡谷外的钟氏族人闻声急速散开,倒把冲刺而出的赵国诸人搞了个措手不及。谷擎天与几名士兵刚及冲出,却听得有人高叫“住手”,并且前方拦阻之人也迅速散开。几骑瞬间收刀枪,打马在钟氏族人面前兜了一个小圈才止住冲刺之势……这也不是几骑不能骤停,而是几人爱惜马儿,不愿将战马勒伤。钟从云一把扔掉手中的木棍,几步来到谷擎天的马前,激动问道:“将军,你可是大赵国人?”谷擎天为蜀地人,他很是奇怪,这南诏国匪人居然口吐大赵剑南蜀地语言。心怀此念,谷擎天立即答道:“不敢当‘将军’之称,我等正是大赵国人!敢问……兄台可是剑南蜀地之人?”钟氏族人围上前来,人人面上显出激动神色。钟从云答道:“不错!我们都是蜀人!”谷擎天见眼前的匪人似无恶意,连忙又问:“那,兄台可否使谷内人停手?”钟从云忙摆手,道:“将军,你误会了!追击将军的并不是我之族人。”谷擎天大喜,急忙跳下马来,施礼道:“如此,兄台可否助我等退却劫匪?”钟从云点点头,二话不说,返身抓起刚才扔弃的木棍。“小辉带二十人跟我进谷,其余的人将绊马索接上,守住峡口……要是自己人就放过,要是贼子就截下!”随即,钟从云一边领着人向前小跑,一边大声对谷擎天说道:“将军,你就带着属下在这里认人罢,别让他们误伤了你的手下!”谷擎天一听之下未作回答,几步来到薛道衡面前,道:“太师,末将留下两名兄弟在这里护你,就委屈您了!……待末将另领两名兄弟前去助战!”薛道衡点头应允。谷擎天复跳上马,就要招呼两名士卒返身入谷。此时有钟氏族人拦住,道:“将军,谷道狭窄,骑马入谷反是累赘,不如步行。而且,将军也不必入谷,谷道容人有限,人多了也是无用啊!”谷擎天大觉有理,先前遇敌时落荒而逃,只是担心被两头堵截夹击,却不是因为自家兵少、敌方势众的原因。谷擎天略一思索,连忙招呼两卒跳下马来,取得鞍前单弓弩,带足弩箭。谷擎天与拦阻之人道:“感谢兄台提醒,我这弩箭强劲,在谷中当能派上大用场,且让我等入谷灭掉那些贼子罢!”先前被迫狼狈而逃,谷擎天心中一直窝着一股气,此时担忧既无,他就要大开杀劫!……※※※※※※※※※※※※※南诏国都城太和城,皇宫中。南诏王的寝宫正中央有一个长方形的宝座,宝座之前有一张方桌,此时南诏王皮逻阁就端坐在宝座上。而在他对面,一个俊秀的年轻人端正地侍立着,神态恭敬,正在聆听他的教诲。“亚诺,你可知父王为何要派人追袭大赵商队?”那叫做亚诺的年轻人沉吟一下,道:“父王,您可是担心大赵与吐蕃结交,对南诏不利?”皮逻阁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亚诺,你错了!赵国陇右道便与吐蕃接壤,两国民间来往已是频繁,其中官方虽无来往,但观其趋势,两国结交也只早晚的事。因此,我们耗费心机去阻挠两国交往是没有用的!我如此而为,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对付刀鹏程!”亚诺面带疑惑,道:“父王,大赵商队在我国中出事,大赵皇帝只会对父王你不满,其中怎会牵涉到刀相国?”皮逻阁的眉头皱得更紧,道:“亚诺,你根本没有把心思用在朝政上!你没有看得足够全、足够深、足够远……你是储君,将来就要总领朝政,可是你总是如此,这让父王很是担心啊!”亚诺面红耳赤,低头不语。皮逻阁见状,不由长叹一口气:这个儿子,性情就如同女子,软弱重情,如此,将来怎能把握朝政对抗刀氏家族?“亚诺,灭掉商队可以暂时阻止赵国与吐蕃结交,对南诏也算有益。因此,若大赵商队在南诏出事,很多人会认为是父王下的手。但是,大赵武帝却不会怀疑是父王所为……只因武帝虽然勇武,可他并不是暴躁无智之人,他会与臣子们对此事详加分析再作定夺……”皮逻阁耐心地为儿子解析着,“……聪明人考虑的事情会比常人多一些,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往往会将一件简单的事情看得复杂。所以,武帝很可能会认为父王没有这个胆、也没有这么笨做下此事!你想想,若父王我在事发之后,伺机向武帝呈上国书,其中言明刀氏欲夺我权的事实……嘿嘿!亚诺,你说那时武帝会怎样认为?”亚诺眼睛一亮,道:“哦!父王,那时武帝会认为是刀相国欲嫁祸父王,所以遣人追袭大赵商队!”皮逻阁点点头,道:“不错!到那时,我就可得到大赵的支持,除掉刀氏一族!”亚诺连连点头,不住颂扬其父王的智慧。但是,忽然间亚诺像是想起什么,他问道:“父王,你不担心那些追袭者暴露真实身份吗?”皮逻阁此时心情不错,他微笑着为儿子说道:“不用担心,那一百骑全是父王我暗中训练的死士。他们此次身着的衣物,佩戴的物品都与皇宫无关,而且,只要失手,他们便会服毒自尽,不会留下丝毫线索!”皮逻阁阴阴一笑,面色得意,“……亚诺,你可知道,此计最妙的却是,不论追袭的结果如何,冒犯大赵天威的罪名都会成立,父王轻易就可以将刀氏推到大赵的对立一面!”……※※※※※※※※※※※※※※※※※※谷擎天与两名士卒快跑追上钟从云一行,来到峡道内。此次护卫商队的五十名近卫军士卒在遇到敌袭时骤不及防,被来敌强弓远程射杀,伤亡过半。如今,峡道内倒卧着无数马尸与人尸,尚存的十几个赶马人吓得缩在尸体或是突出的山壁之后,他们畏惧来敌的强弓利箭,丝毫不敢动弹,而被谷擎天留下断后阻截追兵的二十名士兵,此时也已剩下不足十人。由于地势狭窄,峡道内马尸、人尸堆积,双方都不能进行冲刺攻击,再有,对战双方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他们都在利用马儿或人的尸体作掩护,以弩箭或强弓射杀对方。谷擎天远远望见,他不料形势竟会如此,连忙叫住只有木棍和柴刀的钟从云与其族人,示意他们退守峡道口不必参战。钟从云也知道在此局面下人多不一定就有用,他只抬头望望峡顶的峭壁,随即听从谷擎天的话领着族人退出了峡道。……“嗖!”一支利箭带着尖锐的啸声,自奔近战场的谷擎天耳边擦过,他与两名士卒立即趴伏在地,匍匐向前爬行。待来到一名正在用弩箭还击的近卫军士卒身旁,谷擎天问道:“怎样了?”士卒见是队长返回,连忙答道:“此地狭窄,敌方不能仗势强攻。若我方有足够的弩箭,只需三两人组合的交叉射击就可阻杀来敌!”谷擎天并不满足于阻住来敌,他左右打量地形,就待思索破敌制胜之法。这边在思索制胜之法,那边却在准备撤离。皮逻阁的死士们颇为顾忌赵军骑军的强悍冲刺,因此将袭击地点定在这狭窄的峡道内,就为不给赵国骑兵转折周旋的余地,使赵军发挥不出其最大的优势。可凡事有利亦有弊,狭窄的道路使得赵军不能发挥长处,却也将南诏死士们人数的优势限制,结果使双方陷入了僵持。统领一百死士之人乃南诏王皮逻阁的心腹战将熊克极,他早已得到皮逻阁明示,若能灭了赵国商队那是最好,若不能,亦需重创商队之后才能退却。如今歼灭商队难度太大,而重创其的目的已经达到,熊克极决定留下小队掩护,大队立即后退撤离!八名南诏死士将全队的弓箭收集在身旁,准备为大队做掩护,而残余的五十名死士则收拢战马,就要上马撤离。正在此时,却听得峡道峭壁之上传来一声喝斥:“兀那贼子,哪里逃!”喝声在峡谷中回荡,嗡嗡不绝。原来却是钟从云带领几十名族人登上了峭壁山顶,正要推下山石袭敌!南诏死士们大惊失色,连忙跳上战马就要逃离峡谷。可是,哪还来得及?就听得“轰隆”声响中,一块如小屋般大小的巨石被十来名钟氏族人掀下山顶,阻住了死士们的去路。紧随其后,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被推落峡谷,砸向南诏死士!谷擎天反应也是敏捷,在敌人遭石块袭击大乱之时,便迅速命令士卒和赶马人退出峡道……他可不愿被石块误伤、或是与濒临绝境的敌手硬拼。钟从云在峭壁顶见到赵人退出了峡道,更是毫无顾忌地指挥族人将一块块巨石推落峡谷。一时间峡谷内人惨叫,马悲鸣!最终一百南诏死士无一人活命,他们不是被赵军射杀,就是被石块砸死,就算没死的见逃命无望,也服毒自尽。赵国商队也是损伤惨重,五十名近卫军护卫尚存十一人,那南诏向导也被射杀,而七十多名赶马人也只剩下了十几人。至于货物和马儿,更是在石块的砸击下损失殆尽。没有了足够的马儿和向导,此时不但已不能前行,就是后退也很困难。无奈之下,薛道衡决定率众随同钟从云前去钟氏族人的集居地。……“薛大人,不知我与族人可否回归故里?”钟从云望着薛道衡,眼中满是希冀。他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劫掠之心,此时,钟从云渴望的就是领着族人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钟氏族人饱受欺凌的国家。薛道衡沉吟不语。此次遇袭颇为蹊跷,来敌明显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他们的目的会是什么呢?……只为劫掠商队,还是怀有其它不轨目的?观其成员的数量和其精良的马匹装备,这支骑队必是属于南诏国极有权势之人所有,难道……是南诏王?他为了阻挠赵国与吐蕃结交,也许会行此事。若真如此,前后道路只怕都极为凶险,此次恐回不得赵国了!一念至此,薛道衡道:“钟兄弟,大赵国肯定欢迎你与族人回归故土,但是……”薛道衡面带难色,“你也看到,此次我商队遇袭之事并不简单,其中或许牵涉到南诏朝廷,就是我等也不知能否回归赵国。因此,对你的请求我不敢应下!”钟从云明白薛道衡的意思,但就他个人来说,他愿意不计一切率领族人,追随面前的赵国大臣归返故土……南诏已将他与族人伤得太厉害,如今他极渴望回到故土,回到那从未见过的、强盛无比的故土故国。为了回去那祖先曾经生活过的繁华之地,钟从云在救回薛道衡等人之后,便有了一个打算。但是,钟从云毕竟是一族之长,在他身后还有几千族人,他的意愿并不能代表所有族人。因此,钟从云心中虽然有了打算,但是他没有立即道与薛道衡,他还要征询族人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