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兴登上东门城楼的时候。城下依旧杀声震天,他借着火光望向对面的数面帥旗,一见就知道都是关外的人马,关勃的旧部,再见陈羽手中的玉尺,当即就明白了三分。这些老家伙很可能是被陈登那个老匹夫,用玉尺公主是自己儿媳妇的名义暗调入长安的,难怪陈登父子之前一直要坚守北门,原来是为了给这帮老家伙留门,还好刚才自己先动了手,否则等这些人马一到,自己恐怕会凶多吉少。只是这玉尺为何会落到陈羽手中?难道说不但曹子珍那个废物失手了,就连玉尺公主也站在了陈羽一边,还帮他说动了这帮自己父亲的旧部?郭兴恨恨的一拳打在城墙上,陈羽,又是陈羽!真是气煞人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郭兴看着眼前数以万计的人马,也不免有些措手不及无可奈何,那些关外的驻军向来以骁勇善战著称,自己的人马虽然也有抗衡之力,可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即使胜了也是损兵折将得不偿失。再说了,陈羽现在出师有名,平乱之军士气高涨,自己这边则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短短一眨眼的功夫,郭兴已经把成破利害分析得清清楚楚,虽然恨得咬牙,却仍是不得不忍痛暂时放下之前的计划。因为他知道,至少在目前,没有人能说清楚自己到底是叛乱者,还是平叛者。翻云覆雨,全在自己的一张嘴。而且就目前这个势头来看,只怕不肖一盏茶的工夫,他们就会攻下东门,到时候他再出面解释,都已经没有半点分量了,更重要的是,决计不能让他们大军进城,否则一旦自己的说辞失败,恐怕连活路都没有了。必须将他们稳在城门之外,再图后策。郭兴打定了主意,挥手招来刘安,让他鸣金收兵,与此同时,他眼睛微微眯起,望向陈羽的目光中流lou出几分不屑。陈羽,别以为你手中拿着玉尺就了不起。要知道,那些老家伙是只认玉尺不认人,就算现在听命于你,也未必是出于真心。说到底,这兵权不在你手里。***“叮叮叮……”皇城东门城墙上突然响起一连串急促的鸣金声,顿时吸引了城门外数万人的目光,擂鼓出战鸣金收兵,这是兵家惯例,就算陈羽没有上过战场也知道这个道理,他猛地抬头望向火光掩映的城楼,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郭兴!这个大乱长安举兵造反,并想将自己置于死地的主谋终于出现了,陈羽将目光扫向他的周围,见没有陈登的身影,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按说,既然郭兴和陈登两人联手造反攻下了皇城,也就不怕被人知晓自己的身份了,而且陈登发现自己密调入长安的人马迟迟未到,就没有生出几分疑惑吗?此时接到兵临城下的消息,应该一同出来才对。另外,郭兴为什么会一上来就命人收兵呢?他是畏惧自己这边的人马。还是又想耍什么阴谋诡计?“城下的各位将军,本将郭兴,已经平定了陈氏父子的叛乱,扫靖了皇宫内的党徒,现有陈氏父子的人头在此,所以,请各位暂且收兵,然后也好大家相见哪!”就在陈羽揣测之际,郭兴已经扯开嗓子喊出了自己的打算,让陈羽吃惊地眉头一挑,然后,他很快就意识到了郭兴要做什么。他竟是突然把自己的立场摇摆到平叛者的角度来了!不等陈羽发号施令,他身边的郑老将军已经挥手叫来了自己的副将,其他几位将军也随之策马来到了郑老将军的跟前,几个人一对眼神,当下决定同意暂停攻打东门。陈羽心中一寒。什么忠臣良将,什么尽忠报国,都只是些说给人听的虚名罢了,在现实的利益面前,那些东西根本就一文不值。这种时候,所谓的忠jian善恶,所谓的是非好坏,不就在他们的一念之间!两方停战收兵,皇城东门大开,两列明盔亮甲的将士手执火把缓缓出城,人数足三四千人之多,中间几人几马出得城来,领头之人立刻下马抱拳道:“诸位将军,郭兴在此见过各位。”以郑将军为首的几位将军见状。也都陆续下马,上前几步回礼,只有陈羽走在最后面,手握玉尺紧紧地盯着郭兴。他几乎能料到郭兴要说什么。这个时候,郭兴已经缓缓地上前一步,然后转过身来,对着皇城方向,撩袍跪倒在地,一拜到底,背对着众人声带悲切的说道:“皇上,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现在就以叛贼的人头以慰您在天之灵!”郭兴话音刚落,群臣愕然。陈羽猛地瞪大了眼睛,心跳瞬间停滞了那么一下,皇上他……驾崩了!郭兴陈登竟然真的做下此等弑君杀父的逆天大罪!他赶紧侧面察看,见诸位将军闻听此言,也都是满面惊色,将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郑将军,他是两朝重臣,德高望重手握兵权,无疑是现在最具有发言权和决断力的人物,众位将军从关外千里迢迢赶赴长安,肯定都以他马首是瞻,他如果不信。众位将军自然不信,他如果信,众位将军也会信。郑将军此时不顾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眼睛盯着郭兴的后背,目光如炬面lou悲色,却是没有只言片语,似乎是在等待着郭兴的后续表演。郭兴说完话之后,刘安就和另外一名副将摘下挂在马鞍上的两个布包,双手捧着跪在了郭兴的两侧。郭兴再度叩首,两手xian开布包,顿时lou出两颗血淋淋。尚且没有闭上眼睛的人头,朗声喊道:“皇上,叛臣陈登父子的人头在此,其余乱党均已诛杀,末将无能,仅能以此告慰皇上英灵!”陈登,竟然死了!借着火把,看着陈登那颗头发散乱,双目血红的人头,陈羽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来,今天早上,这位权倾天下的大周朝内阁首辅还意气风发的击败了自己,让皇上将自己贬职,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他就已经身首异处,死不瞑目。人算不如天算哪。陈登,你可有想过自己今生会是此番下场,不但得不到半分敬仰,死后还要背负这千古骂名,这就是你处心积虑谋划的结果?陈羽微微侧目,不忍心再看陈登的死相,别的不说,就从他那扭曲的面孔中,陈羽就能猜出他根本就没有料到自己会死在今天,十有八九,应该是那郭兴背后下手……“郭将军。”一直沉默不语的郑将军终于说话了,郭兴闻言,再度磕头之后,才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来,转回头之前,还举起右手抹了抹脸,从后面看起来很像是在擦眼泪。“郑老将军有话但说无妨。”“郭将军,按照郭将军所言,今夜可是陈登父子举兵叛乱?”“正是,本将军闻讯赶到时,陈登父子已经杀入皇城,本将军带兵一路围剿至未央宫。将那叛逆之徒斩杀在勤政殿。只可惜,本将军来迟一步……”“郭将军是否见到了皇上?”郭兴满面悲戚,长叹一声后,才压着嗓子答道:“皇上在御书房只来得及交代一句,就,就归天了。”众人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交代一句的意思可是丰富的很,至于交代的内容更是至关重要,搞不好就是遗诏之类的。不得不说,郭兴此举虽然很假,但是面对陈氏父子的人头,众人即便不信,却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因为陈氏父子已死,现在皇上也死了,至于其他的见证人……郭兴怎么可能傻到公开对底下的将士们说“咱们造反吧”之类的话?陈羽继续沉默。“皇上真的驾崩了?他是怎么……归天的?”大家都很聪明的避开了到底是谁在造反这个话题。郑将军又想了想,很是谨慎的继续问道:“郭将军,在场的都是大周朝的臣子,我和诸位将军日夜兼程也是为了保护皇上而来,所以,你也不必有太多顾虑,事到如今,大家所求的也是一个明白,毕竟事关天子马虎不得。我就厚着脸皮替大家问一句,皇上他,到底是怎么去的?去之前又交代了什么?”郑将军一番话下来,众人纷纷点头,陈羽也暗自佩服起这位老将军的心智眼光,现在这个时候,他既要表明自己的立场,让郭兴知道自己可是来勤王的,不要打什么马虎眼,又让郭兴知道,自己除了勤王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你大可不必担心。郭兴静静的听完这番话,面上没有任何异常,点了点头说道:“皇上久病缠身,本就龙体欠安,今夜又逢突变,急怒攻心之下,便咳血不止撒手而去,大行之前,也只来得及交代末将,皇城乃是大周数百年的基业,只要乱党一日未处理干净,这皇城便一日不可放松,任何人不能擅入。”不得擅入?陈羽闻言冷哼一声,暗骂郭兴无耻,真亏他能说出得出口,就不怕皇上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他,按照他这种颠倒是非黑白的说法,他这举兵造反强占皇城的行为竟然成了奉旨之举,反到是自己这帮勤王之师披上了叛军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