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没有说话,只是靠在廊柱上发呆,墨菲会出此下策T]他很多麻烦。只要一旦周帝能够给邵书桓一个名分,后面的事情,就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只是如此一来,很多事情还是偏移了原本的轨迹。“免之。”周帝突然轻轻的叫道。“呃……”邵赦呆了呆,似乎刚刚回过神来,惊问道,“陛下叫臣?”“你在想什么?”周帝问道。“没……没什么……”邵赦摇头道,“臣多喝了两杯,脑子有些不好使唤。”“恐怕不是吧?”周帝冷哼了一声道,“这等手段,倒不像是墨菲那疯子的行径,倒有些像是出自免之之手。”“陛下高看臣了!”邵赦摇头道,“墨菲虽然是疯子,但他也知道,一旦他对外宣布邵书桓是他的嫡长子,将意味着什么?这等事情,绝对不容开玩笑,就算是乱我大周国的朝纲,他付出的代价也够大的。”周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邵赦顿了顿,继续道:“陛下应该知道,如今的墨菲乃是一国之君,身边有着吴军卓那样的谋臣,断然不会再听臣的,而且,这等事情也玩笑不得。臣再怎么不想书桓成为皇族,也不会出此下策。”周帝点了点头,看着熏玥殿外面的几个青松,映着白雪,分外精神——这松树越到冷天,越发显得清冷葱绿,在白雪之下,宛如翡翠一般,晶莹剔透。“晚上你家有家宴?”周帝突然转变话题问道。邵赦点点头。今儿就算普通人家。也会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何况是他们这等人家?“你把书桓接回去过年吧。免得他一个人留在晴瑶别院。冷冷清清——顺便把那个疯子地意图。告诉他。朕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说起……”周帝叹息。“朕这个父亲。做地也够失败地。”说着。转身顺着廊柱。径自离去。邵赦呆呆地站在走廊上。半晌也没有说话。这乱糟糟地局面。何时才是一个尽头?蓦然。他心中升起无限疲惫之感。御花园熏玥殿内。人影绰绰。举杯欢庆。完全是一派热闹景象。午后邵书桓回到晴瑶别院。邵赦约他一起去邵府。他自然也没有说什么。邵赦已经很是委婉地告诉他。他想要成为亲王。只怕会另有变故。邵书桓只是笑笑,这尴尬的身份他已经认了,就知道不会这么一番风顺,皇位的传承和争斗,岂能够如此的顺利?“烦请父亲帮忙写几个字。”燕子坞内,邵书桓有些讽刺的笑道。“写对联?”邵书桓的冷静让邵赦有些意外,他居然不着急?或者说,他实现早就料到,事情不会如此顺利?“不是对联!”邵书桓摇头,说着,取出一块上好的锦帕,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虽然是很普通、很庸俗的鸳鸯图,但绣工着实精致得紧。邵书桓从桌子上取过狼毫,亲自磨墨,把笔递到邵赦手中,含笑道:“烦请父亲题词。”邵赦愣然,半晌才笑道:“若是别的倒也罢了,你可是谪仙散人,写的一手好字,更是满腹锦绣,写的好文章,这题词的事情,好像不用麻烦我吧?”“父亲大人只要照着写,就是了。”邵书桓从书桌上抽出一张信笺,递过去道,“父亲照着抄录一遍,就成!”邵赦满心好奇,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同时心中纳闷,墨菲陡然玩这么一出,他都有些承受不住,为什么他这个当事人,居然没事一般,这等时候,还有心思让他题词锦帕?信笺上写着半阙词,显然是没完的——明月人静漏声稀,千屡万思相萦系,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何时寄相思?“好一个可怜未老头先白!”邵赦搁下笔来,盯着邵书桓问道,“你想要做什么?”“只是烦请父亲写几个字。”邵书桓淡淡的笑道,“今儿是除夕之夜,父亲不会连着书桓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也不答应吧?”邵赦叹了口气,这等小事,他如果不同意,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当即提笔向锦帕上写了下去。“可以了吧?”邵赦写完,含笑问道。“落款!”邵书桓道,“请父亲落款,或者,签上你的私章也可以。”“书桓,落款做什么?”邵赦故意问道,“你不会真想借着我的名号,去招摇撞骗吧?”“有这个打算!”邵书桓落寞的笑了笑,他确实有这个打算,他和邵庭谋算多日,只是想要挣一个光明正大的身料眼看事成之时,却凭空传来这样的消息,墨菲若是,周帝的淑寰皇后乃是当年从南殷国掳去的战掳,如此他的身份,会变得异常尴尬。邵赦欺君罔上的罪名,也一样落实。邵书桓想到这里,心中就憋着一股子的怒火,本想进宫面圣,询问对策,不料周帝居然对他避而不见——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如果周帝放弃,他自己心知肚明,他的存在已经毫无作用,就算他控制着鸿通钱庄,就算墨菲不想他死,他此生也休想再有任何作为。邵赦提笔在锦帕上写上自己的姓名,良久才低声道:“你要假借我的名义,把这个送给华光公主?”“父亲为什么要把我逼上死路?”邵书桓颓废的靠在椅子上,突然问道。“你指什么?”邵赦搁下笔,问道。“父亲,如果墨菲陛下真的对外宣布,我是他的嫡长子,当年的淑寰皇后,乃是从前南殷国掳去的战掳,父亲却又当如何?”邵书桓问道。邵赦苦笑:“你以为是我做的?书桓,你也忒是高估我了,我没有命令墨菲的能力,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你没有命令战神陛下的能力,但你有能力不下局,让战神陛下明明知道是陷阱,也一样会往里面跳。”邵书桓轻轻的叹息,“父亲大人,你够狠,赔上邵家满门给我陪葬?”“书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邵赦摇头道。邵书桓冷笑:“父亲大人,战神陛下的意图我自然是明白的——我是那个该死的玲珑血鼎,只有我才有资格使用动用鸿通钱庄的现银,对嘛?战神陛下想要钱,很多很多的钱。南夏国虽然经过十八年的修养回复了一些生机,但这样的情况下,南夏国还是禁不起发生大规模的战役,一旦周国和南夏反目,战神陛下就需要我对他提供大笔银子。而我一旦在大周国执掌了某些势力,成为大周国的皇嗣,我压根不用在听他的,也等于是断了他的财路。他希望借我之手,除去太子,断绝大周国皇族的希望,甚至将来让我大周国没有正统继承人,但是,他一样不希望我掌握实权,所以,他不会让我成为光明正大的皇子。”“你既然明白,又何必来问我?”邵赦抬头道,“在南夏国的时候,我就曾经对你说过,和战神陛下合作,简直就是与虎谋皮。”“不——”邵书桓断然摇头道,“战神陛下就算不想我掌权,也断然不会把我逼上死路,他不会希望我就这么死了的,但是你不同……”“啪”的一声脆响,邵赦把书桌上的一只茶盅重重的砸在地上,怒道:“难道我希望你死了,我要真下得了那个手,你会活到现在?”“生气了?”邵书桓冷笑道,“我都没有生气,你生什么气?安王爷的意图,我们都明白,只要战神陛下真的传出消息,当年淑寰皇后的身份是瞒不住的,而且,还有着安王爷的证实,那时候我邵书桓自然是难逃一劫,但你却可以把一切的罪名推向已经故去的太后身上,太子依然是太子,你依然位极人臣……而我,大概皇子会变成质子,该去刑部大牢内渡过余生。”周帝喜欢他的一会子,想要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却是另外一回事。一国君王,断然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天下人都会相信战神陛下的话,因为他的南夏国皇帝陛下。邵赦这次没有说话,邵书桓看着锦帕上的墨迹已经干了,当即叠好收在袖子内,起身道:“邵府的晚宴我不去了,父亲大人请回吧!”邵赦起身,转身向外走去。冬天的夜,总是来得比较早,除夕的晚上,街道上已经格外的冷清,从家家户户的窗楠上都透出昏黄的灯光,星星点点,带着一丝丝的暖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的炊烟香气……夜幕笼罩下,邵书桓穿着一些月白色的长袍,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起零星的雪花,让一切都变得朦胧而模糊。远处近前,爆竹声不断,站在千和寺前的石阶上,回首看向皇宫上空,无数的烟花绽放出五颜六色的美丽,渲染着、粉饰着太平。邵书桓的嘴角扯起一抹苦笑,他的家在何处,何处又是他的归途?没有死过的人不知道生的可贵,而他只是想要努力的挣扎着,在这片天空下,寻求一分归属感而已——为什么却是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