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脱落、剑身变色说来复杂,但其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还没有回过神来,耳边就听见一声金属破空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一把剑在我面前迅速放大。仿佛被剑身牵引着,我不由自主的抬手向前刺去,速度突然快的无法想象。噗的一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的剑后发先至,刺入对面秦兵的咽喉。看着他临死前还兀自不可思议的圆瞪着双眼,我的心中一阵战栗。在剑尖饮血的那一刹那,我分明的感受到一股嗜血的兴奋自手中这把剑的剑身中传来,甚至我还感到这把剑在兴奋的颤抖着。这是一把妖剑!我心中一阵恐慌,只想把这把剑远远的扔出去。然而,当我再抬起手来,却不由得又是向前一刺,又一个秦兵在我面前倒下。撤步,又一个。沉肩,又一个。拧身回步,又一个。……剑刺的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倒在地上的秦兵也越来越多。恐怖的是,那些人并不会立刻死去,他们每个人都在我身边翻滚着,双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脖子抓挠着,仿佛是想要再多吸一口这世间的空气。我面前的秦兵越来越少,所有人看向我的眼光中都充满了敬畏的神色。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我心中的恐惧比他们更甚。我学的剑法是墨家的剑法。挑、缠、磕、刺、劈,招式朴实古拙,攻守有度。但是现在,这些所有的招式都化成了一招——刺喉,狠辣决绝,虽是快如闪电,但却于人于己都没有丝毫退路。这不是我的剑法,这是这把剑的剑法!不是我在用剑,而是剑在操纵着我!身不由己,也心不由己。喊杀声越来越大,眼前的秦军突然如潮水般退去。“援军来了!大家杀啊!”张良的判断是正确的。在我们的行动给秦军造成了混乱之后,不远处迟迟按兵不动的援军终于按捺不住了。咻的一声,一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长矛插在我身边。我下意识的举剑抬头望去,眼前徒然一黑,吓得我向后跳了老远。只听得噗的一声,刚才那支长矛的主人已经摔在我刚刚站着的地方。误杀良民阿你想!愤怒盖过了我心中的恐惧,我抬起头,狠狠的瞪向那秦兵飞来的方向。一匹黑色的骏马跃入我的眼帘,一名青年男子端坐马上。好骏的马,好骏的人!我心中暗赞一声。那男子周身上下没有一处累赘,俊朗的脸上透露出坚毅的神情,闪亮的眸子四下一扫,一种傲视天下的霸气四溢而出。当那目光扫向我时,他的瞳孔突然缩了一下。我的心也随着他的目光缩了一下,不由得满脸都是戒备的神色。看到我一脸刺猬的样子,那男子忽然轻笑一声,高傲的眼中一瞬间竟闪过一丝温柔的神色。天啊!这种千年冰山一样的人,居然也会笑?居然也有——温柔的时候?就在我发愣的时候,那男子左手轻提缰绳,转身向逃跑的秦军杀去。在援军的夹击下,这一仗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扎营之后,避开铁毅和景兰,我取出那柄妖剑,小心的审视着。剑依然闪烁着血红色的妖异光芒,但是随着我远离战场,剑身中的兴奋也逐渐平息下来。在路上,有好几次我都想把这把剑直接扔到路边。但是,这把剑似乎可以读懂我的心意。每当我有这种念头时,剑身就会发出一种轻轻的近乎哀求的嗡嗡声。似乎是在求我,不要遗弃它。而且我发现,只要是我的心意坚决,这把剑并不能操纵我去杀人,反而还有被我影响的趋势。于是,我决定用决心改造这把妖剑。我双手将剑捧在面前,牢牢的盯住它道:“我不喜欢杀人。更加不会单纯为了杀人而杀人。”如果现在有人在我旁边,一定会以为我在发神经病——跟一把剑说话,还一本正经、紧张兮兮的样子。但是,那把剑显然听懂了我的意思,剑身轻轻的不甘心的颤抖着。我伸出一根手指,慢慢的在剑身上划过,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现在有两条路让你选:要么乖乖作一把听话的剑;要么我现在就把你扔到海里去,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剑身中突然传出一种深切的悲哀混杂着极度的兴奋的感觉,我疑惑地看着手中的剑,莫非这把剑被我刺激得精神分裂了?这时,我的手指正停留在剑身靠近剑柄处,那里铭刻着两个篆字——天下!我仔细辩认了一下,顿时有一种滑稽的感觉涌上心头。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得此剑者得天下”啊!这把剑的确可以带给人近乎妖异的力量,但是仅靠杀人又怎么可能得到天下。我轻轻的在天下两个字上弹了一下——还好你的卖相不好,要是长得像屠龙刀那么拉风,一定会有无数的人为了得到你互相屠杀。只不过不知道,那个身经百战最终得到你的人,在明白这个道理后会不会一头撞死。剑身中突然传出一阵“喀啦、喀啦”的声音,然后剑身稍稍向上一窜,竟与剑柄分离开来。我惊奇的将剑身抽下来,才发现在这把剑里面原来还藏着一把剑。剑身如一汪秋水一样清澈,闪动着晶莹的光芒。原来这是一把子母剑。我伸手将这柄剑中剑抽出来。比起那支天下来,这柄剑更短些,也更轻巧些,似乎本来就是为女子定做的。拿着这柄剑,先前那种熟悉的召唤感又一次出现在我心里,原来这一柄才是属于我的剑。我惊喜的看向剑身铭刻的两个字,然后,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勾魂!我苦笑一声,难道我上辈子是刽子手?否则为什么命里注定要拿一把杀人的剑。我将那柄血红的天下剑重新拼好,剑身里有一排绷簧,将剑合上后从外面竟看不出有一丝曾经开裂的痕迹。我将这柄剑小心的收好,然后把那支勾魂佩在身上。做好这一切,我起身来到帐外。四处都是篝火,四处都是欢声。援军的士兵破秦有功,正在欢庆胜利;沛公的军队险死还生,尽情享受着生的欢乐。没有看到张良,我知道他此时正陪着刘邦在与援军的将领庆祝。我在人群中穿梭着,到处都找不到铁毅和景兰。忽然,我心中一动,向白天的战场走去。这里没有火光,也没有人说话。十几个人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如果不是他们肩头不停的**着,我几乎要以为那是一片人形的雕塑。我知道,他们是白天牺牲的人的亲属。我走近景兰,拉着她的手望向战场。“有没有见过彩虹。”景兰点了下头,我继续道,“曾经有人告诉我,彩虹连接着两个世界。一边连着人间,一边连着天堂。死去的人会顺着彩虹回到天上,在那里看着他关心的人。所以,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要更加努力的让自己活得精彩、活得快乐。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他们失望。”景兰的双手用力的回握着我的手,没有说话,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坚定明亮的光彩。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猫哭耗子!”一个苍老而冰冷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我猛地打了个抖,转头看去。白天碰到的冰山男正站在我身后,在他身边是一个七十多岁的枯瘦老人,此刻正对着我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那些炸药是你做的?”冰山男的语气中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我点点头。“我听说墨家子弟讲究兼爱非攻,想不到也会做出这种杀人的利器。”一股怒火在我心中燃起:“如果不是将军一心想着要坐收渔利不肯出兵相助,他们根本就不必去送死!”“大胆!”那老人怒吼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对项将军无礼!”那项将军却没有发怒,只是冷冷的问我:“我为什么要去救你们?”我心中一滞,苦笑道:“我原本以为只有人害人才需要理由,人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不是的。”项将军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怪。“你姓秋?”他突然问道。我茫然的点头道:“我叫秋鸾。”“虞姬说的妹妹果然是你。”看他说起虞姬时的温柔神色,一个名字突然在我脑海中划过。“你是项羽?”他挺挺胸膛,骄傲的道:“我乃楚将项籍是也!”“那你怎么知道……”项羽挥手打断我:“虞姬常常提起,说她有一个说话很奇怪的妹妹叫秋鸾。”我晕!这也能成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