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圈又一圈的在帐篷里乱转,时不时的举目向帐门外望去。唉,虞姬已经去了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啊,不对、不对,项羽一向不肯听人劝。如果虞姬这么快就回来了,八成事情就是砸锅了。从这个角度看虞姬还是晚点回来的好,最好今天都不要回来了,多给项羽吹点枕边风……停停停,这当口还在乱想什么呀。我第N次看着帐外,可是我等得真的好心急啊,鱼与熊掌为什么就不可以兼得呢。直到转得开始两眼发花,我才一屁股坐在软垫上。两只眼睛却依然直勾勾的盯着帐门的方向,身子不老实的扭来扭去,觉得怎么待着都不舒服。要是这个时代有手机、窃听器一类的东西就完美了,起码我也可以听听现场的情况。高科技产品啊,我好想念你。“噗——哧哧哧哧——”一种微弱的、貌似不和谐气体排放的声音隐隐传到我的耳朵里,我回头有些莫名其妙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墨竹那个小丫头小脸憋得通红,好似没发现似的还在那里不停的制造那种不雅的、压到低得不能再低的噪音。居然敢嘲笑我!我恨恨的甩过去一记白眼飞刀——你就憋吧,看你能憋多久。然后扬起下巴转过头去,继续盯着帐门外偶然走过的人影。真希望下一个出现的就是虞姬,好让我知道确切的结果;同时我又有些害怕她的身影,外一虞姬带回来的是坏消息怎么办?别的还好说,大不了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还有高个的人顶着。我最担心的是如果项羽会因此而责怪虞姬,想想虞姬提起项羽时那种痴恋的神情,真不知道她的小心肝儿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打击。我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又把刚才和虞姬的对话过了一遍:“你不要一见到项羽就把话说出来,记住要等到周围没有旁人的时候,再在闲谈中装作不经意的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对项羽复述一遍。”“就像我们平时聊天那样?”“对,就像我们平时聊天那样。”“嗯,我记下了。”“如果项将军问你为什么会到那里去,你就说看外面天气不错想出去走走,顺便去看看蔡姬姐妹,结果不知不觉就走到那里去了,正好撞见这件事。不过你要记得,一定不要提起我的名字。你知道项将军一向都不太喜欢我,会影响他的心情的。”这也不算是完全是在撒谎,项羽对我的印象的确是不怎么样,好像没次看到我他都是臭着一张脸。当然更主要的是我还记得凤翔给我的忠告,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还是小心点好。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嘛。“这个我明白。但是事情就那么照说给项大哥听吗?会不会对苏玉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这个应该不会。”我沉吟了一下,“毕竟军中的将士差不多都吃过秦兵的苦头,就算现在对他们有些小小的报复也是人之常情。项将军应该会体谅,就算要罚也不会罚得很重的。”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毕竟苏玉的表兄是英布,后台足够硬。而项羽从来也不是一个公私分得很清楚的人,否则以苏玉小小年纪又没什么大的功劳,也不会做到俾将这个位置了。何况项羽在军中威望很重,那些欺压降兵的事情就算不是他授意的至少也要他默许,否则谁敢随便违反军令。只不过他大概没有想到情况会像今天这样普遍、这样严重,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而已。“那我去了。”“去吧,不过你要记住,只要说出你看到苏玉他们欺压降兵时的情况以及偶然听到其余五国诸侯的军队也是如此就足够了,后来我和苏玉的对话一个字也不要提,知不知道?”“那项大哥会不会……”“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你那个项大哥在打仗的问题上比我们两个加在一起都聪明,一定听得出事情的严重性。但是这些话如果从你口中说出来,恐怕他心里会不喜欢。你不是说他一向不喜欢女子干预政事吗?”当时虞姬听了我的话,很放心的走了出去。但是现在我自己的心却又不安起来,我将这些话掰开了、揉碎了、拆成一个个字又拼起来,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次。这些话有没有问题?有没有漏洞?还是那个字我说错了,为什么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也许话的本身没有问题,难道问题是出在人身上?我的好姐姐呀,你可千万别在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呀。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找个人跟着虞姬一起去,起码现在还能有个来通风报信的人。我斜眼看了看又开始在那里制造噪音的墨竹,心里突然一冷,我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我和虞姬出门的时候一个随从也没有带,但是这并不表示项羽不会找人暗中保护虞姬。如果真的让我猜对了的话,那么我教虞姬说的那个小小的谎言就会立刻被拆穿。我抬起头望着帐篷顶,如来佛祖、三清祖师、玉皇大帝、观音菩萨……总之走过路过正在上班的满天身佛啊,你们可一定要保佑我,保佑刚才的那些都是我自己在胡思乱想而已。当日头开始西垂的时候虞姬终于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回来,只看她的步态我就知道事情一定成功了。果然虞姬对我微微笑道:“项将军说这件事他会好好处理,还说多亏我们细心。”她说“我们”?!这两个字好像一声炸雷荡平了所有侥幸的幻想。“项将军都知道了?他怎么说?”我想我现在一定笑得很苦。虞姬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是啊,他说有人看到我们抱着大包的东西从外面回来。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样子的确也是太招摇了,很容易被人记住。不过还好,他只是以为我是怕他怪责我私自出营才说谎骗他的,没有真的生气。”“所以呢?唉,有时候跟一个人太熟了也不是件好事。比如像现在我看到虞姬轻咬着下唇欲语还休的样子,就知道接下来她一定有什么对我来说不太妙的事情要说出口。“项大哥说有事情找你,要你去见他。”“现在?!”我本能的感觉到项羽“请”我过去一定不是去喝茶聊天的。“我明天再去行不行?”虞姬低着头为难的、担忧的、不好意思但是却坚决的对我吐出四个字:“好像不行。”让我充分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重色轻友,什么叫做有异性没人性。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无奈之下我只好壮着胆子,满怀悲愤的在侍从的注视下走进了项羽的中军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