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老夫也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枞公用手指头扣扣头皮,一脸茫然的表情看着张良,“咱们这边城门关上好一阵子了,还没见汉王那边动手。就在老夫纳闷的当口,忽然从老远跑来一队人马。刚开始老夫还以为是汉王终于到了,没想到竟是雍齿这家伙,带着人疯了似的来撞城门。老夫都听见,城门被撞的‘嘎嘎’直响,才看见樊哙带着人追过来。”枞公黑着脸,边说边摇头。不能吧,这么大的事也能迟到?难道昨天晚上城外的汉军集体失眠?还是忘了上闹钟,今天早晨都起晚了?我抽着嘴角回头,看到张良长眉紧皱,脑门上青筋直跳。伸出手,很想拍拍张良,安慰他一句:算了,外一气出个脑中风啥的,不值当的。不过——看看眼前杵着的一米八几的彪形大汉,眼中尽是对八卦的强烈渴求——还是算了,做人要低调。变掌为抓,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发丝:“八成是遇到什么意外情况,还是等汉王进了城,再找人问问吧。”“嗯。”张良缓缓点头,煞有介事的看着枞公,“那么就有劳枞将军派人去请太子殿下来此。还有,一定要安排好城中的守卫,准备迎接汉王入城。”“这事儿老夫亲自去办。”枞公咧开嘴,呲出两颗玉米色的大门牙,对我笑得很是诡异。然后转身抡起胳膊:“你、你、你,还有你,都跟本将军走。”这叫安排人员守城?我看着空无一人的城头,感觉好像有秋风卷着落叶在我面前刮过。不要告诉我,这么大一片城墙要我一个人来守。就算是后世的黑心老板压榨劳工,也不带这么干的。“嗯哼。”背后传来一声轻咳。我惊喜交加的回头,看着视线范围内的唯一活物,很想抓住他的手说一句“同志啊,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嗯,这个——那个——所以——”“到底什么事?”很纳闷的看着张良脸上多出一抹可疑的红晕。“嗯哼。”仿佛下了多大的决心似的,张良用力清了清喉咙,“你——你觉不觉得,今天的事有点蹊跷?”背过手,张良又回复了算无遗策的世外高人形象,说话也利落了很多。“你说这个呀?是挺奇怪的。”不知怎地,莫名其妙的觉得好像松了口气,“先不说这么大的事,汉王那边不可能迟到。就拿雍齿这个人来说,一向都是见利忘义,插兄弟两刀的主。怎么会不趁机逃跑,还这么卖命的来救龙且?”是害怕回去被项羽干掉,还是他和龙且之间有什么——特殊感情?“瞎想什么呢?”头上被人敲了一下。我怒,一向只有我敲刘盈,没有别人敲我的。回头瞪着似笑非笑的张良,再次使出黑心无影脚,我跺——“啊——”张良呲牙咧嘴的直吸冷气,眼中却充满了——笑意?我从心里往外打了个哆嗦——这表情真是太可怕了。以前好像听说过,人的脚上有不少穴位、经络、神经末梢什么的,难道踩个脚也能把人踩傻了?“你——没事吧?”把手放到张良头上摸摸,“不烧呀?”“当然不烧,想哪儿去了?”张良在我手背上拍了一下,表情看起来,很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那你瞎笑什么?”难道流芳千古的张留侯是受虐狂?我感觉到,八卦的火焰在我胸中熊熊燃烧起来。“不许乱想!”张良突然扭过头去,手指屈了又伸,好像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样子,“你——你不生气了?”“啊?”我什么时候生气了?说得我好像很小肚鸡肠似的。“我是说——”张良咳了两声,面部表情很僵硬,“我是说,那天——我说错了话……”“哪天?”我侧着头想了想,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你存心怄我是不是?”张良突然转过头,瞪着我直磨牙,“就是——我让你——跟我走的那天。”“你是说那天呀。”我笑着挥挥手,“早都不记得了。我要真的气那么久,早就变老太婆了。”“你——不记得了——”张良愣了愣,笑得似乎有些没落,“如果换成是……算了,当我没说过好了。”“嗯,八成刘盈也快到了,你们还是准备迎接汉王吧,我先闪了。”“你不留下看热闹了?”“不了。”我边走边伸了个懒腰,“一天一夜没睡,我要先回去补个觉。”困在荥阳这段日子,刘盈从来不要求我对他行礼。周苛很少能见到人,枞公虽然老是想把我从城头上扇下去,但是基本上没把自己看得高我一头。所以我最近散漫了不少,要真的看见刘邦,少不了又要弯腰屈膝的,一时之间还真是不适应。还是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回去闷头睡觉才是真的。?????????????????????????????????明明很困,但是躺在**却怎么也睡不着。想想最近在荥阳的日子,虽然整日里忙着算计着怎么阴人,但是总体来说,还是过得很舒心。大概是我在这个时代,难得的一段快乐时光。除了刚来那几年——想到这里,一张清秀温柔的脸慢慢浮现出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过去的事,还是让它过去吧。想想未来,还是想想未来比较实际。我用力闭闭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都怪那个张良,说什么不好,偏偏提起那天。睁着眼看着床顶,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呢?刘邦已经回来了,这里再也由不得我瞎折腾。难道以后要再做回那个对谁都低声下气的侍女?想想真是不甘心啊。又或者我也学那些穿越小说里的强人一样,辅佐刘盈早日登上帝位,然后混个假太后来当当?呃,貌似刘盈是有老妈的,而且还是吕雉那种强悍型的。要是让她知道我想跟她抢儿子——仿佛看到吕雉从房间的阴影里慢慢爬出来,面目狰狞的对我伸出手来,狠狠的掐在我脖子上……感觉凉气顺着骨头缝儿往外冒——还是算了吧。再或者——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说过的话来:我要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登最高的山,看最美的风景,吃遍天下美食。我要到江南去看小桥流水,到塞外去看大漠孤烟……对,等到天下太平了,我就去做这些事,一个人去。很想故作悲壮的甩甩头,哀悼一下我孤独的命运。忽然想起自己是躺在**,只好把头在枕头上拱两下了事。“夫人,您慢着点儿。”很讨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夫人?哪儿来的夫人?难道刘邦又讨小老婆了?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将心里那点儿别扭的情绪,瞬间烧得灰飞烟灭。我爬起来,蹑手蹑脚的向门边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