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烛光远远闪亮而来,又顺水飘远了下。“三嫂,是莲花灯。”“五弟想放灯么?”张语问。“嗯,以前只见到宫人放过。”“三嫂买给你,你想要什么样的?”“就要莲花灯好了。”买来灯,看小鬼嘴里念念有词,从风调雨顺说到天下太平,终于舍得将灯搁进水里。载着许多的愿望,那盏灯颤颤巍巍地飘走了。朱祐樘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看着。下午出宫时,他伸手欲拉张语上车,却见她抱起小五递上来。他瞪她半晌,终是忍下,吩咐出发。现在河边的男男女女见到这边有个小孩,都忍不住的打量。张语也将手中的灯放入河中,莲花灯行之未久,却不知怎的,起了一个浪花,浇在灯火之上。只一刹那,烛火便灭了,灯身一头栽进水中。朱祐樘本要问她许的何愿,见状只说:“不过留个念想,哪里放只灯就能事事顺心。呃,我早就想问你,为何只喜欢带五弟在身边?”张语有点心虚,“四弟已经出阁受讲了么,再说他又有母妃在身边。”小鬼那边起了一点争执。原来是小鬼把路过地一只漂亮地灯捞了起来。那是人家姑娘放给心上人地。便过来讨。被暗卫阻住了。张语赶紧把灯还给人家。又说了几句道歉地话。对方看他们出门带着从人。没说什么。走了。“没过瘾么?来。我们再去买。”拉着小叔子去买了十几盏。余嘉与锦瑟也各分得一盏。与朱祐樘站在河边看他们放。“你刚才到底许了什么愿望?”看她刚才懊恼万分。像是极为在意这个愿望。张语笑笑。“皇上还是不要知道地好。”出了宫之外感觉比较放松。也少了许多拘谨。小鬼给他们留了一盏最大地。朱祐樘说:“一起放吧。这个愿望让给你。”张语点亮灯,朱祐樘轻轻一推,灯就稳稳的飘出去了。飘了老远才慢慢熄灭。张语就有点无语,连河灯都欺负她。“娘娘,那位就是傅先生。”锦瑟挨近她,趁着没人注意,在她耳边低语。张语转头打量,她没见过傅峦词,是托陆随玉物色的。自从上次出宫,她就有心为两个弟弟物色一个有才学有品性的先生。傅峦词本是应试的举子,却因病错过进场。又因囊中羞涩被客栈赶出,想寄寓佛寺也被谢绝,走投无路之下才接受了西席的差事。知晓是皇后母家后有几分后悔,陆随玉便直言告之是代皇后寻人,望他能导两位小国舅走正路。“峦词勉力为之,只恐有负皇后所托。”这时借着河边隐隐的灯火看去,确是清俊雅致的一个人物。不过,怎么一个人来放河灯?“三嫂,我有些饿了.”张语举目四顾,前面拐角处正好有一个摊子,卖汤圆的。老板看呼啦啦来了一群人,欢喜的安排他们坐下。“客官,一人来一碗,怎样?这七夕呀,就是要吃汤圆,人家说,吃七颗汤圆,就能求个圆满.”老板,哪里来的这种说法?张语撇嘴。这跟情人节买玫瑰花一样嘛。朱祐樘嗯了一声,余嘉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板,“好,你就按人头,一人给上一碗,一碗七个。”“等等,老板,给我弟弟单独做七颗小个的,就龙眼那么大就好。”张语赶紧说。吃七个,不撑死小鬼才怪。就怕他小孩子,死心眼要求这个圆满。眼见着众人都吃完,放下勺子,就只剩她和小鬼还在奋战,张语后悔,方才怎么没叫老板也给自己来一碗龙眼汤圆。咽下第五个,她把勺子一放,吃不了了。对面的朱祐樘黑黝黝的眸子盯着她,“吃完。”张语本来以为以这里的卫生环境,他不会吃的。想不到不但吃了,还整整吃了七颗。看着碗,“五弟,你不是饿了么?三嫂跟你换。”小鬼犹豫了一下,“就换一个好不好?”“好。”于是彼此勺了一个自己碗里的给对方。余嘉小心打量了一下主子的脸色,觉得不是很好。待二人吃完,朱祐樘直接站了起来,“回去了。”晚上就寝的时候,望着翻身背向她的朱祐樘,张语有点惴惴。是不是生气了?陛下,我可不敢跟您单独过这个情人节。干脆把两手放到脑后枕着,望着帐顶发呆。“一只小猪,两只小猪...三百二十八只小猪”张语撑起上身,虚趴在祐樘上方,见他睡得正熟。眼睫毛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皇上?”在心里默数到十,“陛下?”又从十数回一。“万岁?”又等了会儿,没有动静。深呼吸了一下,鼓起勇气凑近他耳边,“祐樘,祐樘...”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颤着唤了两声,张语脸烫烫的,心头不知怎么就踏实了。这回躺下,不用数猪,很快就进入了黑甜香。听到她鼻息渐渐沉稳,朱祐樘翻转过来。无言看她良久,伸出双臂,将人揽到怀里来,这小妮子,总算是对他上心了。心思九曲十八拐,就是不肯给他交底。用下巴蹭了蹭她柔柔的发顶,也安然入眠。第二日,天气炎炎的。虽然没有温室效应,热得也够难受得了。张语把果浆、果脯、牛奶...依次加入冰里,再加上点白糖。“成了。锦瑟,让人把这些装起来,给太皇太后,太后,还有两位小王爷送去。请他们不要贪凉多吃。你跟我去文华殿。”站在殿外,张语有点后悔,万一朱祐樘不见,打发她直接回去,这个人就有点丢不起了。应该叫别人送来的。昨天那人不理她,害她今天一起来就想着法子的想讨好他。刚才头脑一发热就跑来了。幸而很快小太监就出来请她进去,倒是把锦瑟拦在了外头。“今儿天热得很,臣妾做了些凉品。送来请皇上尝尝。”朱祐樘放下手里在看的东西,示意她把东西摆过去。这么好说话?她提着特制的小桶走过去,又拿碗出来盛。这么热的天,这人领子还是扣到了脖子下面,也不见有汗水。屋子里冰还没她放的多。朱祐樘接过碗,用勺子轻轻勺了一勺,红红白白的,煞是好看。对面的人眼珠滴溜溜的转动,不知道又溜号到哪里去了。这人就是有这本事,一边做事,一边出神。这时候跟她说话,也是对答如流的。不是相处久了真的很难看出来。正要往嘴里送,却劈手被张语把勺子夺了过去。疑惑的看着她把勺子送到自己嘴里,然后又换了把新勺子给他。“臣妾方才忘了,皇上恕罪。嗯,这个没事,皇上请用。”原本试吃这种事是不需要她做的,今天也不知道余嘉被打发到哪里去了。屋里也不留个人伺候。朱祐樘看着碗里的新勺子,想起昨晚她与小五亲密的交换吃食,把碗往桌上一顿,他重新拿起先前那份奏折。张语有点纳闷,这又怎么了?这位爷近来有越来越难伺候的倾向。“冰化完了就不好吃了,皇上还是现在用吧。”枉她还催着一路疾走的。不搭理。“臣妾告退。”既然不受人待见,她还是走吧。“回来。这么大毒日头底下,走来走去也不怕中了暑气。”这儿是处理政事的地方,自己呆着,妥么?张语在榻上坐下,随意打量。看见榻上放了个小书柜,凑巧有她正在看的《梦溪笔谈》,便取了打开看起来。他也看这书?沈括用算家所谓的格术小孔和凹面镜成像,古人的智慧真不是盖的,听说东汉那个汉灵帝还曾经在皇宫搞过一套自来水给水系统。手习惯性的往左边抓去,却抓了个空。“找什么?”张语抬头,这才想起是在某人的地盘。这里可没有锦瑟贴心的给她准备各种零食。却看到某人正慢条斯理的吃着她做的简易冰激凌。“往常锦瑟会在这边帮臣妾准备个食盒。厄,皇上怎么会看这些闲书?”这个小柜里的书和她平常看的重合面很大。不会是给她准备的吧?“朕这里没别的,就你带来的这桶凉品,要不要?”“要。”巴巴的跑过去盛了一碗。一个下午,就在这样静谧的气氛下过去了。朱祐樘直起腰,发现张语的双腿已经不知不觉挪到榻上斜靠着了。准是看入迷了,平常可是很入注意的。夕阳的余晖洒了几点在她侧脸上,有一种很柔和的光芒。铺开纸,取笔勾勒。画好在一旁写下“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下一句是“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她如今也未尝展眉,连唤一声他的名也要偷偷的,趁他睡熟了才肯出口。笔就顿住了,没往下写下去。“这画的是臣妾,比本人好看耶!”张语挨过来,朱祐樘失笑。“你觉得好,那就送给你。”“谢谢皇上。”张语小心翼翼的卷起来,决定回去就裱起来。“你总是要同朕这么客气么?”不然怎么样?这个人好像有点恼她。张语斟酌着开口:“陛下,两个人做夫妻,做得久了,当年风花雪月的情谊便都会淡了,处在一起,更像是亲人一般。其实臣妾觉得大可以略过这一步路,你看如何?”张语私心里是真的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理智的做一对帝后夫妻。“略过?你做人就这么省事?”“那陛下的意思?”张语卷好画,把朱祐樘看着。好歹您给个章程,我照演来就是。“先再叫上几声祐樘来听听?”张语卷好的画又华丽丽的散开了,飘落在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