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四,举朝大庆皇长子满月,盛况轰动一时。大臣们送的礼物堆满了寝殿。锦瑟带着人分类做整理。礼部右侍郎刘键送的是一盆鲜花,徐溥阁老送的一副字画。张语哑然失笑,这个刘键还真是有些不通事故。“把鲜花摆在窗台,字画也挂起来。”张语知道这二人都是弘治中兴的贤臣,尤其徐溥,和祐樘甚为相契。朱祐樘回来看见这两样东西,张语笑着把来历讲了。朱祐樘颔首,刘键和徐溥正义敢言,以天下事为己任,不计较个人得失,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余嘉,传朕旨意,好好褒奖刘徐二位爱卿,朕就是要让天下人得知,朕不喜欢繁文虚礼,要的是正直务实、怀抱济世之才、不左右逢源之臣。”张语抱着儿子,小猪张嘴吐了个泡泡。朱祐樘挨过来看。张语正好手有些酸,“祐樘,来。”把小猪递给他。朱祐樘略一迟疑,接了过去。张语见他满脸紧张,平托着小猪,站姿奇怪,整个人紧绷僵直。忍住笑,拉着他坐下,替他调整姿势,把小猪的头枕在他的胳膊上:“手托着他的小屁屁……嗯,放松点,唉,放松……肌肉别绷那么紧……”朱祐樘好半天才舒缓了紧绷,小心翼翼的把儿子搂在怀里。过了一会儿。小猪在他爹地怀里不安地扭动起来。小嘴一张一合地。“他要干什么?”朱祐樘看着张语。神色有几分惶恐。张语看看时间。“吃奶。”朱祐樘立马把人递过来。“给你。”张语解开衣襟。把**塞到儿子嘴里。朱祐樘突然间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地……他拿起摇篮里地小枕头看。这个枕头。凸起。中间凹下。“这什么枕头?”张语边把小猪立起来。给他拍背。防止吐奶。边回答:“定形枕。省得脑袋睡歪了。”“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呀......”吃好奶,小猪乖乖睡了。听说这会长得最快。张语把他放在摇篮里。张语不敢和儿子一起睡,也不让他和嬷嬷睡,怕睡着了压着他,听说有些婴儿就是这样窒息而死的。放下儿子,朱祐樘从身后抱着她,用身子磨蹭她,“还要多久?”许久不曾亲近,张语忍不住颤栗了一下,口舌有些发干,吞咽了一口口水:“萧嬷嬷说要两个月。”“还要那么久啊。”朱祐樘放开她,“那你早点休息。我还有几分奏折没批完。”皇长子满月,江里喝得有点高,不容易啊。那天他在产房外着实捏了一把汗。“师傅,你怎么喝怎么多?”过来收拾屋子的曲毓不满的叨叨。江里醉醺醺的说:“皇子满月,普天同庆。呵呵!”“您那套紫砂壶茶具呢?不是刚买的么?”生性抠门的江里,可是砸下一大笔银子去淘来的。“作贺礼去了,师傅出手总不能小气吧。”继而拍拍曲毓,“放心,以后你生儿子师傅也一样送你份大礼就是。”曲毓纳闷:“这同我有什么关系?”忽然想起师傅说小鱼生了个大胖小子,八斤多,九死一生。“师傅,你的紫砂壶送小鱼去了?”江里打个酒嗝,“是啊。”曲毓的手抖了一下,去推江里,无奈他已经睡死了。十月三十,傅鸾词照旧过来坐诊。皇后生了皇子,国丈府也是宾客盈门,热热闹闹的庆贺了一场。刚到隔间坐下,曲毓就风风火火的进来了。他愣了一下,自从二人攀了老乡,曲毓已经好久都没怎么理会过他了。曲毓也有点赧然,“傅先生,厄...”傅鸾词看着她:“曲大夫,有事?”“你以前说小鱼是你东家的亲戚?”所以回春堂才打着张国丈的招牌。傅鸾词点头,看来这莽姑娘也知道了?“什么样的亲戚?”“你师傅没有跟你说么?”江里第二日就进太医院驻扎了,因为太皇太后微恙。曲毓瞪眼:“这么说她真的是?居然就瞒着我一个人。”皇后啊,貌似她还问过皇帝是干什么的。还让皇后给她打了半年杂。难怪她刚听说小鱼怀孕想去看她,师傅说她们家规矩太大,不方便。她也就这么一根筋的没有多想。既然已经说开了话,她也不好再对人板着脸。“傅先生,你忙。”傅鸾词站起来,“请留步。曲大夫,是否我家曾经得罪过你?”曲毓撇撇嘴,“我以前要饭,被你家的狗咬过。不过,我不是为了这个。你们傅家太仗势欺人了,简直...”忍了忍,把鱼肉乡里四个字咽了回去。傅鸾词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没说出口的是什么,有点羞惭。傅家人确实做事比较过分,而倚仗的不不过是祖上的产业与父叔在地方上做官。这也是当初他允下张府差事的一个缘由。所幸,张国丈毕竟是个读书人,如今也是很看重读书人。两个小国舅,嗯,由他为人师表的人看来,确然不是可造之材。但由于皇帝并没有太抬举张家,倒也没怎么太出格。曲毓走了两步,又转过来,“听说你已经被傅家除名了,那以后我不拿你做傅家人看就是了。”挠头,好像这也不是安慰人的好话。犹豫一下,伸手拍拍傅鸾词的肩。傅鸾词直看到她走出去,才伸手揉揉肩,“这姑娘,好大的力气。只是,也太不拘小节了吧。”小猪满四十天了,每日就是吃了睡,睡了吃。锦瑟欢快的对张语说:“娘娘,小皇子长得可真好。奴婢以前在家听人说‘手大掌乾坤,脚大江山稳’。”张语笑笑,她忽然想起一件心事来,“锦瑟,你比我还大一岁,满十九了,是吧?宫外有人在等你么?”锦瑟慌忙摆手:“没有,没有。”张语就说:“厄,那你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锦瑟脸涨得通红,头摇得跟巴郎鼓似的。张语笑了,“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要是有就说出来。不然蹉跎的可是你的年华,难道还要等着红叶题诗么?”锦瑟说:“娘娘,您的补品快炖好了,奴婢去看看。”说完,逃难似的福身出去了。“这丫头。”张语自觉已为人妻母,比锦瑟她们要老到一些。故而心里倒常把她们当小丫头。在一边收拾小鞋子的铃音笑着说:“娘娘,奴婢知道锦瑟姐姐的心事。”张语嗔她一眼,“你很八啊,是不是想着锦瑟嫁了就到你了。”铃音抿抿嘴,“不是的,奴婢可不想离开娘娘和小皇子。是因为奴婢看着锦瑟姐这些年挺苦的。”张语纳闷,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是谁?”“陆大人。”张语见陆随玉的时候,他已经不是东宫伴读了。身为外臣,是不能进内廷的,那么,是东宫时候的事了。“她怎么不说?”铃音歪头想想,“可能是因为陆大人对每个宫女都是这么亲切的缘故吧。奴婢见他的时候还很小,就觉得他人好好。”看来姓陆的当年在东宫很出风头嘛,都觉得他好。“你们那会就没人觉得祐樘好?”她相公怎么就给比下去了。铃音低下头去:“奴婢们看陛下跟看天上的神人一样,况且陛下一贯不苟言笑。奴婢要不是来伺候娘娘,也不知道陛下原来挺爱说笑的。”下午,朱祐樘过来看儿子的时候,张语就同他说起这件事。“随玉?谁塞女人给他他都要的。”凝眉想了一下,“当年万贵妃好像还送过他一个宫女。”张语皱眉,“太随便了吧。”那算了,这种所谓风流不下流,喜新不厌旧,万花丛中过,半点不沾身的男人张语最鄙弃了。朱祐樘熟练的把儿子从摇篮里抱出来,姿势无比正确。“土鲁番把占据的十五座城池还哈密,并有意携金印来归顺。我打算让随玉走一趟土鲁番。所以,他现在也不是娶妻的时候。”张语奇到,“他不是你的钱口袋么?”陆随玉一直在户部任职。朱祐樘得意一笑,“钱袋里宽裕了,放他出去走走也好。”张语咂舌,怎么一副暴发户的嘴脸。想起一事:“对了,京师、南京、淮、扬的地震灾民安置好了么?”朱祐樘点头,“你怎么特别关心这事?”张语没出声,那当然,切肤之痛啊。现在想起自己从十几层的教学楼里和老师同学逃生,都还有些不寒而栗。她上辈子可是四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