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满四周岁了,当夜宫中设宴为太子庆生。寿星的爹不幸喝高了。这个人年年把自己的寿宴免了,儿子的生日却一定要大庆。“有了照儿,阿语就不像以前那样了。”躺在**,朱祐樘忽然说。“说什么啊?”“你都多久没来陪我批过奏折了。”张语低头自省了一下,好像是很久没有过了。“你喜欢我在旁边陪着?”“嗯。”这算是酒后吐真言?再逗他说点别的什么好呢。还没想好呢,朱祐樘的头在她颈窝蹭蹭,“一天最幸福就是这会了。”很快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张语摸摸他的脸,“我会好好待你的,放心吧。”说罢抿着嘴笑。“祐樘”张语推开前殿的门,朱祐樘看见她奇怪的问:“你怎么来了?”“我来陪着你。好不好?”“照儿呢?”“哄睡了。有锦瑟她们照料着呢。”“好啊。”张语挨到他身旁坐下。就托腮看着他批折子。原来小猪地侧面像他比较多。被她盯得有点不习惯。“看什么?”“我发觉你很耐看呢,看了这么多年越看越好看。”“就这张嘴巴哄人。”“你从来都不来哄我,那就我来哄你嘛。”细想一下,这个人这么多年好像真的很吝于夸她啊。朱祐樘顿住笔,他有时很不能招架张语在寝殿外对他,恩,说些这样那样的。可这些话,有了照儿,她已经很少讲了。张语决心今日就安安静静的陪着他,连杂书都没有去翻动。朱祐樘看看睡倒在他腿上的人,还说今天都陪着他,这样也算?嘴角还是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睡醒了的小猪找不到母亲,不满的嘀咕:“哼,妈妈交待小猪不许去前殿扰了父皇,她自己又跑去。小猪也去。”锦瑟忙出来哄他,“殿下,奴婢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娘娘找皇上有事儿呢。等娘娘回来咱们告诉她,小殿下今天可听话了。”小猪想了想,决心做个懂事的孩子,让妈妈回来好好夸夸他。于是坐下来听锦瑟讲。听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光听你讲没劲儿,再叫几个人进来,你们演给我看。”锦瑟把小初子,兜兜,小邑,其它当值不当值的人都找来了。因为太子说人越多越好玩。小猪拿着张语画的图书,开始分配角色:“我是蛋生,兜兜做狐狸精,锦瑟做狐狸精的娘,小初子做狐狸精的兄弟......”兜兜跟锦瑟对看一看,咱们怎么就摊上狐狸精了?蛋生偷天书的故事,张语反反复复讲了好多遍,是以殿里众人对剧情也比较熟悉。小初子就学着瘸腿的公狐狸走路,逗得小猪哈哈大笑,不幸被点做狐狸精的兜兜只好捏着手绢,一步三摇......“嗯,这样才好玩。妈妈怎么还不回来?”锦瑟丢了个眼神给小邑,让她去看看张语回来没有。回头再让他们演故事还行,如果小主子心血**,想看《动物世界》可咋办。虽然她现在也只是一只狐狸,但好歹是成了精,有人形的。小邑在殿门外看到张语和朱祐樘回来时,是很激动的,克制的行了礼。“锦瑟打发你出来的?照儿怎么折腾你们了?”小邑小心的回答:“没有,殿下让我们给他演戏呢。”“演戏,演什么?”“是娘娘讲的《天书》。”朱祐樘奇怪的看她一眼:“你什么时候懂天书了?”“就是一个关于天书的故事。”两人加快脚步回去看时,兜兜正做了海的女儿化为泡沫。张语失笑,看这一屋子人,玩得很乐嘛。“父皇,母后,照儿很乖哦。”小猪行了礼从地上爬起来,张语看他脸上写满“表扬我吧”,蹲下身子,在左右脸颊各亲了一下。小猪抬头望着父亲,朱祐樘愣了一下,伸手在他头顶拍拍。小猪不满意,伸出双手讨抱。张语看朱祐樘有点犹豫,私底下他是常常抱小猪,但基本上是限于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独处时。可是现在他要是不抱,小猪恐怕就要记仇了。在身后用手指捅了捅他。小猪的手举了半天,从期待到受伤,等朱祐樘伸出手去,他把手收到背后背好,人也挪到张语身边去。锦瑟带着人出去。小猪靠在张语腿边,背对父亲。朱祐樘蹲到他面前,他立马转了个方向。张语皱皱眉,看吧,刚才让你抱,不抱。朱祐樘站了起来,“这孩子,是不是让你养得太娇了?”张语黑线,明明你比较娇惯他好不好,还有老太太。小猪瞪了父亲一眼,气呼呼的离开了房间。“锦瑟,跟着小猪。”朱祐樘的头猛得转过来,“你叫他什么?”张语一听这话,坏了。这么久都没露馅,怎么今天叫露嘴了。她一直担心小猪说漏嘴,想不到是她自己。“他是大明的皇太子,储君,以后要君临天下的。你这样叫他,以后传出去不是要臣民笑话他吗?”他姓朱,又属猪,私底下叫叫有什么关系么?看朱祐樘拂袖而去,张语有点头痛,好像亲子教育这块沟通起来比较有问题。张语走到儿子屋里,他还在撅嘴生气。“妈妈,父皇是不是不喜欢小猪了?”“呃,不是的。你父皇在身前需要保持君父的威仪,你看妈妈在有人的时候也从不和父皇顶嘴,什么都听他的。”“为什么要这样?”“你长大了就明白了。”这个回答好像无耻了一点,可是跟小孩子也说不清。“你看父皇忙了一天才回来,小猪不要跟父皇闹别扭好不好?”小猪哼了一声,半天才不情不愿点头。张语抱着儿子在床边坐下,好像不知不觉中把教养现代小孩的一套用到了小猪身上。自己只想着要他明理,懂得责任,不要成为那样任性的武宗,是不是真错了?这宫里也许不适合这种教育,祐樘才是对的?朱祐樘再回到寝殿的时候,张语还在窗边想着教育方式的问题。想了半天,无解。“嗯,阿语。”“皇上。”朱祐樘勉强一笑:“我怎么又成皇上了?”阿语只有在想和他拉开距离时,才会这么正式有礼的唤他。两个人都有一点便扭,没说什么,洗洗睡了。陆陆续续有臣子上折奏请皇太子出阁受讲,朱祐樘觉得早了一点,他当初也是九岁才出阁,就没有应承。下朝同阿语说起,她惊讶的“啊”了一声,但是没说什么。“你是怎么想的?”“早了一点。”“你在教他认字?”“嗯,一些很简单的字,他已经能写能认了。也就算个启蒙吧。”朱祐樘点点头。“皇太子的教育关乎国计,所以我必须慎重。”张语点头如捣蒜,“我明白,我明白。”“我会在朝中给他物色老师,以备以后开讲。”朝中那群老家伙,不晓得会把小猪教成什么样?但怎么样对小猪最好张语也说不上来。朱祐樘身体不好,她可以拉着他锻炼,给他吃药膳。可教育孩子,真的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不然先看看那些有经验的是怎么教。“阿语,你有话不妨说出来?”朱祐樘看她眼珠子转动,却不出声。“没有。”小猪来找母亲讲故事,听说张语进了浴室。他乐呵呵的就往里走。“照儿,回来。”小猪讶然停下脚步:“父皇叫照儿有事?”朱祐樘揉揉额角,“你母后在沐浴,你进去做什么?在外面等着。”怎么什么礼仪都不懂,阿语平常怎么教的?“不嘛,人家跟母后一块洗好了。照儿也觉得热。”“你觉得热,那让宫女带你去另一边洗好了。”小猪懵懂的看着父亲:“为什么要去另一边?”正说着,张语披散着头发出来。小猪跑过去,“妈妈,小猪要听故事,听赤壁之战。”张语看朱祐樘脸色不好,就问了句:“这是怎么了?”在朝上受谁的气了不成?“你教的好儿子!”张语揉揉小猪的脸,“照儿,你干什么了把父皇气成这样?”小猪无辜的说:“我什么都没做。”“照儿,母后给你找了个侍卫,他讲的《三国》可精彩了,让锦瑟带你去找他好不好?”小猪撅撅嘴,“那好吧,他要是讲的没母后好,我还过来。”这个侍卫叫赵勇,从小最爱好进茶馆听说书,听又最好听《三国》,久而久之,竟把说书人那套伎俩学了个**不离十,偶尔有假期也是去茶馆听书。张语听小初子说起有这么个人才,干脆找了他来专门给小猪说《三国》,倒不用做其他。时不时还可以出公差去听说书,报销费用。一时,宫人都恨不得自己有什么才艺让皇后看上。待小猪走远,朱祐樘发作道:“你是怎么教他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张语眨眨眼,“你想要他每天一板一眼的给你请安、磕头?父子俩弄得跟上下级一样,多别扭啊。”在张语心头,她是把自己和朱祐樘放在一个层面上的,当然不会教小猪先做臣,再做子。“那也不能什么礼仪规矩都不管不顾啊?你不教,朕找人教他。”小猪的教养权是当初张语死活求来的,朱祐樘想着自己自小失母,也有几分羡慕天伦之乐,遂应允下来。现在见太子变得跟个顽童一般,心下颇有几分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