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夜,京城格外热闹,张语穿了身深色短裘衣,戴了对毛茸茸的耳环,携了儿子的手边走边逛。朱祐樘旁边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不时因了儿子的童言发笑。锦瑟和余嘉抱了买的东西跟在身后。“妈妈,这是什么啊?”“混沌。”“混沌又是什么啊?。”可怜的娃娃,四岁多了才第一次出家门。“那又是什么?”小猪指着路边一个大水壶问。“是莲子羹。我们去喝一碗,暖暖身子。”张语掏出碎银,买了莲子羹。小猪好奇的看着母亲掏出的银子,“这又是什么?”张语无语了,“傻儿子,这是银子,可以换东西的。”看小猪还是一脸茫然,他还没用过钱呢。一路上张语不停的回答小猪的十万个‘这是什么’。幸好他的注意力一会一个转移,不会穷追不舍。“龙灯来了,快看龙灯啊。”方才还比较有序的街市因为来了一队龙灯闹腾起来。张语第一反应就是把儿子抱起来。免得他被挤到。混乱中被人挤开。失去了身旁朱祐樘地身影。看着拥挤地人群。一个不期然地想法在张语心头冒起:如果就这样隐入民间。对小猪地将来会不会更好?小猪勾着母亲地脖子。看着在宫里见不到地热闹场景。张语已经退到街边。“妈妈。你举高点。我看不到。”张语苦笑一下。这么挤。能不被人挤到就不错了。挤了方才那么一通。她手都发酸了。这小子还是很有分量地。“夫人。让奴婢来抱一会。”是奋力向她们挤过来地锦瑟。方才她一直随着张语。看她被人挤开。赶忙挤了过来。反倒是朱祐樘被余嘉和暗卫护着。慢了一步。然后被人流冲散。看看前方极力护住她们三人不被人流挤到的小方,张语点点头,“好,你举着他,小心点。”方才混乱,所有人下意识都去护着皇帝,只有小方,始终是跟着她们的。一会儿小猪嚷嚷饿了。张语伸手在腰下摸了个空,钱袋不知是方才挤掉了还是被人趁**去了。“锦瑟,你身上有钱么?”锦瑟的情况更惨,不仅钱袋掉了,连方才抱在怀里的东西也全没了。辫子也散开了一边。张语嗤笑一声:“你怎么比我还不中用,至少我儿子还没丢。”又看向小方。他们现在已经退到不那么挤的地方了,小方伸手掏了半天也只从怀里找了十几个铜板。这还是方才的找零。“不是吧,你的钱袋也没了?”张语瞪大眼。“夫人,恐怕是遇上扒手组织了,故意把咱们同爷他们挤散了,下手扒钱袋。”就说方才怎么有人故意的挤过来。张语四处看看,幸好街角有家卖烤白薯的还吃得起。于是小方请客,他们四个人在路边啃烤白薯。据说后来正德皇帝一直将烤白薯视为美味,几度出宫都点名要吃这个东西。只是怎么都吃不到当年的味道。朱祐樘在侍卫护持下找了过来时,看到这母子俩好好的站在街边,眼里掩不住的焦虑这才稍退。余嘉从他背后冒出来,“方才看到一伙人在分夫人的钱袋,却怎么都说不清人在哪里,爷都快急死了。”张语看看朱祐樘手里紧紧攥着的,可不正是自己失落的钱袋。小猪也看到了,冒出一个字“脏”。朱祐樘抬手擦擦额头,大冷天的,他竟出了一头的汗。朱祐樘心有余悸,不敢再逛,准备打道回宫。“照儿还没有看够呢,不回去嘛。爹爹,再逛逛。”经过一场骚乱,又吃饱了肚子,小猪的兴致愈发高了起来。“回去了。”父亲没以前那么好讲话,小猪也不敢再闹,只闷闷的嘟着嘴巴。“再逛逛吧,让他们跟紧些就是,难得出来一回。”朱祐樘看她半晌,让余嘉把照儿放在肩头,又紧紧牵了她手,“走吧。”小猪高兴的说:“爹爹好,爹爹好。”“我当时还真担心你就那么带着照儿不见了。”“失散了,我自然等你回来寻我的。”朱祐樘加大手上力度,“我再不会放手,如果真的不小心失散了,阿语一定记得在原地等着我来找你。”小方事后升了一级俸禄,还是照旧跟着张语。“锦瑟,人家方侍卫那天请你吃烤白薯,你也不说谢谢人家。”锦瑟有点愣愣的。“如果有一个人对你,就如你对陆随玉一般。你能不能把心思转过来?”那天张语看得明明白白,小方在保护他们母子的时候,还在顾着锦瑟。再观察了一段时间,她确定了。锦瑟把手里的盒子合上,“主子说什么呢?”她在挑花样给小猪缝小兜兜。“说真的,你走了我会很舍不得,要是你一辈子不嫁跟着我也不是不行。可是这种有夫有子的生活,我还是希望你能拥有。现在有这么一个人一直喜欢你,考虑一下。不用太快给我答复。”张语把事情对朱祐樘说了。“哪有女子自己择夫婿的,偏你身边的人被教的一个二个都是如此。”张语很不能接受随便把丫头配小子那种嫁娶方式。“这强扭的瓜不甜。你情我愿,你来我往,总是要好一些。”“阿语,如果你当初可以自己择婿,想要寻个什么样的夫婿?”朱祐樘笑容可掬的靠了过来。张语托腮细想,半天才说:“反正没想过嫁皇帝。”朱祐樘捏住她胳膊:“你还真给我想过啊?说,想过什么样儿的。”张语躲过他的手,组织了一下语言:“除了你是皇帝不符合,其他的还都符合。”“哦?”“其实我觉得祐樘跟什么女人都能过得很好的。”“你是这么想的?”张语诚实的点头。朱祐樘愣了一下,半天才说“我想不出来会对别的女人像对阿语这样。”也许可以相敬如宾,但于自己而言,不过是枕畔多了一个人而已。张语的反应是:“哇,你还会说甜言蜜语啊。平常软磨硬泡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冷不丁来这么一句,还真是不习惯。幸好这一点照儿像我不像你。”小猪在师傅的**下,言行举止渐渐令朱祐樘满意,便在弘治九年三月,在文华殿给他行了冠礼。皇太子出阁守讲前行冠礼,这也是皇室的惯例。张语看了头戴金冠,一副太子气派的儿子,知道他的童年彻底成为了过去,不禁心痛万分。晚间她觉得心头堵得慌,便要了一壶酒来。因着皇太子行冠礼,第二日放朝一日,朱祐樘索性与她对酌。“我还没见你醉过呢?”张语捧着酒杯,小口喝着,“我醉了眼睛也是清亮的,就只话多一些,比平日稍微活泼一些。”“谁说的?”朱祐樘仿佛不经意的问。张语的手顿住,“不记得了。”张语的酒一杯杯的下肚,朱祐樘把她的酒杯夺了下来。“我就随口说说,你还真要醉给我看不成。”张语眼见酒杯被夺,干脆起身把酒壶抱着怀里。坐到离朱祐樘远些的地方。朱祐樘这才知道她已经醉了,眼神倒真是亮的,一点看不出来。“阿语,把酒壶给我。”“不给。”张语干脆缩到角落里去,边说还边打开盖子,喝了一口。“该睡觉了。”“不睡觉,看月亮。”说完挨到窗边,拿手指去指月亮。“妈妈说指月亮要被割耳朵。”一边说一边去刮朱祐樘的耳朵。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朱祐樘掩口打了个哈欠,张语抱着酒壶,歪头想想,又开始唱。在那北京城内,大圈圈里头有个小圈圈,小圈圈里头有个黄圈圈,我就住在那黄圈圈里面。好容易等她累了趴桌上睡了,才算消停。这唱的都是些什么呀?“以后可不敢再给你这么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