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安分守己了不少,近来没怎么再出状况。朱佑樘很是欣慰,张语却有几分矛盾。如果小猪不是太子,甚至只要不是那个以荒唐着称的明武宗。自己何必又一定要打压他的天性。“妈妈”炜儿趴在张语耳边,小小声的说:“哥哥的牙上有黑洞洞,我看到了。”这是换牙了?难怪今天照儿都不怎么讲话。而且,居然没有告诉她。以前有什么照儿都会告诉她的,母子俩亲密无间。现在却...张语叹了口气。“妈妈你为什么要叹气啊?”“没什么。炜儿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告诉妈妈,知道吗?”炜儿的身体虽然没有照儿那么结实,但也是健康活泼的。只是那个阴影始终压在张语心头,驱之不去。“哦。”张语抱上小儿子,到端本宫去。小猪远远的便迎了出来,“妈妈,你找我有事么?”仔细听是有点漏风,只是掩饰的很好。张语抬起他的下巴,“张开嘴让妈看看。”小猪瞪了弟弟一眼,不甘不愿的把嘴张开。是里面的大牙掉了。“牙呢?”“扔了。”小猪挣开张语地手。还真是跟她离心了。“小猪。你怪妈妈了?”“儿子不敢。哎呀。你别碰。”小猪地声音高了几个分贝。原来他正在做功课。炜儿爬上书案。抓起毛笔在上面添了个大大地‘井’字。这一页算是报废了。小猪瞟了张语一眼。把弟弟从书案上抱了下来。“没关系。我一会重新写就好了。”炜儿还抓着毛笔在空中乱舞。张语看了一眼花掉的纸章,上头写得密密麻麻的。看来是写了不少时间。“照儿,要不,妈妈跟太傅说说,不要重做了。”“不用了。”把弟弟搁到地上。“弟弟还小,不懂事,我不会怪他的,妈妈不要担心。”张语垂头,这哪是她那个言笑无忌的儿子呀。刚才她还直担心小猪直接甩炜儿一巴掌呢。想不到他这么平静。可这平静也太不寻常了。他如今进退得宜,张语反而怀念当初那个会跟她混赖的小子。“妈妈,儿子要写功课了。”这是逐客?张语愕然瞪大眼,最后也只好说了一句:“那你好好用功。”上前牵起幼子,“来,炜儿,我们回去了,跟哥哥说再见。”“不嘛,要跟哥哥玩,跟哥哥玩。”炜儿不依的在地上扭着身子。“还玩,哥哥的功课都让你弄花了。回去了。”张语默默无语的牵着炜儿出去,没去留意到小猪在她转身后流露出的眷恋的神情。“佑樘,你有没有注意到照儿最近变化挺大的?”“嗯,是挺大的,蛮好。”朱佑樘看着折子,头都没抬起来。“他掉牙齿了。”“是么?”你也没注意到,哎。“我们是不是有点忽略他了?”半天,才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啊?你说什么?”这样子跟他说话,半天才接一句,还是算了。哎,小猪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妈妈,妈妈,你好久都没有看我了?”炜儿扯着她的衣襟,委委屈屈的说。张语把他抱起来,“你这个小坏蛋,以后不许去碰哥哥的作业,听到没有?”“炜儿是小乖乖,不是小坏蛋。”这一次选进来的三百名宫女,在经过一个月的培训后分到了各宫。张语也添了两个人:琉璃和玲珑,接替兜兜和小邑。一转眼,她们也从当初刚入宫的小女孩长大了。张语征询了她们的意见,赐金让她们回家了。“玲珑,来看着炜儿。”“妈妈去哪里,炜儿也去。”“你乖乖跟玲珑回侧殿去,妈妈出去走走。”“炜儿陪妈妈出去走。”张语正要拒绝,“你还是带他出去吧,回头吵得我不行。”这个小儿子娇惯的不行,还打不得骂不得,也不知道阿语怎么了。张语捏捏炜儿的鼻头,“那走吧。”走在荷花池边,炜儿忽然飞起一脚,不知踢了什么到池子里去。“你怎么这么皮啊?淘得不行。”自从去看过选秀女,这大半年,小猪好像一点点的变得自己无法了解了。好像一步一步的母子之间就隔出了一道沟,是小孩子长大了,还是真的疏远了,要怎么应对才好呢?回到寝殿,炜儿死活赖着不走,两只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就缠在张语脖子上不松开。得到同意后就在床中央摆成个‘大’字,得意的笑。“炜儿,下来,回侧殿去。”“不嘛,父皇,炜儿要陪着妈妈,父皇去侧殿。”你还赶起老子来了?张语把他抱起来,“炜儿,妈妈陪你回去侧殿好不好?”“好。”把炜儿哄睡下,张语轻轻的抽身出来。就看到一脸不赞同的朱佑樘正走过来。“折子都看完了。”“恩。阿语,这小子这样不行啊,皮得无法无天的。我现在觉得,照儿小时候其实挺乖的。”“好吧,我试着不要整天跟他呆在一起,他确实太黏我了。”两人相携回了正殿,洗漱睡下。张语在烛光下,忽然看到朱佑樘的发间有了一丝银线,十分刺目。他才三十啊,怎么就开始有白发了?“怎么了?”“白了根头发,我帮你拔了吧。”朱佑樘不在意的说:“拔吧。”难道还不是第一根?“佑樘,你什么时候开始长白头发的?”“余嘉帮我拔了些,幸好不多,不然岂不是拔成秃子。”张语揪住那个头发,一用劲拔了下来,久久不语。“干嘛,不是在嫌我老吧?”看她半天不语,朱佑樘故意说。“佑樘,你有没有想过,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你又不是治理国家的机器。“我该为自己想什么?阿语,有你陪着我,还有两个可爱的儿子,够了。”张语把自己的发和他的结在一起,“你说过的,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朱佑樘看着她双手翻动,将两人的发缠绕在一起,心下感动,“我明天怎么起床?”张语抬起头,脸上已满是泪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伸手去拭她的泪。张语忽然把两缕头发解开,下床拿了把剪刀,把两人的发各剪下一束,按照民间礼俗想要结成一个同心结。手下几次打滑,结不成。朱佑樘接了过去,虽然有几分生疏,但好歹算是把结打成了。“你也会啊?”张语破涕为笑。“听说你在学的时候,我也学了。”他从枕头底下把那个小鱼荷包拿出来,把同心结放了进去。“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不要提这个字,佑樘,不要提。”张语痛苦的说,“都不许死,炜儿不许,你不许,照儿也不许。你们统统都给我活着。”刚止住的泪又滚落下来。朱佑樘正给她拭泪的手停了一下,说他身体不好,英年早逝还情有可原,怎么还扯上两个稚龄的孩子?“总之你别哭了,怎么止都止不住?女人真是水做的,我现在觉得孟姜女哭倒长城还是有可能的了,因为泪水太多,把长城给淹了。”“明明是引起了共振。”“什么?”朱佑樘没听清,把耳朵凑近来。“我说睡觉了,你别再说那些招我啦。”张语下床洗了把脸,从他脚下爬进内侧躺下。夜半,朱佑樘翻个身,手习惯性的往身侧揽去,却扑了个空。以为张语更衣去了,等了一会也不见她回来。干脆披衣起来,今天阿语好像有点怪怪的。张语披了身素色寝衣,跪在外室的地毯上合十祷告:佛祖,弟子从来不敬神佛,望你宽恕弟子。弟子甘愿折寿,保全家人......这是在做什么?朱佑樘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轻手轻脚的回到内室,上床躺好。过了一会儿,察觉到张语回来、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