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手上拿着两封信,都是骆养性从京里送来的,打开蜡封,看到完全没有句读、竖排的繁体字,顿时一阵头大。“三娃,大哥对不起你,总旗没了!”信写得很直白,也很简单,虽然没有明说,李彦也能看出是有人从中作梗,这样的事情,骆养性当然不敢在纸上写明。信的最后,骆养性提到另外那封信,说是京里的一位公子,对他的弹子锁很感兴趣,也没有明说这位公子是谁,只让他好好巴结,未来有好处。看完骆养性完全口语化的信笺,李彦会心地笑了笑,这个便宜大哥不是二愣子,没有为他那个“总旗”拼死力争,虽说有些“不仗义”,却避免了无谓的牺牲。后面这封信,也写得很口语化,还带着几分孩子气式的天真,自然就没有那么多避讳:“骆千户说了弹子锁的样子,由校觉得和广锁差不多,肯定不如密码锁安全。”由校?李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很快想到明朝的末代皇帝崇祯朱由检。由校?朱由校?那不就是崇祯的兄长,天启皇帝朱由校么?李彦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骆养性说得不错,果然是值得好好巴结的大人物。连忙又低头将手上的信笺细细读了一遍,这个朱由校说到锁的结构和设计,显得很明了,应该仔细研究过,而且还提到他做过一把木质密码锁,觉得要比弹子锁更安全,可惜被他父亲给砸了。骆养性带了六把弹子锁进京,并没有多余的样品提供朱由校研究,朱由校显得很遗憾:“可惜见不到弹子锁,骆千户说会向你要一把,你会给吗?”给,当然给了,不仅给锁,还要附送图纸,李彦忍不住哈哈大笑,弹子锁本身并没有多少秘密,随便一个锁匠打开外壳,就能看到里面的结构,要弄懂也不难。如果只是送出几把锁。就和未来地皇帝搭上关系。这笔生意无论怎么看也是赚地。李彦心中想道。李彦不是历史学家。充其量只是喜欢看架空小说、在论坛中游荡地爱好者。对于晚明地历史算不上清楚。只知道大体地走向。明熹宗朱由校算不上好皇帝。正是他在位期间。明朝渐渐滑向灭亡地深渊。作为大明地皇帝。自然要担负很大地责任。李彦捏着下巴。寻思自己搭上朱由校以后。应该采取怎样地态度和措施。不但让自己获益。也让民族受益。自己再获得更大地利益。以前在网络上。李彦是总显得很激愤。如今穿越了。虽然也时常想到民族国家。不过更多时候想到地。却是遵循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地心路。在给朱由校地回信中。李彦则将他地密码锁地设计大大夸赞了一通。表示会让工匠用铜铁打造这种密码锁。并拿到市场上售卖。所得利润地五成属于他这个设计者。此外,李彦又附上几种款式弹子锁的设计图,在信中详细解释这种设计图的画法、识图方法,并解释这种方法的好处。李彦很谦虚地表示:“弹子锁只是雕虫小技,无法与公子的设计相比,还请公子多多指点。”在信的最后,李彦又大肆吹捧朱由校的设计才华,并认为与诗词歌赋相比,这种设计能力更能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并强大国力,同样可以治国安民。写好这封信,李彦又仔细检查了几遍,删掉一些可能触犯禁忌的话,才重新誊抄,让人送往京城。正如李彦在信中所说,工匠的手艺再好,也无法从根本上提高生产力、提升老百姓的物质生活水平。李彦推行标准化与精密制造,却是为工业化打下基础,而在工场这边,他也是在推行一种手工工场式的规模化生产模式。李彦将宅院南面的简易工场命名为精密制造工场,其中又分两个工坊,制造精密测量工具的标准坊,与制造弹子锁的锁具坊。每个工坊下面,又按照工序性质的差役,分为不同的“作”,如锁具坊下面就有弹簧作、铸造作、打磨作等。而在“作”下面,也分成制作不同工件的“组”,这就是工场里最基层的制造单位。在制造弹子锁与尺具的过程中,工匠们被根据个人的特长与技艺,分配到不同的坊、作、组,其中技艺好、干活认真的,被提作组长、作长,徐洪与刘铁锁分别担任锁具坊与标准坊的坊长。这些工匠原本都被锦衣卫充了徒刑,也就是说他们在李彦手下干活,本来是以徒刑犯的身份,对自身的命运早就绝望。但是在工作一段时间以后,却发现这种情况在逐渐发生变化,搬进简易工场以后,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不同岗位上。虽然每天都要干活,但也并不是非常辛苦,更让他们意外的是还能领到相应的工钱,与大多数工匠平常所得相比,这份工钱还要丰厚许多,这让他们每个人都感到意外。至于工场的劳作方式,也是他们过去不敢想象的,每个人只要根据图纸,按要求加工一种零件,最后统一组装成为整件,在经过几天的调整以后,一次组装的成功率居然达到八成以上。正是因为进行了这种调整,锁具坊每天制造出的弹子锁数量,让锁匠们瞠目结舌,如果说以往他们每个人一天也就能打制一两把锁的话,那么现在,全坊二十多人,一天制造的弹子锁数量就达到五十把。考虑到弹子锁的精细程度、弹簧的加工难度,以及有四五个人并参与劳作,这样的效率就很惊人了。晚上回到家,只见刚改了名字的丫鬟晓云在一旁磨墨,二丫手上拿着一支毛笔在纸上比划,看到李彦进来,扬起小脸甜甜地笑道:“三娃,你回来了啊,姐煮了鱼汤,你吃点吧!”“晚上吃过了,要不这汤留着给我当夜宵吧!”李彦摸了摸肚子,走过去站到二丫身后,发现女孩用钢笔在纸上画了一些纤巧的花朵。二丫慌忙张开双手,想要掩上,口中急道:“三娃,姐胡乱画的。”李彦拉住二丫的小手,轻笑道:“画出来就是让人看的,没想到咱家二丫还有画画的天分!来,让小弟我看看画得怎么样。”二丫的心尖仿佛被锤子敲了一记,竟扑通扑通的加快跳动,脸上泛起一丝羞红,低下头轻轻挣出双手,藏到身下绞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李彦没有注意到二丫异样的表现,伸手拿起桌上的白纸,看到纸上画了一朵朵槐花图案,排列得错落有致:“呵呵,了不得,还是图案设计呢!”“什么啊,人家随便画画的,”二丫低垂着头,小声说道,有些不敢看李彦。李彦以为二丫害羞,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随便画画就这么好,要是认真起来,岂非更不得了?”二丫似乎很不习惯李彦这种玩笑,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想要起身,却被李彦伸手按住:“姐,你画的这个,如果织印成丝绸或布匹,一定非常漂亮。”“真的吗?”二丫欣喜地抬起头,眨了眨可爱的月牙眼,又飞快地闪了开去。“当然是真的,”李彦认真地点了点头。李彦心中一动,从桌上拿起那只弹子锁:“二丫,看到这个锁没有,你觉得它是不是很难看?”二丫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两道小月牙飞快地看了李彦一眼:“锁啊,结实就好。”“也不能这样说,任何东西呢,内里重要,外面同样重要,就好像做菜也要讲究色香味,而不仅仅是好吃就行,”李彦笑了笑,对二丫说道:“姐,你帮我个忙,回去画一些锁的样子,好不好?”“我、我什么都不懂呢!”二丫小眼睛骤然一亮,又飞快地摇了摇头。“只要你觉得好看的就行了,”李彦摸了摸女孩浓黑的发髻,鼓励道:“想到好看的就画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真要有不懂的,也可以学。”这些日子,李家的菜地已经被李彦接管,由一位长工专门打理,家中的活计也有晓云帮着,除了接些女工,二丫就清闲下来,似乎还很不习惯。李彦也不想二丫变成无所事事,养在深闺的“小姐”,不过经历了退婚事件,随着李家的条件越来越好,二丫已经很少抛头露面,很难找到适合她做的事情。不能抛头露面,不要太累,还得有意思,这样的要求,“设计师”似乎都能满足。或许二丫现在距离合格的“设计师”还有很远的距离,李彦也不是说要二丫做到什么程度,不过是觉得她喜欢画这些图案,那就试试看,就算是成不了“设计师”,作为一种爱好,也能打发时间,充实人生。看到二丫略带羞意地点了点头,李彦笑着刮了刮女孩小巧玲珑的鼻子:“为了鼓励你,明个儿我让人给你拿两支蘸水笔,用那个绘画,要比毛笔方便很多。”“不过呢,蘸水笔也不是最好的,等两天再给你做一种新的笔。”李彦心思一动,立刻有了几个想法。二丫身子向后仰了仰,不让李彦刮她鼻子,小手直摆:“哎呀,姐就是随便画画玩的,不要那么麻烦呢!”“哈哈,不是专门为你做的,还有别的用处,”李彦伸出手去,任由二丫扭动娇躯,还是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姐,月牙河宅院的西跨院盖好了几间简易的房子,明天便搬过去吧。”“啊,要搬过去吗?”二丫跑到书桌的另外一侧,眨了眨清亮的月牙眼,显得有些意外。李彦点了点头,他现在要忙的事情很多,将二丫一个人丢在老宅,有些不太放心。特别是知道王好贤被判无罪,陈小旗越狱潜逃,很可能会找他报复,所以他想让二丫住到新宅子那里,平常都有人在,相对更安全一些。二丫虽然不舍,但还是很顺从地答应下来,晚上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明日搬去新宅那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