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手上拿着包有才搜集的几位都水司官员的资料,经过京里的历练,包有才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市井混混,现在的他,越来越像汪文言,在哪里都能吃得开。华夏社的采风科在采写新闻的同时,也渐渐开始搜集整理各种信息、资料,有时候确实能带来不少方便。都水司职务最高的是郎中,正五品,一共有五人,除一位总理司务的郎中白守采,其余四位都是驻扎地方,分管河道,如管北河的徐大聘驻山东张秋,管南河的李之藻驻南直隶高邮等。都水司诸多事务,重点便在于水利,包括治水、漕运、海塘及农田灌溉等,所以才设几位郎中,专司治河,手中的权力也是极大。即便是朝廷这些年的财政状况愈显窘迫,水利失修也是常事,但在南北漕运河道的投入上,却是分毫不敢减少,这毕竟关系到北方的粮食及很多物资的供应。运河漕运,这是维持明帝国的一条生命线。此外还有员外郎刘麟长,协助郎中白守采管理司务,为从五品官职,然后就是正六品的都水司主事,一共有七人,分理水利、道路、舟车、织造、铁券、祭器、量衡等。这些事务,权重各有不同,铁券、量衡通常没有什么权力;织造、祭器也只是名义上的管理,织造有织造局,和祭器一样,其权力主要还在宫里的内监,工部也就只能做做统计分析而已。因此可见,都水司的事务中,以水利、道路、舟车为最重,水利由郎中驻扎分司,具体管辖,郎中员外郎统筹,分管的主事反而成了助手。也是没有什么具体权力,七个主事中,其实还是以分管道路、舟车的二人最有实权,其中又以舟车为最。舟车主事管修造漕船、运粮车、战车等,可以想见,这类涉及到工程。以及修造的项目,每年经手的银钱都是个不小的数目,是典型的肥差。与水利比较起来,舟车修造不仅常年维持,还不用担心洪水决堤等天灾造成的后果要承担责任,差不多是都水司最为人眼热地项目。李彦这个主事乃是钦点管舟车地。他起初也没认识到舟车方面有这么多地油水。“看来。咱怕是抢了别人地饭碗。”李彦笑呵呵地说道。如果是别地事情。他还不会管多少。不过修船造车。还是要问一问地。车船实在是太重要了。随着事业地重心渐渐往京城集中。李彦早先已经将郑书调了过来。要理清都水司地事情。他无疑是最合适地人选。李彦这边。李小为、李睿、李茂、徐洪、刘铁锁、孙彪差不多都已经独当一面。而要说到核心。依然还是郑书、包有才和石柱子。这不仅是因为三人与李三娃地关系非比寻常。也同三人地特点有关。郑书地冷酷。包有才地灵活。石柱子地谋略。以及他们分别为李彦打理产业。搜集信息和运营华夏社。这些都是核心中地核心。“说说看。你们都有些什么想法?”李彦微笑看着三个同伴和属下。一年多以前。他们怕是谁也想不到会有今日。能够参与朝廷重要事务地管理。“属下是没有什么想法。只负责提供信息,”包有才笑呵呵地说道,在李彦的要求下,他们都是不在自称“小的”,但在议事地时候,还是坚持称“属下”,李彦也只好由得他们去了。李彦伸手点了点包有才:“这可不行,作为情报部门的负责人,准确客观固然是第一要求。起码的分析判断还是要有的。”“情报部门?”包有才一对小眼骤然亮起。李彦点了点头:“或者叫信息部门。如今咱们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对信息的需求越来越大。你的采风科就相当于耳目,这方面的事情可就都指着你了。”“属下明白了,”包有才兴奋地呵呵笑道:“那属下可就说了,属下觉得,舟车这两方面的事情,看起来都差不多,虽然说是工部管,钱和料都在工部手里过,但在事实上,都是下面地人在做,分得很散,不好管理。”“譬如造车,辽东用的车,大多是自己召集各镇军匠做的,都水司也只是分派任务钱料,似乎也参与具体的制造。”“漕船的修造也是差不多,”石柱子继续补充道:“江北漕运由设在淮安的清江厂负责,清江厂又下属京卫、中都、北直隶、卫河四总厂,每总厂又下属很多分厂,但清江厂属漕运总督管理,工部还是只管钱、工、料的批核。”“江南的湖广、江西、浙江和南直隶,漕船的修造分散在各卫所进行,有时团造,不设专官,也是由漕运总督督管,都水司只是审核确认应该修理或建造所需地物料,由各卫所批单领用而已。”“也就是说,都水司的权力其实不小,掌着银钱和物料的审批,想要贪钱是极为容易,但要干预具体的制造,却很麻烦?”李彦也已经理清都水司主事的职权,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直接管理生产,以造出更好的舟车,推动舟车制造业的发展,而不是钱料的审批权。“工部还管着清江、卫河等船厂地坐住工匠,”郑书缓缓说道。“那又怎么样,难道我能不顾漕运总督地反对,将工匠从清江厂抽调出来?”李彦无奈地反问了一句。清江厂由漕运总督管,具体又由淮安同知管京卫、卫河二厂,扬州同知管中都、直隶二厂,工部似乎只能管生产计划,而这个计划,通常是漕运那边提交,都水司审批。“该死的审批!”李彦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他也知道很多人为了这个审批权而眼红,这偏偏不是他所需要地。“李大人,你的令名,本官与诸位同僚已是如雷贯耳,”李彦报到的首日,都水司郎中白守采笑呵呵地将他引荐给其他官员。李彦客气地一一见礼,口中也不忘谦虚:“末学后进,以后还要请诸位大人多多指教。”“能与李大人共事,也是吾等的荣幸,”众官员大多礼貌地回应,他们确实知道李彦的名字,京城的官员,不看《华夏商报》的几乎没有,也不可能不知道华夏社。除了《华夏商报》,《华夏文学》倡导的自然文风,以及涉及面广泛的策论,也是大多数京官必然要看的。故而,虽然李彦以监生出任都水司主事有些不合常理,不过以李彦的文名,以李彦的恩宠,也完全可以。只有一位瘦瘦的主事冷哼一声:“岂敢,李大人可是以军户恩荫国子监监生,此等恩宠,举朝罕见;历任锦衣卫百户、军器局大使、营缮所所副,这等资历,吾等望尘莫及;如今又是工部都水司主事,管舟车,兼理军器局,责任重大,岂是吾辈能望项背的?”这些话明着像是在吹捧李彦,语气却是冷嘲热讽,影射李彦军户的出身,以国子监出任都水司主事不合常理;而所谓的资历,也都是非主流的小官,一下子就出任位高权重,向来只有进士才能担任的都水司主事,无论从出身还是资历来说,都是不够格的。“金大人?”李彦微微一笑,知道此人便是原本实际兼管水利和舟车的都水司主事金元嘉,也是李彦此次任命的最直接受害者,他对李彦有意见,也是正常。李彦更从包有才那里知道,这个金元嘉在都水司主事的位置上,上下其手,可是赚了不少家财。仅仅是这个原因,李彦便不准备在这个位置上做出退让,他上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贪官。至于其他人,事不关己,自然没必要出头做恶人,更没必要得罪李彦这个皇帝面前的大红人。简单的客套以后,白守采便请众人分坐两旁,微微眯起双眼,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座诸人,轻咳一声道:“李大人的事情,想必大家都已知道,发明弹子锁,解弥天危机于无形;组织华夏社,发天下士林清越之音;创办大生纺织,使我大明织造愈显繁荣。”李彦有些意外地看了白守采一眼,据他所知,金元嘉应该与白守采靠得很近,而在七位主事中,金元嘉的位置是最重要的,这自然也是白守采保举的缘故,没想到他会为自己说话。白守采所说的这些,也正是部分朝臣支持李彦出任都水司主事,朝野间反对的声音也很微弱的主要原因,李彦不禁有恩宠,还有文名,有实绩,除了出身和资历不够,要论其他,担任主事确属足够。而李彦的文名、实绩,又让攻击他出身与资历的人变得肤浅,如此一来,加上吏部尚书周嘉谟,工部尚书王佐的鼎力支持,天启皇帝的旨意,李彦出任都水司主事,可谓顺理成章。“由此可见,以李大人的文名才识,署理舟车,实在是最合适不过了,”白守采对李彦微微点头:“圣上有旨,李大人署理都水司舟车事宜,咱们今日就议一议,诸位的分工应该如何调整。”看着白守采笑眯眯的模样,李彦隐隐意识到此人怕是不太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