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年正月末,二月初,广宁溃败,辽西走廊俱失;二月中,贵州水西土酋安邦彦起兵叛乱,永宁、水西叛军连成一片,奢安之乱就此糜烂西南;五月,山东闻香教徒徐鸿儒揭竿而起,先后攻克郓城、邹县等地,大明内外交困,已然是一片风雨飘摇的模样。与发生在贵州、四川一带的奢安之乱相比,鲁西南爆发的闻香教起义对辽南的影响更大,李彦在天津起家时,曾与闻香教有过接触,闻香教如今的教主也正是与他冲突的王好贤,不过这一次起兵的头领,却并非王好贤,而是闻香教的大传头徐鸿儒。徐鸿儒从五月初三日竖旗,五月十三日占领郓城,随后进攻巨野、滕县县城,到六月十一日占领与南直隶交界处的夏镇,初期发展,势如破竹,风头一时无的观感,李彦对闻香教的这次起兵并没不看好,不过还是让参谋部对鲁西南的战事进行了推演,毕竟辽南所需的粮草等物资,有很多是从山东来的,辽南的对外贸易之中,山东也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若是动乱范围进一步扩大,势必影响到辽南的发展环境。经过几年的发展,依靠《华夏商报》的采编与发行网络,以及商业贸易往来,情报部与华夏社在大明最主要的几个省份,已经建立了一套来源广泛的情报体系,虽然鲁西南动乱发生以后,平常的信息来源都会受到影响。不过参谋部还是能够得到大致地情况,甚至要比山东巡抚、总兵所得到的更加详细。“闻香教在短时间里,裹胁数万百姓,声势浩大,连取数个县城,不过他们进攻巨野县城失败,可见乌合之众,战力始终一般。”茅元仪出身官宦世家,对闻香教这种起义自然没有任何好感:“他们初期进展顺利,不过是这些县城本就没有什么驻军,只要山东巡抚、总兵尽快调集山东、北直隶的大军。这些叛军定然会土崩瓦解。”李彦忧心地看着地图:“这些农民组成的军队,初期当然没有什么战斗力,装备也不过是些棍棒、农具,但若是一直让他们攻城略地,就能积累作战经验。并且补充兵器装备,眼下这些叛军自然不足为虑,但若是他们不断流窜,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规模越来越大,最终难于制服。”“何况,这些叛军对于地方上的破坏极大。大明如今内忧外患,再也经不起一场大的风雨了。”“大人的意思。平叛要速战速决?”茅元仪问道。李彦点了点头:“对,而且要防止叛军到处流窜。特别是河南方向。”在李彦的印象中,河南这种地方可能是因为穷困。历来是农民起义地高危区域,而且河南的位置也非常重要。茅元仪也皱起眉头。要击败叛军或许不难,但要不让叛军流窜,似乎很难做到,毕竟大明的国土广袤,叛军处处去得,官兵却不能处处设防。“这却是难办。”茅元仪苦笑道:“不过叛军未必会采用流窜地战法。他们已经自立帝号。封王拜官。未必愿意到处流窜。”李彦顿时哑然失笑。徐鸿儒这一手做得实在是太过操切。远不如太祖奉行地“广积粮、缓称王”。立见高下。虽然关心鲁西南地战局。辽南却没有能力改变什么。东江之战以后。建奴对辽南、东江地重视程度大为提高。不仅在复州、岫岩驻扎重兵。而且时时分兵侵扰。好在辽南已经放弃了在金州城外屯种地田地。而是集重兵于铁工城。护卫那里地矿场。要是建奴大军前来。就退回城内。至于小股敌军。却不加理会。让建奴无机可乘。辽南现在有四个常备营。金州营、复州营、铁工营。以及锋锐营。其中铁工营、复州营驻守铁工城。金州营守金州。锋锐营则驻扎在铁工城与金州城之间地石河驿。以四个营地兵力驻守两城。并且随时可以动员更多数量地守备军。依托两座城堡完备地防守工事。除非建奴全军而来。并且不计代价地拼命攻击。不然李彦敢于自夸固若金汤。辽南的防线是依托的是坚固的城堡、特殊地形以及海上优势,与辽南地相对平静不同,东江战区的形势一直比较紧张。虽然河面开化以后,水营地舰队可以封锁鸭绿江的江面,但最多也只能控制义州附近江面,而在鸭绿江地上游,朔州一带,水营就很难控制,而且那里江面更窄,不便船舰展开,反而容易遭到岸上的攻击。东江之战以后,建奴不但在凤凰城驻扎了重兵,而且一直在宽甸、建州卫那边动员兵力,随时可能从朔州以北地地方进入朝鲜。东江战区对于建奴可能从北方发起的进攻并非十分在意,一则朝鲜北部群山连绵,人烟稀少,建奴攻取那个地区,并没有任何好处,至于战略价值当然有,但得不偿失。此外这里毕竟是朝鲜,东江战区对于非核心地域完全可以不顾及一城一地地得失,建奴要从北方进入义州、安州一线,东江战区可以有充足的警戒时间与空间。对于东江战区来说,最值得关注的依然是义州、朔州一线,特别是朔州,防守相对薄弱,建奴很可能从宽甸越江而入。东江战区参谋本部计划以一个营前出朔州,警戒宽甸方向,镇江营营官毛文龙自请戍守,虽然骆养性更属意刘文炳,不过灭虏营的骑兵留在义州还有更多用处,加上不能让毛文龙觉得受到复辽系的排挤,最后就决定由毛文龙与镇江营驻守朔州一带,首要任务是警戒,然后择地戍守,并尽量避免与建奴硬碰硬,而要依托河湖、山岭,打运动战。以步兵与骑兵打运动战,这在传统中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在不利于骑兵行动的河湖、山地中,步兵反而更有优势,但作战的难度也可想而知。东江战区在朔州、义州,直到江口大营,一字排开五个营,主力集中在义州附近,江面上有水营的舰队巡视,首先立足于拒敌,其次再伺机出击,这种战策始终是明军的主流思维,但执行力度与军队素质,决定了效果的不同。东江战区常备兵力包括五个营,复辽军最精锐的灭虏、破虏、选锋三营全部部署在东江,此外还有较早组建的东江营,只有镇江营组建最晚,但其骨干也都是经历过战事的老兵,东江之战以后,东江军无疑已经成为复辽军中的精锐。辽南总兵官王国兴在东江之战后,即重新返回辽南,从朝廷授予的职官来说,王国兴与骆养性一为辽南总兵、平辽前将军,一为东江总兵、平辽右将军,属于平级。朝廷此举,等若是分了王国兴的兵权,这也符合朝廷的治兵用将策略,不过在朝廷看来,东江镇属于新建,并没有从辽南镇分兵充实东江的策略,也就谈不上分权。但在复辽军系统内部,充实东江是既定策略,又势必造成辽南直接控制的兵力减少,特别是战力悬殊,军队的统属关系必须重新进行调整。在整个辽南,军政体系与明朝在地方的体系已经完全不同,这完全是因为辽南作为新开辟出来的战区,位于敌后,情况特殊,这才给了李彦打破常规,构建一套全新体系的可能。作为一方巡抚,不管是在朝廷的体系,还是辽南的体系中,李彦毫无疑问都是地位最高的决策者。但是辽南有一个特殊的军政联席议事会,重大决策通常都会经由这个议事会讨论决定,议事会也被简称联席会议、议事会,或者直接叫做议会。议事会作为最高决策机构,下属两大执行机构,一是军议院,一是政议院,李彦在两院都是院长,军议院下设情报部、参谋部、总兵署,以及比较特殊的存在兵战俱乐部。总兵署本来主管军队的训练以及作战,王国兴是唯一的总兵,为了理顺辽南、东江之间的关系,联席会议决定改总兵署为督军府,李彦为总督,王国兴为副总督,这样一来,在复辽军的体系中,王国兴的地位还是要高于骆养性。督军府统领各军,下辖东江、辽南两镇,东江镇以骆养性为总兵,辽南镇总兵朝廷任命的是王国兴,副总兵郭振明,而在东江体系中,郭振明就实际负责辽南镇军务,同时兼复州营参将营官,王国兴依然统领两镇军务。为了将两镇纳入统一的体系,议会决定启用“辽海地区”这一名称,并以辽海军政联席议事会统一管理。东江之战后,辽海地区迅速恢复生产秩序,同时东江与辽南两镇面临的压力也明显增大,虽然面对的局势更加危险与紧迫,但也说明复辽军出兵辽东的战略目的顺利达成,成功牵制了建奴主力,甚至成为建奴的主攻方向。然而,辽海战区的存在,始终要依托辽西主战场,然而有关辽西战守之策,在孙承宗回转京城以后,依然迟迟难以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