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夜论

夜雨潇潇，曾纪泽彻夜未眠，他手持着蜡烛，紧紧盯着那张大地图，眼角中血丝渐布，他却浑然不觉。桌上摆放着的那一叠密报，他已经不知看了多少遍，而当更鼓再次敲响起，他又忍不住拿起来细看一遍。这是散布于北京的大明间谍发来的机密情报，内中说道北京不久之前发生了一场兵变，恭亲王奕※#59460;一举清除了西太后的党羽，并将其囚禁于宫中，自己掌握了清廷内外大权。慈禧这个人好弄权术，但对于治理国家却是一无所长，而奕※#59460;此人十分倾心于洋务，历史上，在他掌权的一段时间内，衰落的清廷竟有些许起色，可见此人即便不是不世奇才，但在保守的清廷统治阶层之中，也算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治国之才。“奕※#59460;啊奕※#59460;，原以为你会一生为奴，没想到这次倒爷们儿了一回，雄起了啊。 ”曾纪泽心里暗讽，但他却知道，奕※#59460;的掌权对他和大明而言，并不见得是件好事。接着，他又展开了第二封密报，其中提到清廷已拨下大笔银两，用于向外国购买枪炮，并且已经开始训练大约五万名的新军，其中一万五千人已基本能够投入战斗。曾纪泽不怕满清采用人海战术，哪怕是是百万大军。 只要他们手里边拿着的还是大刀长矛，曾纪泽便丝毫不会将之放在眼中。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满清统治们也开窍了，他们要鸟枪换炮了。 那一万五千人地洋枪军，尽管其战斗力尚远不及他的东军。 但这无疑是一个信号，今天是一万人，明天就有可能是五万。 十万！因为满清被逼到这个份上，他完全有可能再回到那野蛮的军国主义状态。 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剥削汉人百姓，可以不用管民众的死活，将大把大把的银子投入新军上来。在重武器仍显落后的今天，就算那十万人训练不行，但每人拿一把枪也够恐怖地。 武装了洋枪洋炮的人海战术，和拿着刀矛地人海战术，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再展开第三封密报。 这其中的内容最令曾纪泽忧虑。 密报中称，清廷的达官显贵们已经开始收拾家当，每天夜里都有数不清的马车开出城外，望山海关方向而去。 有消息称是小皇帝打算巡狩北方，但种种迹象表示，清廷大有可能是准备撤回关外去。满清这些狗杂种最是恶心，当初侵略中华之时，堂而皇之称自己是天命正主。 但当日本侵华之时，又不知羞耻的在东北建了所谓地“满洲国”，公然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裸的分裂国家。现在，这帮通古斯野猪若是退回关外之后，完全有可能提前上演这一出闹剧。 什么俄国、英国、法国的，他们有可能认其中任何一国列强为干爹，厚颜无耻的成为人家的傀儡国。这种情况与中国正在进行的内战是截然不同的，列强很有可能公开支持满清的分裂行为，将东北从中国分裂出去。介时，若有列强地公然支持，大明再想以武力完成对满清的消灭，就不再会是那么简单的了。啪！曾纪泽猛一拍案，口中骂道：“该死的满奴，本王绝不会让你们得逞。 ”“王爷好大的脾气呀。 ”一个轻灵的声音打断了他地思绪。 抬头时。 却见胡雪灵已出现在门口。 说着，她盈盈而入。 将那一盘糕点清茶轻轻放下。曾纪泽将那些密报放回了案上，笑道：“莫不是本王动静太大，扰了姑娘你的清梦吗。 ”胡雪灵的房间与曾纪泽隔得不远。胡雪灵微微笑道：“那倒不是，我晚上一般都睡得很晚，偶见王爷这里灯还亮着，便想王爷定上还在为军务操劳。 雪灵想这么晚了，王爷八成腹中饥饿，所以就去厨房弄了些夜宵，王爷吃些吧。 ”曾纪泽心中微微一热，颇为感动。 糕点飘香，更勾起了他的馋虫，他便索性拿起一块桂花糕，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哎，这桂花糕味道不错呀，跟本王以前吃的大不一样。 ”曾纪泽啧啧赞叹。胡雪灵道：“这里我家乡杭州的特殊做法，王爷是湖南人，肯定没吃过了。 ”曾纪泽猛嚼了几口，道：“这东西确实好吃，就烦姑娘一次托人多从杭州带些给本王解馋吧。 ”胡雪灵道：“那倒不用麻烦，这些桂花糕是我闲时亲手做的，若是王爷喜欢吃，我今后多做些便是了。 ”曾纪泽又是一奇，心想这胡雪灵真是非同一般，不但精通商道，明察于政治，还做得一手好吃的点心，这般多才多学，倒真是当世罕有。曾纪泽不由一叹，看着手中的桂花糕，悠悠道：“若是能吃着这好东西，听着小曲，闲赏明月，幽听蝉鸣，这人生便就是完美了。 ”胡雪灵一亮，道：“王爷若是想听曲子，雪灵倒是粗通些音律，王爷若喜欢，那雪灵便为王爷弹奏一道。 ”曾纪泽兴致更浓，道：“雪灵姑娘才艺双全，本王当然想欣赏一下你地琴技了。 ”胡雪灵便回房取来了随行带来地一张焦尾琴，曾纪泽又命白震山燃上一盏香炉。 青烟袅袅，琴声幽幽，胡雪灵纤指轻拨，七琴如梭，一曲《思明月》回荡在这寂静的黑夜。曾纪泽闭目倾听，连日来焦虑地心情也为这天籁之音所抚平，点点思绪，化为翻飞的彩蝶，振翅而上，奔向那皎皎明月。当他睁开眼时，看到的是那月光斜映的清艳容颜，一袭青花素衣随着穿堂而入的晚风摇曳，鬓间一缕青丝斜倚在脸畔，明眸微合，秀鼻轻挑，两片柳叶眉轻蹙着，全心全意的投注于琴音之中。琴声嘎然而止，一曲终，胡雪灵睁开了眼睛，双眸正遇上曾纪泽的目光，不由脸色微红，却也不羞怯，道：“雪灵琴技掘劣，让王爷见笑了。 ”曾纪泽已非是青涩的少年，见惯了大风大浪，岂又会为这一点点的尴尬所惑。 他拍着手，笑道：“姑娘谦逊了，我自问也听过不少曲子，但姑娘今天这一曲，却是深得我心啊。 ”胡雪灵越发的谦虚，道：“王爷谬赞了，雪灵也不过是去岁才有时间去学琴，练习无多，技艺尚不纯熟，王爷乃深通音律之人，自然一听就听得出其中的粗糙。 ”曾纪泽一摆手，道：“姑娘这就错了，弹琴固然需要技巧，但心境却是关键。 蕴情于音，才能打动人心，无情之音，不过是空拨琴弦而已。 ”曾纪泽有感而发，却也并非是一番胡论，胡雪灵饶有兴致，便又道：“那王爷可听得出我琴音中藏着什么心意吗？”“这个……”曾纪泽笑了笑，道：“本王对音律之道也是初涉，只怕猜得不准，反倒冒犯了姑娘。 ”胡雪灵笑道：“王爷但说无妨。 ”曾纪泽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姑娘的琴音悠扬婉转，听之让人仿佛看到两只彩蝶在花间追逐。 本王想姑娘正值妙龄年华，应该是有了心上人了吧。 ”若是换成别的女子，必会是一脸的羞涩，接着掩面含，低道一声“王爷你乱猜了”。 而胡雪灵却只是一怔，接着便是坦荡的笑了起来。曾纪泽耸了耸肩，道：“看来本王是猜错了。 ”胡雪灵顿了一顿，道：“王爷也没猜错，雪灵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心有所向却也没什么稀奇的。 ”曾纪泽好奇心更起，便道：“那么，恕本王冒昧问一句，姑娘的这位倾心之人，不知是哪一方的才俊呢。 ”“这嘛……”胡雪灵低头闲弄琴弦，道：“落红有意，只怕是流水无情啊。 ”此话意味深长，曾纪泽多半已是领会，但这个北伐的关键当口，他又岂能为这儿女之情羁绊。 便是微微一笑，道：“流水匆匆，总为东流入海而忙碌，也许当他最终奔入那大海之时，才会发现身边有落红追随。 ”胡雪灵冰雪聪明，又怎会听不懂曾纪泽话中之意，二人均是无比聪明之人，话说一半，均不点破。曾纪泽便将桌上的密报给了她，道：“这是北京清廷方面最新的动向，姑娘可以看看，给本王些意见。 ”胡雪灵这些日多曾参谋与军事，却也不再推辞，拾起那几封密报细看了一番，表情也变得颇为凝重。 看罢，她道：“据这些情报来看，清廷明显是打算弃了中原，逃回他们的关外老家了。 他们逃倒是不怕，就怕他们分裂我中华，自称外国，到时列强就可名正言顺的干涉大明统一战争，那时局势就复杂了。 ”曾纪泽点头赞许，道：“姑娘所言，与本王的心意正合，那依姑娘的意思，本王该如何应对。 ”胡雪灵沉思片刻，道：“此事也容易应对，咱们有强大东海舰队，王爷可命海军陆战队在沈阳、北京一带登陆，堵住清廷的退路，而后两面夹击，将清廷围歼于关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