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恩 仇

“您是在说笑吗？”，赵训虽然已经提前想到这种可能，但赵抗开口说出之后他还是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好在赵抗并不在意，只是平淡地笑了笑，“这种事怎么可以拿来开玩笑？”“但是宗室之中也有不少比我更出色的人才啊？”，赵训可不想给赵抗留下“这厮好像很渴望皇位”的不好印象，虽然他心里确实是想得要命。赵抗看了赵训一会没说话，直到赵训心里有些发毛他才笑着回答道，“你说的一点也没错，若论当初的学业成绩，你在同龄的宗室子弟之上只能算是中上水平，肯定比你优秀的也应该不少于五个人。”虽然知道赵抗说的的确是事实，赵训的心胸也算宽广，但被赵抗这么说过之后总归有些不爽，但他的心情倒是因此平复，恢复到了正常状态。“但是，你在北方的作为令我刮目相看，你证明了自己拥有另起炉灶并独当一面的能力，这对一个皇帝而言是最重要的能力。而你那些学业成绩更优秀的兄弟们，却至少没有向我证明他们有这个才能，所以我便选择了你。当然，你在北方跟风的改革也是重要原因，这至少证明了你不抵触我的方针，我便不必担心你登基后会将我设计好的路线全部推翻，这才真正下了这个决心。再说了，这皇位本来就该是你的......”赵训的情绪终于失控了，他突然伏案痛哭起来，哽咽地说出了一句将他自己立刻吓得恢复清醒的胡话，“您就不怕我当了皇帝之后，会找您报仇吗？”“你能吗？你敢吗？”，赵抗看着瞬间清醒过来吓得一身冷汗的赵训，平静地回道，“何况我不久便要离开这个国家，也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回来，而且我的亲人也是你的亲人，你到时候找谁报仇去？”一下子汗流浃背的赵训此时已经胆战心惊地跪倒在地，他很清楚自己突然说出刚才那很可能会要命的话，是因为自己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狂喜中恢复过来，所以一时手足无措。事实上赵抗说得很对，他是杀不了赵抗的，也没那个胆子和决心。大宋的新制度由赵抗一手缔造，而他虽然出身正统，但时隔太久的他在天下人的眼中还是因为赵抗才能登上皇位的，所以被毫无疑问地划入了赵抗所在的阵营。如果赵训因私仇而报复赵抗，只会令本方阵营内部瓦解，令亲者痛仇者快，必将会陷入两面不是人的窘境。再加上赵训是在赵抗的教育培养下成才的，对其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惧，根本没有战胜赵抗的信心。甚至在赵训看来，即使他握有天下，而赵抗孤身一人，他一样可以拉起队伍覆灭自己的政权。再加上经过赵抗的长期教育，他们这些赵宋皇族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多少接受了一点“因公事结怨不应归于私仇”的全新理念，这也成了赵训劝说自己放弃报仇最重要的一条理由。何况若没有赵抗的搭救，赵训身为金人的俘虏，不但将继续不断遭受折磨，连能不能活到成年都很难说；而若没有赵抗对他的教育培养，赵训也无法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干才；再加上这次不计前嫌扶助赵训登基的大恩，赵训现在对赵抗已经是感恩多于怨恨了，因为他掌权之后很快便明白了一件事，以他父皇当初那些愚蠢自私的行为，纵然死一千次也无法赎清他的罪孽......虽然赵抗没有因此打消原先的决定，但是他接下来所说的一句话让赵训明白自己暂时还得夹着尾巴做人。赵抗是最看好他没错，但并不是没有别的人选，赵抗再怎么大公无私，也不会选择一个不忘报仇的自己来当接班人的。“其实若论才能和性格，小奈都比你更适合领导这个国家，可惜他的眼睛......”，赵抗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显然很为赵奈感到遗憾。尽管如此，唐朝那个哑巴皇帝的先例摆在那里，赵抗可不会因为自己的欣赏和同情就将赵奈这个瞎子硬顶到皇位上去的，那样做的话，无论对赵奈本人还是这个国家都绝非幸事。“小奈他太可怜了......都怪我太没用......”，赵训与赵奈兄弟情深，竟然不顾场合，一下子哭了出来。“别难过了，虽然小奈失明是件很令人悲伤的事情，但他一样也可以有他自己的幸福。而且你绝不可以因为他看不见，就小看他哦！”，赵抗拍了拍赵训的后背以示安慰，“虽然小奈失去了双眼，但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才学会了用心看这个世界。虽然皇帝他做不了，但在边疆当一省的总督，那还是绰绰有余的，能骗过他的人还真是不多。另外，他虽然不能视物，但在这次北伐（吴璘与郑南臣攻占西夏不算在内，那是西征）中他的部队却是战绩最好的，我有预感他将来也许会成为一位伟大的将领也说不定，几年之后他应该足以胜任军团长一职，那必将会是你巩固政权的最大依靠，因为不会再有其他人更值得你相信了。”赵训对自己的小兄弟在北伐中的事迹也有所耳闻，但没想到事实比起传闻竟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但是，从赵抗的叙述中，赵训也留意到白莹钰这个蛇蝎女的存在，他对兄弟身边有个如此危险的女人实在心中难安，但是目前这个组合还不能拆散，等到外部威胁全部清除之后，他一定要替兄弟拿去这个隐患。因为赵训很清楚，赵奈平时的心肠太软了，恐怕很难要他主动开口赶人。尽管有了自治行省制度，但是考虑到将来大宋的领土还将进一步扩张，要治理这空前庞大的帝国绝非易事，赵抗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将一系列的构想与赵训进行了深入的交流，令其思路豁然开朗。其中古已有之却被赵抗进一步发展的“陪都”制度，将在未来的帝国体系中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陪都在中国古代一般表现为“两京制度”，也即是全国同时存在两个中心城市，而辽金这两个胡族政权就更多，但若与赵抗现在的设想比起来就全成了小儿科了。事实上，由于宋代工商业发达，城市人口激增，因此除了国都以外，还自然出现了很多十万甚至五十万人以上人口的大都市，这便是赵抗新陪都制度得以实行的经济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