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离开

长门别赋当天空中泛出第一丝光亮的时候，持久的爱终于过去。一整夜，刘彻一次又一次的要着陈阿娇。直到黎明将晓的时候，他才搂着她一起进入了梦乡。只是，当刘彻睡去的那一刻，原本闭着双眼的陈阿娇却突然睁开了双眸，在昏沉的寝宫里，透露出点点明亮。陈阿娇轻轻的扭动着被刘彻抱着的身子，伸出手，温柔的抚上刘彻刚毅的脸庞：“彻儿，彻儿。”她无声的唤着眼前人的名字，眼中，早已蓄满了湿润。“哎，你这是何苦呢！”清幽的声音蓦地响起，是慕容娇的灵魂苏醒了。看着满面泪光的陈阿娇，她重重的叹息着。如果爱一个人会这么痛苦的话，那她宁愿不要。“你醒了。”陈阿娇看着慕容娇飘忽的灵魂，淡淡一笑。“刚醒过来。”慕容娇答道，不得不说，陈阿娇当时的坚持的确是强硬，竟然会让她再度昏睡了过去。陈阿娇看着慕容娇，忽然说道：“对不起。”“你并没有对不起我。”慕容娇摇摇头，虽然她并不赞同陈阿娇的做法，但是，她却不能去怪她些什么。毕竟，这原本就是陈阿娇的身体，她要回，是在合情合理不过的了。她只是，有些替她惋惜而已。“呵，”陈阿娇闻言，淡然一笑，却并没有再就此说些什么，而是转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慕容娇，我要走了呢。以后，这具身体就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容娇急切的问道，希望不会是她想的那样。“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出来了。”陈阿娇说道，“以后，这世上再不会有陈阿娇了。这里，只有慕容娇。”“你真的……”慕容娇咬着唇，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她忽然觉得，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那个重新投胎的人是自己，也不希望陈阿娇就此消失。“我想，我应该很快就会消失了吧。”陈阿娇说道，她的脸上，没有怨恨，有的，只是淡淡的不舍，和无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慕容娇忽然没头没尾的问道。“昨天晚上吧，就在你出现的时候。我原来以为这一次的强行苏醒，只不过是会缩短自己的生命而已。只是没想到，原来不是缩短，竟是终止了。”“是因为我的突然苏醒么？”慕容娇惴惴的问道，她担心，是因为自己昨晚的苏醒，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陈阿娇摇摇头，说道：“不关你的事。这，或许就是天意吧。”本来，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她应该是还有大约一年的寿命的。但是她没想到慕容娇会突然苏醒，没想到自己的灵魂会虚弱至斯。这，只能说是天意吧。天不佑她，所以，她注定了只能如现在这样慢慢的消亡。甚至，连缅怀的时间都没有。“有什么要交代的么？”慕容娇忽然问道。她跟陈阿娇现在可以说是灵魂相通的，陈阿娇的虚弱，她可以感受的一清二楚。所以才有此一问。“帮我守护着他，好吗？”陈阿娇转头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身旁的刘彻。终究，她心底最深的那个人，是他。“我……”慕容娇张张口，却无法立即答应。她知道陈阿娇话里的意思。但是她却不能，做到她的希望。略一思索之后，慕容娇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可以答应你尽可能的去帮他，但是，你的希望，我却做不到。”“爱他，真的很难吗？”陈阿娇问道。她是真的希望慕容娇可以代替自己守护在刘彻的身边的。她的彻儿，太孤单，也太寂寞了。她担心，自己离开之后，就再没有人可以给他温暖了。而显然的，在她的眼里，慕容娇是那个可以走近刘彻的人。她看过他们之间相处的记忆。她相信，如果假以时日的话，刘彻是会爱上慕容娇这样灵动清雅的女子的。“我跟他，是绝对没有可能的。”慕容娇闻言，摇摇头，说道。“为什么？”她的没有试过，怎么可以说的这么决断。“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是实行一夫一妻制的。一个男人，只可以拥有一个妻子。除非当他们离婚之后，否则他是不可以有别的女人的。而刘彻，显然是不可能的。”说罢，慕容娇看了刘彻一眼，先不说刘彻薄情的性情，光是他的帝王身份，就注定了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而她，更是不可能做刘彻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一夫一妻么？”陈阿娇呢喃着，那个地方，慕容娇的家乡，真的有那样的地方吗？“是的，在我的家乡，那法律的存在。”对上陈阿娇迷惑的眼神，慕容娇点了点头。“好想去你的家乡看看啊。”陈阿娇说道，要是她跟刘彻生活的地方也像慕容娇的家乡一样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不如意了？慕容娇闻言，但笑不语。须臾之后，才说道：“你还有什么别的事要交代的么？”陈阿娇将视线从刘彻身上移开，看向慕容娇，说道：“娘亲，替我照顾娘亲，好吗？”她欠了娘亲太多太多，既然生前的她无法尽孝，就让慕容娇替她从此承欢膝下吧。“好，我答应你。”这一次，慕容娇没有再拒绝，而是爽快的答应了。既然她占据了她的身体，那么，她的责任，她的亲人，她也该一并接受的，不是吗？“谢谢你。”陈阿娇淡淡一笑，说道。娘亲对她的好她都知道，只是以前的她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的爱情，而忘了，在这一场感情之中，痛苦的人，不只有她一个。还有她的娘亲。她那个疼女至极的娘亲，在她那样伤心痛心的时候，一定是比她更加的痛吧。而她，却不曾想过这些。只是，还好，还好还有一个慕容娇，她相信，既然答应了她，慕容娇就一定会做到的。“这是我应该做的。”慕容娇说道。陈阿娇闻言，不再多说，只是再次看向刘彻，问道：“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对不起。”慕容娇回答的很干脆。因为她跟刘彻，的确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那一日的杖责，更让她看清楚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就算是我求你，也不行么？”陈阿娇泪迷双眼，几乎是祈求的语气说道。除了卫子夫的那一次，她对刘彻用过这种语气之外，再没有像这样子低头过。朦胧的晨光中，陈阿娇的灵魂，已经渐渐的变得虚弱，透明了。仿佛只要一阵风，就可以让她魂飞魄散一般。“我真的做不到，对不起。”虽然不忍，但慕容娇终于还是没有答应陈阿娇的请求。既然做不到，又何必要骗她呢。“呵呵，是吗？”陈阿娇的手，抚上了刘彻坚毅的脸颊。须臾之后，她才转头对慕容娇说道，“我就要消失了，现在我将自己的记忆留给你，你只要放松身体，集中精神接受就好了。”“好。”“你一定要集中精神，不能有一点的抵触。”陈阿娇再次嘱咐道。这种灵魂之间的记忆传承，一定要是双方都心甘情愿的，否则的话，只要一方稍有抵触，那么两个人，都是会受到反噬的。“好。”慕容娇应道。于是，两个人都缓缓的闭上了双眼，陈阿娇将自己的记忆全部都集中起来，就像是再一次回顾了自己的一生。这一路走来，有欢笑，有泪水。可是对那个伤自己最深的男人，她却依旧舍不得忘记。而一旁的慕容娇，努力的集中着精神，接受了陈阿娇的转赠。她知道自己若是想要在这个时空好好的活下去的话，那么陈阿娇的记忆，无疑是很重要的。“咳咳，咳咳……”做完这一切的陈阿娇，灵魂变得更加的透明了。自睁开眼后，她的目光，就一直胶着在刘彻的身上，再移不开半分。“你怎么样了？”这个时候的慕容娇，还来不及看一下陈阿娇留给自己的记忆，忙扑到她的身边，惊恐的问道。现在的陈阿娇，看起来实在是很不好。“彻儿，彻儿，阿娇就要消失了，你以后，会想我吗？”陈阿娇仿佛是听不见慕容娇的声音一样，只愣愣的看着刘彻，那神情，似乎是要将刘彻的样子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中一样。但世事却总是无情，不会因为你的不舍，而多给你一分一秒的时间。陈阿娇的灵魂，终于是慢慢的开始消散了。当最后一缕灵魂即将化为虚无的时候，陈阿娇看向慕容娇，对上她同情的双眸，说道：“对不起……”慕容娇还来不及消化陈阿娇话中的意思，那一抹灵魂便彻底的消逝在这天地之间了。而**的那具身体，彻底的属于了慕容娇。“你哪有对不起我啊……”慕容娇的灵魂重归身体，坐了起来，摇摇头说道。明明，是自己占了她的身子，她却来跟自己说对不起。只是，当慕容娇的视线触及到一旁躺在**的刘彻时，却忽的瞪大了双眼，为什么，为什么看见刘彻的时候，她的心会痛？“记忆！”慕容娇轻呼出声。原来，却原来，陈阿娇留给自己的，不只是对这个时空的记忆而已，竟然，竟然还有她对刘彻的爱恋。她居然，居然，将自己的爱情，也同样留在了慕容娇的记忆里！慕容娇闭上双眼，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这，就是你跟我说对不起的原因么？原来到最后，陈阿娇最放不下的那个人，还是刘彻啊！只是，难道就因为这记忆，她慕容娇就一定要爱上刘彻么？不，她不会让自己走上陈阿娇的道路的。她的人生，怎么可以就因为那一份爱恋的记忆，就此画上句号。思及此，慕容娇睁眼再看了刘彻一眼，然后便起身穿好衣物，决然的走出了寝宫，没有回头，没有一丝的留恋。只是彼时的慕容娇，因为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当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原本熟睡着的刘彻，居然忽的睁开了双眼，凌厉的眼神中，精光一闪而过。宫门外的慕容娇，右手按住心口，看着遥远的天际，还来不及想些什么，却忽然觉得脑海中闪过一阵剧痛，似是撞击一般。只一瞬，那如绞裂一般的痛楚便使她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地。清晨的破雾渐渐散去，当月儿发现昏倒在地的慕容娇的时候，刘彻早已经离开了长门宫了。月儿急忙将慕容娇抱回寝宫，焦急的守在慕容娇的床前。只是，当慕容娇整整昏睡了两天，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的时候，月儿终于忍不住了。她本以为慕容娇只是旧伤复发所以才会突然昏倒的。但是现在，她却开始担心了，担心慕容娇是不是出了什么别的事。所以她急急的跑去了太医院，好说歹说的，终于请到了以为太医来为慕容娇诊脉。“娘娘脉象虚无，似有似无，本是不治之症，但是臣有查不出娘娘有什么病症，实在怪异。”在替慕容娇把完脉之后，那太医如是说道。照他的诊断，这慕容娇身体是一点事都没有，健康得很，只是脉象却怪异的很，且一直昏迷不醒。他也不知是什么病症。只能说了一句无能为力便匆匆的离开了。这一下可把月儿给急坏了。她先是找到了杨得意，让他将这件事情转告给刘彻。原是指望刘彻可以为慕容娇延医医治的，哪里知道刘彻在听了先前那个太医的回话之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再没有下文了。“娘娘，月儿一定会救娘娘的。”慕容娇床前，一脸憔悴的月儿，倔强的发誓道。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为了娘娘，她一定要尽快将这件事情告诉长公主。此时的月儿并不知道，因为她的这个决定，将会给慕容娇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变数。而远在宣室殿的刘彻，更加不会知道，因为今日的不信与错过，竟让自己后悔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