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朝后

长门别赋刘彻和卫子夫自那日来过长门宫之后，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两个人倒是不约而同的绝迹了，再没有涉足过长门宫，当然，阿娇是巴不得她们两个不来的。所以阿娇并没有因此而有什么沮丧之情，反而关起门来过日子，所乏味些，但到底还算是安静的。只是，阿娇是清静了，可有人却开始慢慢开始担起了心。而这些人中，最忐忑不安的，便要属平阳公主了。这平阳公主刘婧是汉景帝刘启之女，皇后王娡长女，也是刘彻嫡嫡亲的长姊。所以刘彻自幼便对这位长姐很是看重，倒颇有些当初刘启对待刘嫖的态度。刘婧本封为阳信公主，因嫁于开国功臣曹参之曾孙、平阳侯曹寿为妻，所以又称其为平阳公主。这平阳公主要说起来也是个聪明人，当初她见刘嫖一个劲儿的给自己的弟弟她的父皇往后宫塞女人，而她的父皇也的确是对刘嫖越来越好，刘婧见状心中就渐渐琢磨开了，她的位置可以说跟刘嫖是一模一样的。既然刘嫖可以这么做，那她为什么不行。所以，虽然刘彻本来就待她这个长姐不错，但刘婧犹自不满足，并认为说不定那天自己就是了弟弟的宠幸呢。所以还是有培植亲信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乎，刘婧就学起了当日的刘嫖，可劲儿的在民间选一些姿色淑丽的女子到公主府中培养，然后在找机会送给她的皇帝弟弟。当然啦，刘彻对此一向都是照单全收的，所以刘婧的事业也就越干越红火，一点都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刘婧的做法触动了陈阿娇的利益，刘嫖和陈阿娇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便是整个陈氏宗亲也是对刘婧诸多不满的。只是这些却并没有打击了刘婧的工作积极性。用她的话来说，是陈阿娇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一直不能给刘彻开枝散叶，她这个做皇姐的自然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你了，给弟弟找几个女人怎么了。有本事让陈阿娇自己争口气啊！就这样，虽然刘嫖等人暗中使绊子，但刘婧往刘彻宫里送人的举动却是越来越频繁了。而后来，卫子夫入宫，以至于陈阿娇被废，这里面都有着刘婧莫大的功劳。所以这次再得知了阿娇毫发无损的重新回到了长门宫，而且在发作了刘彻的宠妃之后还半点责罚都没有受，刘婧心中就开始慢慢担忧了起来。自己的这个弟弟，该不会对这个他早就弃之如敝屣的女人又感兴趣了吧？只这样一想，刘婧心中便越来越不安，于是，选了个日子，在用过早膳之后，刘婧便坐了车往皇后的椒房殿赶去了。椒房殿殿内，卫子夫与刘婧分宾主落座之后便在刘婧的眼神示意下将所有的宫婢都赶了下去，然后疑惑的看向刘婧：“皇姐今儿怎么来的这样早，也不派人事先来说一声。”刘婧闻言叹了口气：“这若不是事态紧急的话，我也不会这么火急火燎的就赶着来了。”因为卫子夫时从刘婧的府上送进宫的，所以对于卫子夫，刘婧从来都没有真正将她当做皇后看待过。虽然她现在已经是皇后了，可是在刘婧的眼里，这个女人依然是从前伺候自己的舞姬，根本就不知道她去尊重什么。当然啦，这些话她自然是不会明着说的，只是有意无意的，对卫子夫就少了一分尊敬。而卫子夫也没因此跟刘婧闹过什么不愉快，对于自己的身份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皇姐究竟有什么事这么急？”刘婧在自己面前一向都是冷冷静静的，卫子夫鲜少会见到刘婧这样一副心急的模样，当下便有些诧异。“我听说那陈阿娇回来了？”刘婧没有绕圈子，直接就点了题。“是啊，回来有两三日了，怎么皇姐今日突然问起这个来了？”阿娇回京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以刘婧的能耐，卫子夫可不认为她是直到现在才得到的消息。只是她这会儿提起来，她却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刘婧不理会卫子夫疑惑的眼神，径自说出了心中的担忧：“我听说她一回来就把那个王昭华给打了？”虽然刘婧自认自己在这个宫中是可以横着走的人，而且那王昭华也一直很给刘婧面子，不敢与她生事，但是刘婧也知道自己若是没有十成的把握的话，也是不会动她的。毕竟现在刘彻正宠着她呢。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陈阿娇一个废后，而且是刚刚回宫，就敢直接掌掴了王昭华，难道她这么长的时间了都还没学乖，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嚣张跋扈的陈皇后呢！卫子夫闻言，当下便知道了刘婧的意思，便点了点头，说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听说是在拜见了陛下之后，往长门宫的路上碰上的王昭华，不知怎么的就言语不和起了冲突了。”在刘婧的面前，卫子夫总是尽量不使用本宫这两个字眼，因为她怕刘婧听着这样的称呼会对自己心存芥蒂。说到底，自己在她的面前都只是一个奴婢，这一点卫子夫非常清醒的认识到了。这或许也正是为什么长久以来刘婧虽然还是一个劲儿的往刘彻的后宫送美人，但是她跟卫子夫的友好关系似乎一点都没有因此而交恶。“哼，这个陈阿娇不知道是无知者无畏呢，还是还没缓过劲儿来呢，真当自己还是当初的那个陈阿娇吗？”不知为何，刘婧对陈阿娇似乎一直都看不顺眼，哪怕是在以前，在刘彻还是万事顺着陈阿娇这个皇后的心意的时候，刘婧似乎就已经看陈阿娇不顺眼了。只是这其中的原因却似乎不作为外人道。卫子夫听了，下意识的准备帮阿娇辩白几句：“我听人说这件事似乎是王昭华故意挑衅的，所以才被那位给掌掴了。”在刘婧的面前，卫子夫从不直呼阿娇的姓名，自然，更不会称她为陈皇后了。刘婧闻言冷冷的哼了一声：“你知道什么！就凭陈阿娇的脾气，会让人给招惹了，她不招惹别人就不错了！”“是。”在刘婧的强硬下，卫子夫不得不唯唯诺诺的点头附和着，放弃了为阿娇鸣冤的心思。刘婧又想了想，然后问道：“陛下是怎么说的？”她可不相信王昭华当众吃了这么大的亏后会不去找刘彻哭诉哭诉。“听说陛下当时听了王昭华的话后很是生气，扬言说是要为她出气的，可是后来却不了了之了。这事倒是谁都没有再提起了。”那是自然的，最高领导人都不出声了，谁还敢出来说道啊。“什么？怎么会这样？”刘婧就算在宫中有再多的人，但她毕竟是已经嫁出了宫的公主，所以不能掌握到最新的消息倒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她对于刘彻的反应却有些摸不准了：“陛下没发作陈阿娇？”“嗯。听说好像是这样的。”卫子夫点点头，表示她没幻听，这就是事实来着。只是刘婧却对卫子夫的回话有些不满了：“你堂堂一个皇后，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左一个听说，右一个好像，你这样子如何坐镇椒房殿，如何坐稳这个位子！”“……皇姐教训的是，是我疏忽了。”卫子夫低下头，非常谦虚的接受了刘婧的批评。“哎，不是我说你啊，你这种软和性子在这后宫中可是最要不得的。”刘婧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轻声的安抚着卫子夫。不管她再怎么看不起卫子夫也好，人家这会儿总是皇后了，她也不好做的太过了。“谢皇姐指点。”对于刘婧的话，卫子夫倒是全盘接受，没有一点不受用的样子，末了她还顺带的提了一句：“听宫里的太监宫女们说，陛下好像的确是去过了长门宫了。”“什么时候？”刘婧闻言，心中一急，她没想到陈阿娇回来才不过三天而已，刘彻竟然已经去探望过了。“就在掌掴王昭华的事情之后没多久吧，似乎说是去给王昭华出气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却是不了了之了。”卫子夫想了想，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刘婧，她也知道就算自己不说的话，凭刘婧的宫中的势力，这些事情用不了多少时间她便能查出来的。“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么？”刘婧急急的追问道，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刘彻跟阿娇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刘彻只进去长门宫一趟就变了初衷了。只可惜，卫子夫只是摇摇头，让刘婧很是失望了一把：“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卫子夫无辜受责有些无奈，她耸了耸肩说道：“陛下去长门宫只带了杨得意一人，而且进去内殿的时候还将杨得意留在了外面，就他们两个人在里面，我如何能知道了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何况这件事刘彻有没有发言说是交给她这个后宫领导去查，也没给她权利去跟进，而依着卫子夫的性子，只要刘彻没有开口给她放权，她是绝对不会逾越半点的。所以对于刘婧的疑问多多，她只能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了。这样一来，刘婧不得不又在心底狠狠地鄙视了卫子夫一番，怎么多做了皇后了，却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那么唯唯诺诺的。“就一点口风都没穿出来？”刘婧不死心的问道，总希望可以得到那么一点半点的消息。只是，卫子夫却依旧是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后来王昭华重新提起这件事也没见陛下说什么，而王昭华见陛下变了脸色便不敢再提了，所以此事便不了了之了。”“啪”的一声，刘婧忽然将手里端着的茶杯扔了住去，霍的站起身来：“我就不信了，陈阿娇已经被贬到长门宫里去了，还能给我再站起来！”“皇姐切莫动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卫子夫见状忙起身亲自扶了刘婧重新坐下，一边宽慰道，“说不定陛下只是无心处理这件事情呢，不一定就是对那位上了心了。”再说了，没见过夫妻那么多年了都没产生什么感情，这休妻才多久啊，就爱火复炽了？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的是爱火复炽吧，那也得有那个基础啊。不过刘婧可没卫子夫这么乐观，她只是柳眉倒竖，很没气质的说道：“哼，就算是真有那个苗头，只要有我在，陈阿娇便一日别妄想可以出得长门宫一步。”看样子刘婧倒是要将阿娇关在长门宫里一辈子了，就是不知道老天是否如她的愿了。“皇姐的意思是？”卫子夫被刘婧的语气说的有些毛毛的，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哼，我是陛下的皇姐，陛下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了解。就算他真的对陈阿娇有了什么心思，也不过是一时的兴趣罢了，既然这样，我就想个法子来移了他的眼光，我倒要看看那陈阿娇还能有什么法子！”“皇姐是说……”卫子夫不笨，而且还很聪明。而且跟刘婧合作这么些年了，刘婧的心思她如何能不知道。只一听刘婧的话，她就猜到了刘婧所谓的法子究竟是什么。所以说出的话便不像刚才那么的那么平静了。刘婧闻言转头看了一眼卫子夫，然后淡漠的说道：“你也甭心里不舒坦，这种事情你难道还没习惯吗？”“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卫子夫被刘婧一下子说穿了心事，脸上微微有些尴尬。“得了，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刘婧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但是你要清楚，这后宫中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陛下也不可能只守着你一个皇后过日子。你要知道，陛下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而且又是九五之尊，三妻四妾，粉黛三千本来就是常事。”“……是。”刘婧的话，虽然卫子夫心中不满，却只得点头同意。“所以啊，既然这后宫中注定要有其他的女人，你又何不找几个跟自己相熟的人进来了，这样大家也好相互扶持着，岂不是更好！”说到这里，刘婧眼中精光盛起，看的卫子夫几乎没有了招架的力气。“那，这次皇姐准备送几个人进宫？”卫子夫小心的询问着，生怕自己的话说得不得体，惹得刘婧再给自己上一堂三从四德的女子规范课程。“这个不忙，我还得慢慢的挑选着，你就等着吧，我绝对不会给陈阿娇一点机会的！”刘婧信心满满的说着。“是，皇姐做事一向是稳妥的，我自然是相信皇姐的。”“嗯。”刘婧听了这话心里才舒坦了些，然后执起卫子夫的手嘱咐着，“你也是，该出面的时候就拿出你皇后的威仪来，难不成还让一群妃子骑到自己头上不成。”“知道了，多谢皇姐提点。”卫子夫低首应着，一派的温婉恭谦。“子夫啊，还记得我当日送你进宫时对你说得话么？”刘婧忽然问道。“记得。”卫子夫点点头，将让日的话重复了一遍。当日刘婧将卫子夫送上了宫里派来接人的马车上时，抚着卫子夫的背背鼓励道：“快去吧！此去皇宫，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吃饭养好身体。有朝一日富贵了，希望你不要忘了我才好。”而这之后，卫子夫果然步步高升，一直做到了母仪天下的问鼎后宫的位子。这曾经让刘婧对于自己的识人之明很是自得了一番。“你记得就好。”刘婧缓缓说道，“只有记得当初，才知道今日的一切来之不易。所以不要因为一时的小事而忘了长远的利益。”“是，我一定谨记皇姐今日的教诲。”卫子夫一只手被刘婧握着，另一之手被长长的衣袖遮住，早已握成了拳头，微微发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