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来访

长门别赋阿娇的唇，微微的张合着，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令她高兴的场景一样，那双眼中，两弯清泠的泉水熠熠生辉。月儿看着这样的阿娇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又可以说些什么，于是只好默默的站在一边守着。这时，先前被月儿支出去的小福子正好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杏仁粳米粥，湛湛走到阿娇面前：“小姐，这可是嬷嬷刚做得的，小姐快趁热尝尝。”阿娇闻言，从方才的恍惚中惊醒，伸手接过了瓷碗，小小的尝了一口，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来：“嬷嬷做的东西就是美味些，比御膳房做的还好些。”“小姐喜欢就好。”小福子站在一旁，似乎也感染了阿娇的愉悦，声音轻快的说道，“方才嬷嬷还担心长久不做了手艺生疏了呢。待会儿奴才将小姐的话告诉嬷嬷，嬷嬷一定是高兴的。”相处的久了，小福子几人同周嬷嬷也熟悉了起来，彼此有时候都会开上几句玩笑，乐也融融。阿娇闻言微微点头：“小福子，待会儿记得帮我跟嬷嬷说声谢谢。”“小姐，这些本就是奴才们当做的分内事，哪里就当得起小姐的这一声谢了。”小福子听了阿娇的话，连连摆手说道，仿佛阿娇谢的人是他一样。“什么当做不当做，当得起当不起的。”阿娇闻言停下了正在进食的银匙，“我只知你们都是尽心的照顾我的，这一声谢自然是你们应得的。”虽然她本就是生长在富贵之家的，哪怕是在穿越之前，她家也不是没有佣人的。只是现代人人平等的观念深入她心，即便是那些佣人，她也只当他们是员工，而从未将他们当作是下人过。“可是，奴才们怎么能让小姐跟奴才们说谢谢呢。”小福子仍旧是一脸的不赞成，就如同阿娇一样，在小福子的心里，上下尊卑的思想亦是根深蒂固难以动摇的。“我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吗，没有人生来就是奴才的。再说了，你又即使见我真的是将你们当做奴才来使的！”阿娇说的有些无力，这些话，虽然她一而再的跟他们解释了，可是他们却仍然放不开固有的执着，甚至有时让她啼笑皆非。阿娇的话，不只是小福子一个人听到了，刚刚进来的小路子也凑巧听到了这番话。两个人都被阿娇话中的真诚所打动。彼时他们心里都想着同样的话：这样的好主子，这世上怕是再找不到的了吧。他们何其有幸，能伺候这样好的主子啊。于是，从这一刻起，小福子和小路子都在心底暗暗发誓，今生一定要好好伺候小姐，才能报答小姐对他们的好。“好好的跪下做什么。”阿娇看着眼前突然跪下来的小福子和小路子两人，摇摇头笑道，一边让月儿去将两人扶起来。“小姐对奴才们太好了。”小路子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说道。“那是因为你们对我好啊。”阿娇自然的答道，她不是一个多么多么善良的人，要是别人对她不好的话，她才不会上赶着对人家好呢。“对了，小路子你进来可是有什么事？”阿娇才想起小路子刚才进来的时候似乎是有事要说的。而事实上，小路子之所以会进来，也的确是有事禀报：“小姐，有人闯宫了。”“闯宫？”阿娇惊讶着嚷道，这里只是一个冷宫诶，有什么值得闯的？“是真的。”小路子一脸急色的说道，又怕阿娇不信，又加了一句：“奴才不敢欺瞒小姐。”“好了，我又没说不信你，快起来吧。”阿娇见小路子又跪了下去，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边问道，“是谁那么好的心情，竟然没事跑到这儿晃荡来了？”看小路子的样子阿娇就知道，来的一定是刘彻的女人。她只是疑惑，她们都不用去纠缠刘彻吗，怎么有时间跑到她这里来了？“小姐，是昭阳殿的李夫人。”小路子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的觑着阿娇的脸色，生怕她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让他疑惑并小小失望的是，阿娇听了这话之后根本没什么明显的反应，只除了，那微微一挑的凤眉。“就是新进宫的那个李娃李夫人？”阿娇问道。“是。”“那她可进来了？”阿娇一面问着，心中一面疑惑道，为何她只是出了趟宫再回来而已，刘彻的圣旨竟是不怎么管用了，什么人无聊的时候都可以跑到她这里来扯淡。小路子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那李夫人是陛下的宠妃，连皇后都给她三分薄面，守宫门的侍卫也不敢深拦，便让她进了长门宫。方才奴才凑巧在殿外碰到了，就以陛下的圣旨暂时拦下了李夫人，只是……”“只是什么？”“只是李夫人并不肯走，说是不见到小姐是不会离开的。所以奴才只好让李夫人在偏殿等着，马上就进来跟小姐通报了。”“是吗？”阿娇淡淡的应了一声，忽然不再说话了。倒是一旁的月儿听了小路子的话后有些急躁的说道：“小姐要是不想见她，月儿这就去帮小姐将那李夫人赶出去。反正陛下可是下了旨意的，后宫嫔妃无诏不得擅进长门宫。”阿娇看着月儿昂首挺胸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人家既然来了，我岂有避而不见的道理。”更何况，她还有可以避的地方吗？“小姐何必勉强自己呢？”月儿闻言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她性子有些急躁，不理解为何阿娇明明不耐烦这些人的，却还是要出去见她。长门宫不是有陛下的圣旨的吗？“谁说我勉强了，我也想看看被月儿说长的有八分像我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说着，阿娇便让月儿与自己进去换一套衣衫，并重新梳了个发髻。这才让小路子将李娃带到正殿相见。一路上，月儿一直都撅着个嘴，很是不满意李娃的不请自来。阿娇见了虽然说了她几句，但见没什么效果，便也就算了。终究，月儿还是太过看重那一张圣旨了啊。可是她哪里知道，所谓的圣旨哪里能敌得过帝王的一句话啊。只要那高高在上的人愿意，便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是不在话下的。正殿中，李娃久久不见阿娇出来，心中的怒火渐渐滋生。她是帝王身边的宠妃，而她却只是一个被遗弃的皇后而已，凭什么让自己等她。就是椒房殿中的卫子夫，也不曾叫她等了这么久的。就在李娃忍耐不住站起身来准备硬闯内殿的时候，阿娇终于扶着月儿的手，莲步轻移从外面进来。她望着殿内那个一袭绫罗长裙包裹着的女子，眼中闪过赞叹的光彩。那李娃，一袭浅色的水绿长裙，腰间以一条粉色的玉带轻轻拢起，挽作一个蝴蝶结的模样垂在一侧，随着微风前后摇摆着，摇曳生姿。她不用说话，只要站在那里，便已经是盈盈一水间的含情脉脉，让人生怜，生爱。在阿娇打量着李娃的同时，李娃也在暗暗观察着那个于自己有着八分相似的女子。她刚刚进宫，对刘彻和阿娇之间的故事了解的并不多的。在宫外的时候，她所知道的关于阿娇的故事，只限于那一个“金屋藏娇”的传说，以及，她的娇蛮嫉妒。当得知自己的容颜与阿娇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后，她也曾经不止一次的嘲讽过，那个人，那个传说中只知道嫉妒和蛮狠的女子，如何配有与自己相似的容颜。可是这一切，在她今天见到阿娇的时候，全都化作灰烬消失无踪。她的穿着很简朴，素雅的白色，清淡的鹅黄，几乎不见一点钗饰，可哪怕是这样的衣饰，却依旧掩埋不了她的美好与高贵。反而让她越显淡雅，清俗。那样的人，半点都不见传说中的娇蛮任性，反而让人不自觉的会去亲近。有那么一瞬的时间，李娃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今日的所为了。或许，如果她没有看见她的话，她的人生该会过的更好吧。“你就是陈阿娇？”李娃抬着头，骄傲的看向阿娇。方才的闪神让她在一派淡然的阿娇面前有了一丝的狼狈，只能寄望于夫人的头衔可以让自己理直气壮一些，扬眉吐气一些。只是，阿娇却并没有在乎她的举止，只是微微一笑：“我正是。”然后，走到主位上坐下，一边对李娃说道：“请坐啊。”“你……”李娃没想到阿娇会这么做，对自己的身份没有一点的在乎，一时之间，她不知道是该斥责阿娇的无礼，还是该让她给自己请安叩拜。只是，阿娇只一句话，便止住了她的火气：“这里是长门宫。”一下子，李娃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变得有些低俗了。而这时，小路子一早见机，忙端着两杯茶上来，分别放在阿娇和李娃的面前，然后便躬身退下了。阿娇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一面转向李娃说道：“李夫人是吧，请喝茶。”李娃见状，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凭着夫人的身份在阿娇面前占到什么便宜的了，便只恨恨的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在啪的一声放下，一边拿眼睛看着阿娇的反应。阿娇细细的抿了一口茶，再慢慢地将茶杯放在桌上，半点都没有被李娃的所为影响到。这让李娃觉得自己完全是在自讨没趣，她使出的力，分明就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一样，没有一点反应。这让她有种窝火的感觉。许久，阿娇看着李娃的胸口起伏的越来越快的时候，这才悠悠的开了口：“李夫人，不知李夫人今日来我这长门宫是为了何事？”“她们都说你长得很像本宫，所以本宫过来看看。”阿娇听李娃一口一个本宫，显然她对这个后宫适应的比自己要好得多，思及此，阿娇莞尔一笑：“那么现在李夫人看到了，可满意？”她好似没有听清李娃的话一般，并没有纠结于究竟是她像她，还是她像她。阿娇的淡然反问，反而让李娃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个问题，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像还是不像，都不是她所喜见的。李娃心中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这容貌上倒是有几分想象，可是若说别的，你拿什么与本宫比！”“哦？”阿娇洗耳恭听着，她倒想听听她后面想说的是什么。“陈皇后，”李娃忽然叫起了阿娇以前的封号，“这长门宫，陈皇后可还住的惯？”“还好。”阿娇脸色不变，没有在意李娃语气中的讽刺，反而是紧紧地拉着月儿的手，生怕她一个急躁，会被李娃的话所激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陈皇后的适应性还真是厉害啊，不论是奢侈华贵的椒房殿还是偏僻简陋的长门宫，陈皇后似乎都住得不错啊。”李娃的声音中透着骄傲与嘲讽，她似乎已经看见了阿娇在自己面前尴尬无语的模样。可是，阿娇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她的声音，仍旧是平淡的不见一点涟漪：“还好，不论是椒房殿还是长门宫，我住着是都不错，只是不知道李夫人是不是有这个机会去试试。”“你！”李娃被阿娇话中的不屑所刺痛，她强自忍着，许久，才缓过气来：“你凭什么这么说本宫，如今的你，不过是一个废后，连本宫的一个手指头都不如！”“那么，”阿娇忽然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李娃，“李夫人都这长门宫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记得陛下曾经下过旨意不许妃嫔来我这长门宫的，李夫人难道是新进宫不知道这些么？”“本宫自然……”李娃刚想说自己是知道的，但是转念一想，又怕阿娇会那自己的话来去跟刘彻告状，只一想刘彻阴着脸的样子，李娃就不敢点这个头了，只得按着不去回答。阿娇看到李娃忽然变了脸色，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但是她并没有想要逼着她回答，所以便也就不在意她有没有回答了，只是淡淡的说道：“李夫人，若是李夫人来这里只是为了看看我究竟长得什么样子的话，那么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就不再留客了。”说着，阿娇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端茶送客。可是，李娃却并没有看到阿娇的好心，反而，以为她是在羞辱自己。心中的怒气和不满更加旺盛，她忽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阿娇面前，伸手指着她的鼻子：“陈阿娇，你不要太得意了！”得意？阿娇微微蹙着柳眉，她什么时候得意了吗？还是，她说了什么让她误会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