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待她

长门别赋自那日慕容轩与刘彻定下约定开始，刘彻真的就在没有到过长门宫了，也再没有宣阿娇去宣室殿过。更甚至，就是那后宫的妃嫔们也被警告了，让她们不得前往长门宫。于是，阿娇的生活也恢复了初贬长门的那段日子，幽静，闲暇。不，比那个时候还要好一点，因为现在的她，有慕容轩的陪伴。自那日之后，慕容轩放下了一切。他不再看医术，不早侍弄草药。他每天都陪着阿娇，陪她弹琴，陪她下棋，陪她赏花，陪她观月，陪她数星星，陪她理晨妆……他似乎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陪在她的身边，恨不得将两人溶为一体。这样的耳鬓厮磨让阿娇在无限欢喜的同时，心底也隐隐的担忧着。这样的幸福来的太快，太过突然，让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她甚至担心，物极，会不会必反。但是再多的担忧，再多的疑虑，都比不上慕容轩眼眸含春，唤她一声：“阿娇。”于是，醉了清风，红了娇容，弯了水眸。她轻轻的依在他的怀里，倾听他的一言一语，合着那砰砰声响的心跳上，一声声，催人如梦。“轩。”阿娇闭着眼，轻声唤着。“嗯？”慕容轩俯首看着怀中的娇容，眼底的宠溺几乎让人沉沦。而此刻，他坐在秋千上，她坐在他的怀中，暮光斜晖撒下一层淡淡的金光将两人笼罩其中，让两人看起来飘渺的不似凡人。“轩，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啊。”阿娇在慕容轩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子再次闭上双眼假寐着。“那阿娇喜欢现在的生活吗？”慕容轩移开自己的目光，不想让阿娇察觉到他眼中的异样。“嗯，我喜欢。”灵莜微微掀起唇角，却在下一刻蓦地僵住，“只是，就怕这只是一个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哦，为什么怎么说呢？”慕容轩故作轻松的问道。阿娇闻言睁开双眼，她抬头望向慕容轩，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轩，我心里真的很没底。这几个月来时过的最开心的日子了，就好像是回到了当初你我一同逍遥江湖的那段日子。可是我心中越是开心，就越是觉得有一种担心，担心这样的生活其实只是我的一场镜花水月。”“怎么会呢，我不是在你身边吗？我抱着你，你难道感受不到吗？”慕容轩温柔的笑着，心中却诧异于阿娇的**。早知道了她的聪慧，却不料她竟是这般的**。其实，慕容轩哪里知道，这根本就不是阿娇的**，而是一个渴望幸福的人在幸福突然降临时的那种不可置信，恍然若梦的又喜又怕的心境。“我是感受得到你，可是，这里毕竟还是皇宫啊。而且，刘彻，刘彻他的心思，我一直都猜不透。”而这，也正是阿娇心中那源源不断缠缠绵绵的担忧所产生的地方。“刘彻的心思？”“是啊。”阿娇点点头继续说道，“他会废黜陈阿娇的原因我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懂得他的心思的。可是再回皇宫，我却忽然觉得，刘彻其人，我根本就没有看懂过。我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找了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李娃进宫，我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封我为如妃，却又在那之后再次让长门宫回到了元光五年是的样子……这一切的一切，我都看不懂，猜不透，想不明。”慕容轩忽然伸手抚上了阿娇精致的容颜：“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想了。”“我怎么能不想呢！”阿娇无奈的蹙着柳眉，这些事，不是她不想就可以不存在了的。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可是她若是想要与慕容轩一起去过她所向往的生活，这些所有的一切，她就必须去想，并且还要想的明明白白。“阿娇，想不通就不要去想了，还有我呢，我来帮你决定，可好？”慕容轩抬起阿娇的下颚，让她看着自己，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帮我决定？”阿娇疑惑的瞪大了双眼，慕容轩从来都没有说过要帮她决定什么，每次遇到需要抉择的时候，他都是温柔的守在她的身旁，等着她做出自己的选择，然后天涯相随。但是今天，慕容轩说要帮她做决定，这句话听的阿娇心中一喜：“好啊，那——就让轩来帮我决定，我都听轩的。”“都听我的？”慕容轩下意识的呢喃着。“是啊，我都听轩的。”阿娇以为是慕容轩没有听清楚，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浓浓，原来什么事都有人帮自己顶着扛着是这样一种甜蜜的感觉啊。“阿娇，你很在意刘嫖吗？”慕容轩忽然问道。“嗯。”阿娇点点头，正色道，“你也知道，我的这副平囊是陈阿娇的，她临死前的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替她好好照顾她娘，我怎么能不在乎呢。更何况，自我来到这个时空，刘嫖她对我就如同是对待陈阿娇一样。她爱我护我，我怎么能不顾她的死活呢？”而这，也正是为什么她明明可以跟着慕容轩一走了之的，却还是选择了被束缚在这个小小的金色的牢笼之中。“可她还让你帮她继续爱刘彻的，不是吗？她甚至，将自己对刘彻的爱都留在了你的记忆中！”慕容轩想起了之前阿娇曾跟他说过的话，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想法，它慢慢地孕育着，成长着，终究，形成一个扭曲的轨迹。阿娇闻言忽然从慕容轩的怀中跳了起来：“你是在担心我会因此喜欢上刘彻吗？”“不是。”慕容轩笑着摇摇头，阿娇对他的爱，他从未怀疑过，这也正是他同样不顾一切的爱着她的原因。哪怕会因此灰飞烟灭，他也在所不惜。“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阿娇微微嘟着小嘴，“如果我今生没有遇见过你，那我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会因为陈阿娇留给我的记忆而对刘彻动心。但是偏偏我今生遇到了你，所以我只能说，陈阿娇的一片苦心，终究，还是抵不过天意。”“天意么？”慕容轩轻声重复着，这个世上真的有天意吗？以前他从不相信这个世上有天意和命运的存在，可是自从遇上阿娇，他再不敢像以前一样斩钉截铁的说自己不相信了。可是，若这世上真的有天意的存在，他为何可以那么残忍，让自己与阿娇相识相许，却终究无法相守！“你说什么呢？”阿娇只看到慕容轩的嘴动了动，却听不到声音，于是她倾身上前凑到慕容轩的嘴边，想要听清楚他究竟在说什么。“啊！”忽然，阿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她已经躺在了慕容轩的怀里。却原来是慕容轩趁着她刚才凑过来的时候一手揽了她的腰，再一拉，一下子将阿娇拉进了自己的怀中。“你干什么啊。”阿娇抬眼嗔了慕容轩一眼，眉梢带着些许的羞涩。虽然就算是比这再亲密的事情他们都做过了，但是每当两人肌肤相亲的时候，阿娇还是忍不住羞得面红耳赤。“你说我在干什么呢。”慕容轩说着已经欺身吻上了阿娇娇艳欲滴的红唇。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放在她的脑后，深深地吻了下去。而阿娇的一双柔荑亦是双双勾在了慕容轩的脖子上。今天的慕容轩显得格外的热情，直到许久之后，他才方开口险些因为呼吸不畅而休克过去的阿娇。两个人一起深深地喘着气，刚才的吻，几乎耗尽了两人所有的力气。阿娇被慕容轩如此主动热情的亲近羞得几乎抬不起头来了：“你……也不怕被人看见！”“阿娇尽管放心好了，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到这里来的。”慕容轩一边替阿娇整理着因为刚才的举动而弄散的云鬓，一边轻声与她说笑着。“我才不担心什么呢。”阿娇被慕容轩的话说的脸上的红云越发的浓厚了，她轻哼一声扭过头去，准备给慕容轩来个不理不睬。“啊~~~”阿娇忽然伸手挡在了娇唇之前，口中溢出一个大大的哈欠。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斜阳虽偏，天色却依旧还早，只是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她似乎特别的嗜睡。不过因为阿娇本来就很是嗜睡的，所以她的这一变化看在众人的眼里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没有一个人对此起了疑。自然，也就没有人提议让慕容轩给阿娇诊脉看看是不是因为她吃了太多的药而引起了什么不良反应。“又困了。”慕容轩轻声问着，一边轻轻的替阿娇拭去眼角上因为打哈欠而溢出的泪珠儿。阿娇闻言点了点头：“嗯，我好困哦。”“你呀，真是越来越像一只小懒猫了。”慕容轩修长的手指在阿娇小小的琼鼻上轻轻一点，含笑说道。“那这只小懒猫你是要是不要呢？”阿娇微微抬起眼眸，睡眼惺忪，别有一番风情妩媚，让人顿生爱怜万千。“要，我当然要。”慕容轩稳稳地抱着阿娇，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可以睡得安稳。“只可惜，我却要不起你。”慕容轩扶着阿娇凝脂的肌肤，轻声的呢喃着。只是此刻的阿娇却早已经入睡了，慕容轩的话，她只听见了前半句。后半句，在慕容轩开口的刹那，她依然如梦，半个字都没有听到。她只是恍惚间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脸。于是她不安稳的顺着脸上的温暖蹭了蹭，然后寻了个舒适的位子再次安然如梦。慕容轩看着阿娇的这些小动作，眼中满是怜爱：“阿娇，你要记得，我爱你，永远、都只爱你一个。阿娇……”“呃，轩……”忽然，怀中的佳人娇唇微掀，吐出一个断断续续的音节。慕容轩闻言心中一惊，他忙低头看去，却发现那不过是一声梦呓而已。见状，慕容轩心中一松，只是此时他一惊分不清，那骤然放下的，究竟是担心，还是失望？就这样，慕容轩一直抱着阿娇，直到那斜阳西沉，沉入连绵的大山，再看不到半点夕阳的身影。当日间的温度渐渐退去，当天色渐暗，斗转星移。于是，慕容轩轻轻的起身，将阿娇抱到了房间里。然后，再轻轻的将她放到了**，轻轻的为她盖上了被子。慕容轩单膝跪在床前，深切的凝望着阿娇：“阿娇，我要走了。我希望，当你醒来的时候，不会怨恨，我替你做下的这个决定。”一句话，被慕容轩断成了这副模样，他的悲痛哀伤由此可见一斑。说完，慕容轩蓦地起身，转身朝着房门走去。当他一脚踏出了房门之后，仍自回首最后忘了阿娇一眼。那是怎样的目光啊，宠溺，喜爱，无奈，哀伤……诸般不同的神色刹那间染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将主人的爱恋与痛苦暴露无遗。最后，慕容轩终于还是压抑下了心底的感情，转头离开了阿娇的卧房。他径自走出长门宫，一路往宣室殿去了。这个时候，刘彻应该是还在宣室殿的吧。而凭着慕容轩高深的武功，在这皇宫大内，他随去随行，如入无人之地。当慕容轩进了宣室殿中的时候，只看到刘彻一人端坐在那里，一手拿着奏折，一手拿着朱笔，显然他正在批阅奏折。当刘彻看到慕容轩的时候，拿着朱笔的手在空中一顿，眼中神色骤然一禀：“你是怎么进来的？”“自然是走进来的。”慕容轩面不改色的说道，似乎对自己吓到了这位帝王的行为无动于衷。刘彻看着慕容轩，心中明了：“你是来履行约定的？”他本以为该是自己派人去叫他过来，却没想到慕容轩竟然这么信守承诺，自己就来了。只是，如果他能换一种方式进来的话，他会更满意些。“是，今日就是三月之期，我特来与陛下辞行。”“就这样？”刘彻挑眉问道，他可不信慕容轩特地过来就是为了跟他说一声：陛下，我要走了。而果然，慕容轩还有后话：“我现在就离开，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照顾阿娇。”慕容轩的声音微沉，要将自己心爱的女子托付给另一个男子来照顾，无疑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她是朕的如妃，这一点不用你来担心。”慕容轩的语气让刘彻很是不满，说的好像阿娇是他让给自己的一般。而事实上，阿娇本就是他的，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慕容轩对刘彻的话充耳不闻，只继续说道：“好好待她，若是让我知道你薄待了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陛下是个聪明人，该知道以我的武功，你有再多的侍卫也是无济于事的。我若是想要你的命，便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你敢威胁朕！”刘彻闻言蓦地沉了脸色，这还是他身平第一次被人如此威胁，简直可恼可恨！“如果陛下要这么认为的话也无不可。”慕容轩脸色沉静，自他离开长门宫开始，他的脸上便只留下这淡淡的寒意了，再没有以往的笑若春风。“慕容轩你好大的胆子！你就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了你！”刘彻冷声喝道。“随便。”慕容轩眼睛不眨的说道，“好好待阿娇吧，她值得你真心去爱。”说完，慕容轩转身出了宣室殿，一步都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去看过那个被他的话怔住了的刘彻。就此，那个翩然若仙的谦谦君子如他来时一般，再次悄然消失，在所有人都来不及注意的时候，这个皇宫中，再找不到那个风华独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