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深深

长门别赋当卫子夫在椒房殿得到卫青和陈须当街斗殴，被长安令带去宣室殿的消息后，顿时坐立难安。卫青，那可是她最看重的弟弟啊。卫家，也就只有他能和自己相扶持着走下去了，她怎么能让他有事！思及此，卫子夫嚯地站起身来，准备去找刘彻求情。只是她刚刚迈出一只脚，马上就停了下来：“陛下最恨外戚与后宫牵扯，我若是现在去找陛下的话……”怕是不一定能救了卫青，反而是将自己也牵连了进去吧。这样想着，卫子夫便打消了要去找刘彻求情的念头。只是要她放着卫青不管也是不可能的。“皇后，您不去宣室殿看看吗？”雅欣看着自家主子焦急的样子，心中也渐渐变得烦躁起来。“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难道不知道陛下的性格吗？”卫子夫抬头看了雅欣一眼，迅速的摇摇头：“若是本宫现在去找陛下的话，非但救不了青弟，就是本宫自己也会……”“是奴婢大意了。”雅欣怎么说也是卫子夫身边的得力之人，就算刚才没有想到，这会儿听了卫子夫的话心里也是一片明朗的。只是，难道就这样干等着吗？“对了！”卫子夫忽然止住脚步，计上心来，“雅欣，准备车辇，本宫要去长门宫看望如妃。”“皇后的意思是……”“怎么说如妃的兄长也被牵扯其中，本宫总不能瞒着她啊。”卫子夫轻声叹道，嘴角却是不合时宜的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这件事，既然她不适合出面，莫不如就让长门宫的那位来出头好了。反正，那不也是她的哥哥么！雅欣马上会意：“是，奴婢这就去准备。”先不说卫子夫这里打的什么主意吧，此刻的长门宫中，其实也不必椒房殿安静多少。毕竟是在宫外发生的事情，早就有人给刘嫖通风报信去了。这不，刘嫖一得了消息，便急急到了长门宫。好在为了讨阿娇的欢心，刘彻早就说过了刘嫖可以随时进宫来看她。所以尽管阿娇早有明言让刘嫖不要经常进宫。但是这一次，刘嫖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不管怎么说，陈须都是陈家的长子啊。“娘，您先不要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还是先跟我说清楚吧。”阿娇刚刚打发了刘婉去休息，这里就迎来了一脸焦急的刘嫖。一见自己就拉着自己的手让自己去就陈须，却不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经阿娇这样一说，刘嫖才慢慢稳定了情绪，然后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阿娇：“你大哥这几天心情不怎么好，今日约了朋友出去喝酒，听说是后来李广利也去了，惹得你大哥心情烦躁，便提前走了。只是不知怎么的后来又遇到了卫青，两人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直至长安令感到拦住了，却又因为此事他无法管，便捅到了陛下面前去。这会儿你大哥还在宣室殿受审呢！”刘嫖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跟阿娇说了，没有一字隐瞒，更没有一字谎言。毕竟等会儿是要阿娇去刘彻面前就下陈须的，若是她不知就里或是说错了什么，那不是白白再将错处送到刘彻手里去嘛。对于刘嫖的性格阿娇也有所了解，知道她虽然护犊，但是在这个时候却也是不敢跟自己说谎话的，一定是将她知道的都说了，所以也不怀疑，只问道：“那娘可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刘嫖摇摇头：“方才娘跟你说的那些都是跟着你大哥的小厮回来说的，娘也让人去街上问过，相差无几。至于谁先动的手，却没有人留意到。”也是，这推搡之间的，还真不好说是谁先动的手。“这样啊……”阿娇听了不再问什么，只是坐在那里沉吟着，脑海里有关陈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是陈家长子，虽然不管是刘嫖还是陈牛最疼的人都不是他这个长子，反而是比他小上几岁的阿娇，但是他却并没有因此就厌恶了这个妹妹。相反的，若说陈家最疼阿娇的人是谁，陈须绝对是排在前三。在阿娇的记忆中，自己的这个哥哥虽然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毛病，但是纨绔子弟，那个没有一二处瑕疵的。相较而言，陈须其实也算是个人才。虽说他这个官做到如今这个位置是靠了陈家祖荫的，但又有谁能说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努力呢。若不是他真的有些真材实料的话，刘彻又如何能容忍他至今，早在当日废后的时候便一并废了他了，哪里还能让他这样好好地呆着，连一个谪贬都没有。“阿娇，你说这该怎么办啊？”刘嫖见阿娇一直不说话，心里开始着急了。“你大哥，不会出事吧？”“娘，您先别慌，让我想想。”阿娇微微一笑，抬头安慰道。只是刘嫖现在心中正焦急万分，哪里是阿娇这样一句话能平息的啊。更何况，让她担心的还远远不止陈须一个：“阿娇，娘也知现在不该给你添麻烦，但是……”阿娇重获恩宠不容易，可陈须的事也不容小视啊。若是说陈须今日打了任何一个人的话，刘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着急担心。但偏偏，那个人是卫青，皇后的弟弟，朝堂的新贵。所以，刘嫖真的吃不准刘彻的心思。阿娇闻言反手握着刘嫖的手，微微一笑：“娘您多虑了。那也是我的哥哥啊，是疼我爱我的哥哥啊，怎么能说是添麻烦呢。若是娘今日没来找我帮忙，而是直接去找了陛下的话，那我才要生气呢。”“可是，阿娇想到什么办法了吗？”她们已经在这里想了半天了，若是再这样耗下去的话，那陈须……对上刘嫖希冀的眼神，阿娇吃力的摇了摇头：“娘您别着急，让我再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阿娇这样说着，心里却想着，要是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她就只好直接去宣室殿求刘彻了。“阿娇，你一定要想办法保你大哥无事。要知道这可不仅仅是你大哥一个人的事，你大哥代表的就是陈家，若是他因此受罚，那陈家，可就真的无颜见人了。”“娘，我知道。”刘嫖的担心，阿娇心里清楚。虽然她并不喜欢刘嫖将面子二字看的那样重，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刘嫖说的都是真的。若是陈须因为这件事而被刘彻处罚了的话，那么以后陈家的人，恐怕就要沦为旁人的笑柄了。“阿娇……”“娘娘，皇后娘娘的车辇正往长门宫行来。”就在刘嫖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月儿从外面进来了，“小路子回报说已经到了大殿外面了。估计一会就进来了。”“她来干什么？”刘嫖一听到皇后娘娘四个字心里就没来由的不快。阿娇闻言柳眉微皱却很快的恢复了平静，转向刘嫖说道：“娘先去内室暂避一下，我倒要看看她在这个时候过来是为了什么。”眨眼之间，阿娇已经猜到了卫子夫的来因，只是那来意么，就要等见了她之后才能真正清楚了。“好，那娘先回避了，你要小心些。”刘嫖嘱咐了阿娇一句，然后随月儿转身进了内室。阿娇扶了扶发间的琉璃簪，刚刚回到位子上坐好外面就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皇后娘娘到~~~”唱名间，卫子夫扶着雅欣的手莲步轻移走了进来。阿娇直到看到卫子夫走进了，这才缓缓起身：“臣妾见过皇后娘娘。”阿娇对卫子夫一直都是这么疏离有礼的她不想跟她争些什么，更不想与她有什么纠缠。所以尽管卫子夫时常向她示好，阿娇却是不为所动，一直都态度疏离。卫子夫忙上前扶起阿娇：“如妃多礼了，这里又没有外人，何必如此客气。”阿娇不着痕迹的抽出被卫子夫握着的手，声音淡淡：“礼不可废。”卫子夫见状也不勉强，只是脸上亲和的笑容稍稍一顿，也不说什么，只扶了雅欣的手在主位上坐下：“如妃也坐下吧。”“多谢皇后。”阿娇正分身想着陈须的事情，所以竟忘了坐下。这会儿听到卫子夫的话才在她对手的位子上坐下：“不知皇后此来可是有什么事情？”阿娇直接问道，不是她不懂得以静制动的道理。而是她实在是不想跟卫子夫在这里虚情假意的打着太极，那实在是太累。“呃……”卫子夫本想采取迂回政策的，这会儿见阿娇这么直接的问了出来，一时有些愣愣，“也没什么，本宫只是来看看如妃而已。”“哦。”阿娇淡淡的应了什么便不再问什么了。反正自己已经问过了，既然她不说，她也不勉强，但是却不要妄想她再问一次。这样就完了？卫子夫本等着阿娇再次追问的时候自己再将事情抛出来，哪里想到阿娇却不问了，这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拿乔没有马上说正事。倒是一直站在卫子夫身后的雅欣见自己主子被阿娇这么晾着，便开口帮腔道：“娘娘忘了，您是来给如妃娘娘送消息来了。”“哦？哦，对了，正是这样呢。”卫子夫就着雅欣给的台阶就下来了，“本宫乍一见如妃竟是忘了正事了。”说到这儿，卫子夫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向阿娇。阿娇知道自己不能总是不说话，只得接下话头道：“哦，但不知皇后有什么事要告知臣妾的？”卫子夫闻言这才说道：“哎，说起来这件事原不该由本宫来告诉你的。只是以己度人，本宫怕你心中担忧，这才走了这一趟。”卫子夫顿了一下，复又说道，“本宫方才得到消息，说是你的兄长陈须与青弟在宫外不知为何发生了争执，这不，都闹到了陛下跟前了。哎~~~”阿娇听完卫子夫的话，神色不动：“哦，那臣妾可要多谢皇后相告之情。”卫子夫挥挥手：“这不值什么的，初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本宫也是吓了一跳。之后随后想起青弟的性格为人来才略略放了心。只是想到如妃的哥哥也牵扯其中，怕你心中担忧，本宫才特意过来告诉一声。”“这种事皇后遣个宫女过来说一声也就是了，怎么敢劳烦皇后亲自走一趟。”阿娇微微一笑说道，心里却是渐渐明白了卫子夫此行的目的了。“反正本宫闲着也是闲着，便亲自过来看看。”看见阿娇的神情，卫子夫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温柔亲切了。“多谢皇后关心。”“这没什么，只是你也不要太担心了，陛下那里自有公断的，你我只放宽心等着便是。”“是。”阿娇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眼中偶尔一闪而过的关心和担忧之色却没有逃过卫子夫的眼睛。“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告诉你了，本宫便先回去了，椒房殿还有一些事情等着本宫去处理呢。”卫子夫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起身告辞。“劳烦皇后了。”阿娇紧接着起身，一直将卫子夫送出了殿门，然后才扶着月儿的手转回，刘嫖已经从内室走出：“阿娇，你说皇后刚才那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原来刘嫖因为担心阿娇，并没有安安稳稳的坐在内室等卫子夫离开，而是在玄关处藏着，所以将卫子夫同阿娇的讲话听了个干净。“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怕我不知道哥哥和卫青当街斗殴的事情，特地来通风报信的罢了。”阿娇扶了刘嫖在一旁坐下，不屑的说道。“通风报信？她能有那么好心？”刘嫖满脸的不信任。“她自然不会那么好心了，”阿娇抚了抚耳边的青丝，“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她是想让我去陛下跟前为哥哥求情。”“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若是我再去为哥哥求情的话，两下相较，陛下若是放过哥哥，自然也就不会为难卫青的。更何况卫青现在正受隆宠，陛下应该不会罚他太狠。”阿娇一点一点的分析着卫子夫的动机目的，虽不中，却亦不远矣。“而且说不定陛下还会因为我强出头而对我心生倦意，对我的宠爱就会慢慢淡薄。”一般而言，男人应该都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在自己办事的时候出来指手画脚的吧，更何况，是刘彻这样一个君主呢。刘嫖听了阿娇的分析蓦地惊出一身的冷汗：卫子夫好谋算啊！“那阿娇还是不要去了。”虽然她来找阿娇的本意就是想让阿娇去跟刘彻求情的，但是现在听了阿娇的话，立时改变了主意。“去，为什么不去，那可是我的哥哥啊。”阿娇不以为意的笑道。“可是那卫子夫……”刘嫖看着阿娇脸上自信的笑容，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娘您放心吧，我心中自有主张的。”阿娇微微掀起唇角，既然卫子夫特意来告诉了她这个消息，她若是不去的话，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心血了。而此时，椒房殿内，雅欣一面替卫子夫扇着扇子，一面问道：“娘娘，那如妃真的会去宣室殿求情吗？”“一定会的。”卫子夫把握十足的说道，“以她的性情，不可能眼看着陈须出事的。”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阿娇的脾性，她自问还是略知一二的。“还是娘娘有办法，这样娘娘不用出面又能救了将军，真是一举两得。”雅欣一脸崇拜的说道。“呵呵！”只是一举两得么？卫子夫想到此刻阿娇很可能已经到了宣室殿，便不由得笑出了声。以阿娇的脾气，说不定还会跟刘彻吵起来吧，真是让人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