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炎热,两天的时间,尸体已经出现了一些臭味,看得人忍不住皱眉。可是就在这时候,顾振华亲自带着雎州的文武官员,一个不差,亲自到了城外,迎接战死士兵的遗体。早在得到战报的时候,顾振华就已经下令,连夜赶制棺材,同时在城南选择一大片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划为安国军将士公墓。上千名劳工挖掘了数百个大墓穴,整齐的排列在半山腰。另外顾振华又向全城公布了胜利的消息,所有的民众都格外的振奋。等到尸体运回来之后,漫长的人群,从城门一直延续到了墓地,人山人海,不光是饥民,城中的百姓也几乎都出来了,大家围在了一起,一种庄严肃穆的范围,在所有人之中弥漫。顾振华带领着城中所有官员,来到了装满遗体的马车前面,恭恭敬敬的举起了右手。老百姓这些天也清楚了,这是安国军的新式军礼!一个堂堂国公爷,超品的高官,竟然亲自给阵亡的将士敬礼,这份礼遇,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历来的名将都只在乎胜利,士兵不过是消耗品,可是在顾振华这里,士兵似乎更加重要。敬了军礼之后,顾振华转向了在场所有的百姓,用着深沉的声音说道:“诸位乡亲父老,在两天前,大家已经知道了胜利的消息。在这里我要再次告诉大家,鞑子想抢夺粮食,想把大家救命的粮食抢走!就是这些士兵他们奋勇作战,以至于牺牲了性命,才保住了二十万担粮食。”顾振华说着,目光扫过了在场百姓,尤其是那些饥民听到了二十万担的数字,全都有些头晕,他们或许从来都不敢想这么多粮食究竟是什么概念。“安国军救济灾民,安抚百姓,靠的是什么,就是这些粮食。换句话说,你们吃的粮食,都是这些小伙子,这些士兵,用生命换来了的!没有了他们,这些粮食被鞑子抢走,等到鞑子吃饱喝足之后,就会再来抢走你们的妻儿,抢走土地,抢走祖宗坟茔,抢走你们拥有的一切!”顾振华的话音越来越高,在场的百姓情绪也越来越激昂。血性的汉子全都把拳头攥得咯咯响。说些大道理或许没用,但是眼前最简单的道理摆在他们面前。粮食是他们救命的东西,鞑子抢粮食,就是抢他们的命!而这些士兵保护粮食,就是保护他们,让他们能活下去!这就是残酷的生存法则,没有人能逃避!想到了这里,再看向这些尸体,大家突然有了一种崇高的感觉,这似乎不是简单的一群人,巍峨如山,高山仰止!“乡亲父老,我提议大家为这些牺牲的将士默哀!”说着顾振华低下了头,身边的人也都依次跟着。那些老百姓也都有样学样,全都低下了头。数万人鸦雀无声,风吹过树丛,叶子哗啦哗啦的响着,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喧哗。灼热的太阳照着,汗珠滚落,也没人敢擦拭一下。大约过了三分钟,顾振华才再度抬起了头,经过了这短短的一瞬。全场百姓的情绪又大不相同了。场面的节奏似乎都落到了顾振华的手中,每一个老百姓都在看着这位国公爷,想要听听他的说法。“大明朝长久以来,重文轻武,把武人贬低的一钱不值,在这种舆论之下,人人耻于从军。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捻钉,这几乎成了共识!可是大家想过没有,这不是太平年月,这是内忧外患的末世!你们想要活下去,就需要有一批军人去牺牲,去奉献,去舍死忘生的战斗!当然也会有人说,吃粮当兵,天经地义!但是我希望大家扪心自问,为了吃粮,你们愿意把命交出来么,光是为了那点钱粮,到了生死关头,这样的兵还能奋死力战吗?当年岳家军爱民如子,传颂千古,在眼下,也请大家将这份尊重放到为了你们牺牲性命的士兵身上,大家觉得对吗?”“对,太对了!”“安国军就是当世的岳家军。”“没错,雎州百姓想要安居乐业,就要靠着安国军!”顾振华也玩了小手段,在老百姓之中安插了几个领头的。现在他们鼓动,全场的情绪就跟着沸腾了。“乡亲们,安国军的每一个战士,也都是从普通人之中而来。大家恐怕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痛苦,为了能得到安居乐业,为了能抗击鞑子的入侵,需要更多的有志青年,加入到安国军之中,自己的亲人,要靠自己的双手保护!”提高军人地位,就是为了鼓励更多的人从军,显然已经有些人开始动心了。这时候顾振华又大步流星走到了一驾马车的前面,用大枪挑起了一颗人头。“大家看看吧,这就是所谓的金钱鼠尾,大家觉得像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颗人头上面,在后世辫子戏当中,全都是剃一半留一半的阴阳头,看多了似乎不那么别扭。可是那只是清末的情况,在清初,阴阳头可是要被砍脑袋的,标准的发式前后都要剃干净,只有在头顶心留下一小撮,编成小辫,要能穿过铜钱眼。这种发式在后世的戏曲之中,还能看到,比如双簧当中的小丑,就顶着一根小辫子。换句话说,在清初,满清推行的发式,就是让所有国人当小丑,其中的羞辱意味实在是太浓厚了。“猪尾巴!”有老百姓喊了出来。“都说满清鞑子是禽兽,果然这样,好好的人顶着这么一个玩意,还怎么见人啊。”“不光不能见人,怕是死后都没脸见祖宗!”这回可不是顾振华安排的人,光是老百姓自己就议论纷纷了,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老百姓,对于剃发易服有着强烈的抵触。“这就是鞑子入侵之后,要求剃的头发。在京津等地,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满清已经举起了屠刀,要么屈从他们,要么就被杀掉。他们这么干,就是像驯服所有人,让大家都变成他们的奴隶,你们愿意吗?”“不愿意,不愿意!”“那该怎么办?”“听国公爷的,杀光鞑子,杀光鞑子!”“好,我中华从来不缺热血健儿,安国军这次砍了三千颗人头,下次就能砍五千颗,一万颗,只要大家踊跃参军,你们就会成为最强大的战士,再也不用担心鞑子会欺凌到你们的头上!从明天开始,在雎州就正式招收新兵,希望一切有志青年,能投军报国,保卫家园!”顾振华这番话是既有恐吓,又有鼓励,还有利诱,把事实摆在了所有百姓的面前,就不愁他们不热烈参军。讲完之后,顾振华带头,和其他人一起扛着棺材,到了士兵的遗体之前,帮着士兵整理遗容,用安国军的红旗裹着身体,放入了棺材之中。然后再由顾振华亲自抬着,到公墓下葬。国公抬棺,这份天大的殊荣,让在场的年轻人都热血沸腾,怪不得这些士兵敢和鞑子拼命呢!能跟着这么一个爱惜士兵的人,谁也不会当懦夫!除了顾振华之外,安国军的大小头目,雎州的知名士绅,全都行动起来,每个人都负责一具遗体,大家也顾不上气味,也顾不上肮脏。在太阳落山之前,全部牺牲的二百八十三位将士全都安葬在了公墓之中。僧道番尼,一起念着往生经文。汤若望这些洋和尚也加入了其中,顾振华的启发或许有了作用,汤若望格外的卖力气,卯足了全力。手握着十字架,不断给每一个死者祈福,播撒净水,吹奏西洋乐器。安魂乐曲,低回婉转,幽怨哀声,听到了每个人的心中,都不由自主的悲伤起来。汤若望的首秀成果相当不错。不少士兵,甚至老百姓都对这些洋和尚有了不错的看法。庄严肃穆的安葬仪式结束了,顾振华也部署了招收新兵的工作。这次战斗不得不让新兵营上去,也突显安国军兵力不足的弊端。随着新兵第一营的优异表现,从天津招募的新兵距离进入战斗序列,已经不远了。十营人马,能极大的补充安国军的战力。当然这点人马还不够。顾振华计划着要在徐州招募七营新兵,在归德一带招募十营。另外在山东还要招募三营士兵。归德招兵工作顾振华亲自负责,徐州的则是交给了孙诚和陆勇,至于山东的则是交给了李旭。方剑鸣亲自带着顾振华的命令,一路来到了虞城。和李旭一见面,方剑鸣就把顾振华主持安葬仪式的事情说了一遍。李旭一听也格外的感动,眼中泪珠转动。忍不住说道:“古往今来,说是爱兵如子,可是有哪位名将能真的替士兵想想,为了普通士兵争取荣誉和尊严!国公爷是第一人,能跟着国公,也是我们的福分!”方剑鸣也笑道:“没错,国公爷办事出人意表,看似不合规矩,但是仔细一想,又入情入理。弟兄们抛头颅,洒热血,用命给老百姓换太平,凭什么还有人瞧不起他们,简直岂有此理!”方剑鸣说着,将一份命令送到了李旭的手上。“国公爷让将军进入山东境内,一是为了扩充战果,二是为了监视满清,防止报复。国公交代,不需要占领太多地方,我们人马也不够,只要控制了曹县,单县等和河南接壤的地区就行了。到了这些地区之后,最主要的就是招兵抢人,把老百姓送到河南。”“嗯,我心里有数,前番国公爷来命令的时候,我已经派了士兵了,康乐笙带着两百新军已然抢占了曹县!”“好!”方剑鸣笑道:“我听说这小子在战斗之中表现不俗啊?”“的确,有主见,有决心,也敢下手,是个好苗子,就是他提议为了防止粮食落到满清手里,凿沉了十几艘船!”岳破虏在旁边突然笑道:“还夸他啊,就是他害得我们还要一点点把粮食捞起来,把船移开,恢复航路,费了多少事!”方剑鸣笑道:“不一样,此一时,彼一时。国公都亲自说了,他的做法值得嘉奖,新兵第一营的营长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康乐笙还不知道他已经悄然升官了,成了安国军新锐一代的表率。此时的康乐笙正在搜查曹县县衙。清军攻击粮船,就是从这里出发的,在县衙之中,还遗留不少往来信件和公文。康乐笙的文化水平比起一般的新兵都强很多,他拿过来看了几份,顿时就把眉头皱了起来。“混账,怪不得狗鞑子能找得这么准呢,原来早有了内奸,快,给国公爷送信,把这些证据全都送过去,挨个抓人,为牺牲的兄弟报仇!”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