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教仁认为袁世凯至少在正式国会召开之前,断不敢公然撕毁约法,与国民党为敌。但他没有从北洋集团的肆意攻击中,嗅到越来越浓的火药味。王亚樵虽然告诉他袁世凯有加害的阴谋,但他认为杨洪森手中的情报,不过是捕蛇捉影,没有丝毫的证据。宋教仁并没有看清南北之争是不能用调和的办法去解决的,在袁世凯的甜言蜜语下还在幻想着。他错了。袁世凯暗杀阴谋正在加紧进行中……3月20日,宋教仁因国会议员已陆续北上,他以国民党代理理事长的身份,准备赴北京参加国会。这天,天空阴沉沉的,毛毛细雨从清早开始一直不停地下着。宋教仁在黄兴、廖仲恺、陈其美、于右任陪同下,从《民立报》报社乘上一辆四轮大马车赴上海沪宁车站。虽然上海的十里洋场依旧是***通明,但街上毕竟不同晴天那样热闹,行人稀少了。他们乘坐的四轮马车,在通往上海火车站的一条街道上,在茫茫细雨中不快不慢地行进,为了挡雨,车上四周的帆布帘篷全都落下,遮得严严实实的。宋教仁、黄兴、陈其美、于右任在车里谈笑风生。坐在马车前排的宋教仁扭头对坐在后排的黄兴说:“克强兄,从现在起你就要做好一切准备,待国会闭幕后,你即来京,根据国会的情况,我们再共同商议下一步棋该怎么走。”黄兴带着几分亢奋地情神:“如果由我党组阁的事真的实现,责任内阁制定下来了,那连其美、仲恺,都得一起赴京才是。”“到那时候,孙先生也该从日本回来了。”廖仲恺补充了一句。沪宁火车站临时特设的议员接待室里,摆设得颇为排场:一盏16头的玉兰吊灯下,摆着几张长条桌,白绸桌布镶着荷花叶边,桌上摆着精致的茶具、各色糖果和香烟,条桌的四周,一色的漆木架藤座椅上,已经坐着20余位议员和前来送行的上海各界知名人士。离检票进站上车还有20多分钟时,宋教仁、黄兴、陈其美、于右任、廖仲恺刚从马车上下来,接待室门口便走出几个撑着雨伞的人,热情地迎到马车跟前:“噢,是黄先生、宋先生、陈先生、廖先生,失迎失迎!”宋教仁、黄兴等并不认识他们,以为是政府临时雇来的招待员。宋教仁、黄兴等人都穿着风衣,戴着礼帽,雨并不大,可迎候者还是举着伞,把他们接进了车站。就在进门的那一瞬间,在接待室通往进站口的拐角处,一个人鬼鬼祟祟地飞快闪过。廖仲恺眼快,见此情况心中顿生疑云,警惕地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宋教仁,侧身凑近他的耳边说道:“钝初兄,那边似有坏人。”宋教仁听了,不以为然地朝拐角处瞥了一眼,轻声答道:“这类事,防不胜防。”便大大趔趔地走进了接待室。窗外,依旧是风裹细雨,四处飞扬。初春的夜,寒意三分。车站接待室里却是一片热烈气氛,相识的,不相识的,彼此寒暄问候,特别是即将赴京的宋教仁,这样一位年轻而又颇负声望的大党魁的到来,人们自然是不约而同地向他围拢过来,客套话、恭维话不绝于耳。宋教仁兴奋地应酬着,那怕是在与人简短的几句交谈中,多次提到“政党政治”和“责任内阁”的主张,以致使非国民党员的脸上多有不悦之色时间将近10时40分,一阵急促的铃声,使这暄腾热闹的接待室顿时静了下来。开始检票进站了。议员们自当是第一批进站的贵客。宋教仁提起身边的一只小皮箱,转身对黄兴、陈其美、廖仲恺、于右任说道:“诸兄,请留步,望多保重,等候我们的好消息吧!”黄兴拉着宋教仁的手,深情地说:“钝初,到了北京,莫忘了给孙先生写封信,据日程,他明天可能就要到长崎了。”“一定,一定。不过,我想等国会闭幕之时再写,到那时,我要向他报告一个他意料不到的特大喜讯,让他也高兴高兴。”宋教仁一边笑着,一边大步走出接待室。其他议员已经进入了检票口。宋教仁在黄兴、陈其美、廖仲恺、于右任陪同下,匆匆向检票口走去。从接待室至检票口只不过数十公尺距离,他们刚走到一半,突然“砰、砰、砰”地3声枪响。宋教仁惊呼一声:“有刺客!”手里的小皮箱“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双手捂着腹部,随即栽倒在地上。接着车站内又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王亚樵等人在第一时间分开人群冲到了宋教仁的身边,用刀拨开宋教仁的衣服,看着深陷在防弹衣上的子弹,王亚樵轻嘘了一口气,连忙指挥护护送着宋教仁来到了火车站医院。火车站内警笛四起。巡捕们发现一个持手枪的嫌疑犯,疑犯趁着站内秩序大乱,慌慌张张地夺路而逃。巡捕遂断定此人便是凶手,紧追其后。凶手是个矮个子,穿一身黑呢子军官服,跑得并不快,样子十分惊恐慌惶。看着逼近的巡警,凶手连开两枪,两名巡捕应声倒在马路上,其他的巡警被吓的止步不前。车站外,风呼啸,细雨茫茫,灯昏暗,凶手刚跑在沥青路,看到后面的巡警不在追赶,便放慢的脚步大口的喘着气。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他虽然甩掉了警察,却被另一伙强人给盯上了。在沥青路上一阵短促的交火后,打光子弹的嫌疑犯被这伙人强行塞进轿车内。在火车站的手术室内,医生正在为宋教仁检查的伤处。虽然子弹被防弹衣给挡了下来,但是子弹冲击力在宋教仁腹部留下十分醒目的伤疤。黄兴、陈其美、廖仲恺、于右任等人焦急的等待着,没有过多久,黄兴、陈其美被主治大夫请进了手术室。进至手术室的陈其美看到宋教仁正座在病床穿着衣服,而边上一身大夫装扮的王亚樵朝着陈其美点了点,“我们是杨洪森委员长派来保护宋先生的。”黄兴走到宋教仁身边,“钝初,怎么样?”“如果没有这件背心,几乎已死于贼人之手。”宋教仁轻声说道。王亚樵道,“先生为了您的安全,我建议在到南京之前对外最好宣称,先生你遇刺受重伤正在抢救中。”陈其美赞同的点头道,“这事就交给我吧。”王亚樵突然对着那些医生和护士恶狠狠的道,“过会出去的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应该有数了吧。”医生站出来道,“我们不会将病生的病情向外透露的。”宋教仁马上道,“感谢各位。”袁世凯得知宋教仁遇刺重伤,凶手当场逃之夭夭,便演起贼喊捉贼的剧目来。他颁布命令说:“昨日,据前农林总长宋教仁电称,20日晚在上海车站被奸人枪击重伤,当即命江苏都督程德全、民政长应德闳及上海地方官、沪宁铁路总站,悬重赏勒限缉凶。民国新建,人才至难,该凶犯胆敢于众目睽睽之地狙击勋良,巡警未当场缉拿致被逃逸,阅电殊堪发指。前农林总长宋教仁奔走国事,缔造共和,厥功甚伟。迨统一政府成立,赞襄国务,尤能通识大体,擘画勤劳,方期大展宏猷,何遽闻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