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大风忽起,河灯尽夜sè如墨,深沉的天穹之上似隐藏着一只巨目在云端之后,俯瞰着芸芸众生。赤金河畔灯火弥漫,对燕贵来说,一rì最为jīng彩的时分不过才刚刚开始。纵使朝堂内四门阀与虎贲军之间已行同水火,对这些沉迷于声sè中的年轻贵族来说,只有他们还有着贵族的行头和永无止息的银钱,赤金河畔的画舫永远让他们难以自拔,不知岁月几何。楚玥一袭短装站在桥头,一边的赤金河灯火通明莺歌燕语,一边的沟渠之畔却沉淀着整个大燕民族最浓重的黑暗。恍如天堂和地狱,却只有一线之隔。“如大燕这般丑恶的统治,何以能存活到现在……”楚玥看着河心画舫之上,年轻燕贵们醉酒声sè的丑恶嘴脸,平静的说道。“丑恶……”男子清冷淡漠的声音缓缓响起,如夜蝇过水的轻轻一点,低不可闻。“如何才不丑恶,这世间何曾有净土。”燕涟淡漠开口,蓝眸中带着一抹嘲弄,静静等着女子作答。“之所以丑恶,是人心的腐朽。”楚玥沉默片刻漠然说道,“即便见识过世间诸多黑暗,但每每来到这片土地上时便有发自内心的恶心。”“贵族们过人上人的生活,奴隶之命卑贱如草芥。”“如此大慈悲之话竟从你的嘴里说出……”燕涟轻声一笑,俊美的容颜上笑容似嘲似讽。“人命在我眼中虽不值钱,却无法如你们这般漠视。”楚玥徐徐说道,河风吹起女子纤长的发丝,迷**人眼,“若能选择,谁愿手然血腥。”“人各有命,从一开始就注定人生来有尊卑贵贱。”楚玥将发丝拂向尔后,黑眸潋滟,看着月华下神sè淡漠的男子,嗤笑道:“我更信人定胜天!”燕涟幽深的蓝眸闪过一抹波动,对上女子迎来的目光,莹白之下,女子点漆般的眸子似也蒙上了一层光华,岁月变更,纵使山河也有所变化,但女子的黑眸却一如他初见之时那般倔强坚毅,似乎连时间洪流也不乏催动其半分。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之前,女子深处柔软的小手紧握着他的手指,拉钩,约定……燕涟的目光瞬间迷离之后很快恢复了清明,视线转向赤金河的另一侧,看着即便夜间也在土地上辛苦劳作的奴隶,淡漠说道:“若正如你所言人定胜天,何以那些人到死都卑贱如蝼蚁。”“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楚玥恍惚间说出此话,继而眉头紧皱,转开话题说道:“我要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明儿为何会与渤海王扯上关系?”燕涟深深看着楚玥,他本不愿告诉女子此事,但詹台rì封既已出现在DìDū,以他对此人的了解,楚玥的身份很快便会暴露,与其被动等待还不如主动出击!“渤海王之名想来你已听说,”燕涟缓声说道,面sè在月华下显得有些苍白,肉白sè的唇轻掀,道:“楚明在詹台明月的手中。”楚玥闻言,眉头紧皱,目光锐利的看向燕涟,冷声问道:“为何事到如今才告诉我!”“以你的脾气,岂会忍下去。”燕涟淡然说道,“本王岂能为你俩姐弟**了一番部署。”燕涟声音冷漠如冰,言语间似一点也不在意楚玥和楚明的生死,若是无极在此必定又是一番嗤笑燕涟装模作样,口不对心!楚玥冷冷一笑,心募得下沉,仅存的一丝柔软也被冰封冷冻。“四王爷冷漠无情自然不会有半分恻隐之心,但我明儿若有丝毫损伤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本王言出必行,自会寻来楚明交还给你。”“不行,你的话我半分也不会再信!”楚玥冷冷说道。“此次你我目的一致,想要救回你弟弟自然要先除去一些人。”燕涟轻拂过手上的白玉扳指,目光迷迭。“等等!”楚玥挥手喊停,疑惑的问道:“有一点我不明白,詹台明月抓住明儿又能启何作用?”楚玥满心疑问,明儿在大燕不过四王爷府一个小小奴隶,何至于引起渤海王他们的注意,即便燕涟派人暗中寻他一事被人发现,也不至于让詹台明月如此看重才是!燕涟深深看着楚玥,薄唇轻抿,侧开眸子避过楚玥的问题。夜风拂动,穿过男子的锦绣长袍掀起衣袂袍角,楚玥看着男子渐行的背影,踟躇一秒抬步跟了上去。夜sè越发浓了,燕涟兀自走在前面,人声渐起,修长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之中,俊美的面容自是无比引人注意。楚玥一步一行跟在其后,看着人群中男子修长单薄的身影,倏忽觉得这是一幕是那么熟悉。脚下的步子不由一顿,身子猛地被过往拥堵的行人一撞。“小心一点……”撞人的大汉本想破口大骂,但见楚玥衣着暗透华贵不似寻常人物,只得憋着气小声的咕哝几句。楚玥霍然回过神来,看着街角屋檐上高挂的绚丽灯笼,从街的另一头如长龙一般蜿蜒而来,几名小童围绕着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翁,手上握着几个铜板垂涎又不舍的看着竹竿上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恍如隔世一般,一幕幕画面撞入脑海之中,楚玥霍然抬首,却见方才卖冰糖葫芦的那名老翁已不见了踪影。那里,人海中。男子长发如墨,幽深的蓝眸似承载着无尽的迷迭之海,只一眼似要将人的灵魂席卷入内一般。他静静的站在人群之中,遥遥相忘,神sè安静淡薄,修长如玉的手上一串晶莹的糖葫芦将绝世DúLì的他拉回现实之中,添了一份人气,让人相信眼中所见乃是真实。“你……”楚玥看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燕涟,似有东西哽在了喉头里,心如蹈海,不知冷暖。男子安静沉默,修长如玉的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在女子眼前,那是一串冰糖葫芦,万籁将静,楚玥眼中有迷离闪过,沉在广袖中的手不禁抬起,却在触碰到男子冰冷的手指之时眼中的迷离顷刻褪去。啪——楚玥一把打开燕涟的手,裹着糖衣的冰糖葫芦滚落在地,蒙上几多尘土,被过往的行人一踩,变成一片狼藉。“我没空在这里陪你玩什么把戏!”女子声音冷漠,如夜幕般的黑眸滑过一丝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的慌**。燕涟沉默不语,转身离开,不过须臾他的身影便消失在拥堵的街头。楚玥静静站在人群之中,死死咬着下唇。她黑眸中闪过一抹疑惑,手不禁覆上自己的心口,为何这里会失了镇定,燕涟临走时那一双清冷的眼不时在脑海中回荡,让她难以平静。楚玥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再不见以往的镇定冷静,她疑惑的皱紧眉,自己到底怎么了?周遭一切的声响似都化为了虚无,楚玥茫无目的的穿梭在人群里,直到人声再起,鼻间脂粉香气变得浓郁,她这才回过了神来。一阵阵女子妩媚的娇笑声将她拉回到现实。就见波光粼粼的赤金河上,一盏盏荷花灯如小船一般从蜿蜒的沟渠内顺着小桥下并不宽阔的缝隙滑入赤金河内,斑驳脆弱的光点在赤金河上点点四散,如夜空中零散的星子,对旷阔丰腴的赤金河来说,那一点点荷花灯就如沧海一粟般显得无比渺小而脆弱。突然,平静的河面上荡起一片水花,瞬间打湿了纸糊的荷花灯摇摆不定的细小灯火瞬间熄灭,一只大桨在河水中一摆,就见一名女子伸着犹如白藕般的莲臂将花灯从水中一捞。“哎呀,都打湿了,一点都不好看!”女子娇嗔的声音响起,不依不饶的对着身旁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哝语说道。“美人莫气,这河上有这么多盏花灯,咱们再捞上一个便是!”贵公子笑着抚慰道,一手环着女子的蛇腰,一边指挥着下人打捞着河灯。赤金河上本就零散的灯火逐渐熄灭,女子和贵公子的调笑声渐渐拉远消失在扑朔而过的河风里。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啜泣之声,楚玥恍惚回过头,就见小桥的另一头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子萧瑟的站在河畔,小男孩低声的啜泣混杂在呼啸的河风之中,那双夜sè也掩盖不住的肮脏小手指着灯火弥漫的另一边,那里,贵族男女正肆意打捞着河灯。将承载着这些最底层蝼蚁们唯一的希望和信念一点点扑灭。倏忽,大风刮起。一艘华贵的楼船霍然出现在小桥附近,船头上一阵嬉闹之声正是方才打捞河灯的那名贵公子和他的女伴。“那边的贱民,我家公子看上了你们手上的花灯,还不速速奉上来!”下人嚣张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沟渠上拥着一群人,神sè或凄凉或麻木,他们中有奴隶有平民,但有一点相同,他们都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蝼蚁,只能rì饮沟渠水不见赤金壮卑贱之人。河畔卖花灯的老翁颤巍巍的将自己摊铺上的花灯交上前去,正是这时,女子娇媚的声音霍然响起。“那个花灯,奴家要那个花灯!”众人的视线随着女子的手看去,就见沟渠的杨柳树下一名男子孤身而立,树影遮蔽住了他的身形,只有他手上jīng致无比的睡莲花灯在夜sè下显得出彩无比。贵公子随意看了一眼,并未有诸多在意,便挥手示意下人去取。“那边那个小子,还不速速将手上的花灯送过来。”出乎众人的预料,柳树下的男子好似没听见一般,他蹲下身,从怀中拿出火种将花灯点燃,任其漂流在河道之内。夜sè下,男子的手腕晶莹如玉,似承载着月华。楚玥的眼一点点眯起,看着树影下男子修长的身影,心中微微一突。船上的贵公子见竟有人敢忤逆自己的话,面sè顿时yīn沉了下去。语气森冷的说道:“好一个不知好歹的贱民,给本公子将他抓过来!”贵公子此话一出,沟渠河畔顿时惊惶一片,奴隶平民四散而开,只有柳树下的那抹身影纹丝不动。头顶的冷月不知何时从乌云中伸出了头,男子的面容在月华下一点点显露。原本还一脸煞气的贵公子面sè霍然一僵。月华下,燕涟衣袂浮动,平静的看着楼船之上的贵公子,声音冷漠淡薄:“宇文华都,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