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姥家来信江筠的身影消失在家属大院的巷道中,再也没有单车的声响传过来,陈援武才转身向大门走去。大院门岗的哨兵靳步,是他刚进新兵连的时候认识的战友,刚调过来执勤。陈援武停下来,跟哨兵相互立正敬礼,笑着打招呼:“今晚是你站岗啊?”“走了啊?”靳步站得像个雕塑一动也不动,小声的说:“刚刚你弟弟才骑着车进去。”陈援武往回看了一眼,大院里黑漆漆的,只看到住在前排平房的人家,有一两扇窗户透出光亮。天太冷了,这个时间点基本上都关着门窗在家吃饭,院子里也没人走动聊天,小孩子多数被家长给鞠在家里。“他往哪个方向走的?”“顺着这条大道走的,是回你家的方向。”陈跃飞在大院里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高,在大院里执勤站岗的战士,没有不认识陈跃飞的。应该说,陈家搬到一号小院一年以来,大院里无人不识陈跃飞。晚上六点钟以后,是陈跃飞跑出来玩的时间。陈援武也不知道他这个弟弟怎么有那么大的热情,整天泡在外面不着家。他也不明白,每天重复着玩同样的游戏,不是玩游击队,就是玩各种战役,无非就是追来跑去的,怎么就玩不够?一点新意都没有,一点智力难度也没有,就是纯消耗体力而已!陈跃飞跟他说过,到岁数就去当兵。可是,当兵也要动脑子,也不是傻乎乎拎着枪东奔西跑到处耍威风的。不动脑子的人,干什么都不行吧?不过,这点轮不着他说,家里有个喜欢打仗带兵的父亲,就足够陈跃飞崇拜了。陈援武想了想,冲靳步点点头,还是朝医院方向走去。他现在是住院期间,不能私自回家,活动范围仅限于医院和师部之间,否则就视为开小差,轻则关小号,重则受处分。尽管他怀疑陈跃飞有可能会去找江筠,可是去找又怎样,他也不能去守着。再说了,衣袋里还有一页纸的数学公式还没背下来,他还是抓紧时间补课好了,等休假的时候再回家问问。陈援武的怀疑是对的。陈跃飞正在江家的后院外,轻敲江筠的窗户呢。连着好几天了,江筠的小窗户都没有亮过灯。这会儿陈跃飞也是例行偶遇,意外的发现窗户里透出灯光,连忙扔了个小石子,打在窗框上。江筠刚进门,还没坐下,外面就传来响动,知道是陈跃飞,急忙把窗户打开:“什么事?快说,家里有人。”陈跃飞遗憾呢,早知道把小说揣在怀里就好了:“你还看小说吗?我又找了一本。”江筠摆摆手:“好,后天上午九点,我去防空洞那边找你。”看着陈跃飞点头,江筠把窗户关上,拉好窗帘,江兰在里屋敲她的窗户:“姐,好了没?”“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江筠借口洗漱,打了半盆热水到屋子里,开窗户说了几句话,水就凉了。她端着水走出屋子,顺手把水泼在院子的一角,走进厨房。江兰瞪着她:“姐,我好像听见说话的声音。”江筠低头去拿牙膏牙刷:“是我在背书。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咱妈去廖姨家了,说是姥家来信了。”江兰盯着江筠刷牙的动作:“姐,你刷牙还在玩儿呢?”江筠刷牙,是按照牙博士护齿健齿的方法,在牙釉面上画小圈。江兰看得兴趣盎然,还永无休止的问着问题:“姐,你回来时候抱着的棉衣是谁的呀?那么新!是咱爸给你买的吗?是军装吧?我看跟卫生所的那些护士是一样的呢。”江筠刷好牙,把自己的牙刷毛巾拿在手上往自己房间走:“我跟人家借的,这衣服我穿着大小都合适,我就借来当样子,做一件。”“姐,你找谁给你做啊?你自己会做?咱妈都不管你了。”“我找同学妈妈帮我做。”江筠中午抽空去军人服务社看过,买棉花买布回来做棉袄,比买成品还是能便宜不少。她问售货员做一件棉袄需要的布料和棉花数量的时候,人家还热心的告诉她,有人代做棉衣,收一块钱手工费。江筠就想着弄到钱买布买棉花的时候,再去找何向东的妈妈请教怎么做棉衣。江兰就等着江筠接着问姥家来信的事,谁知江筠净说别的事,只好自己主动说出来:“听说姥姥生病了,咱妈想回去姥家瞧瞧呢。”张秀英想出远门?江筠终于有点兴趣了:“姥姥生了什么病?”江兰挠挠头:“我也没听清,我就听咱妈说什么伤筋骨一百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吧?”“对对,就是这句话。”“伤在胳膊还是腿?”“没问,反正咱妈一接到信就让田姨给帮忙看了,她晚上就给我热了个馒头,然后就去廖姨家了。”江筠放好牙缸晾好毛巾,拿出小说:“来吧,今晚给你念四页。”江兰高兴的脱鞋上床:“坐被窝里念,我想躺着听,行吗?”江筠一想到张秀英要回娘家,就忍不住高兴,张秀英的娘家在吉省通城的老营沟林场,从这里过去,一来一回,光是路上都要走七八天,这意味着她可以自由的在家里出入了,可以大大方方的看小说看书,大大方方的领同学到家里来玩了。一高兴,就多许诺了两页书:“躺着听?你别睡着了就行。要不然就只念一页。”江兰还没完成张秀英交待的打听姐姐行踪的任务,哪敢睡着啊:“我听我听,保证不睡着。”就是不睡着,江兰也打听不到什么,江筠时不时的就把话题给带跑了,萌蠢的江兰哪里发现得了,都是有问必答不问也答。江筠刚念了两句,江兰又兴致勃勃的说:“姐,其实我挺想跟咱妈一起回姥家的,我都有点想姥姥姥爷了。咱妈说这个时候不回姥家的话,再过几天大雪封山,想去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