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皇宫十八岁像是一个分水岭,从那天起,古泽琛以一种全新的,积极且主动的姿态侵入良辰的生活,让良辰一点点淡忘上辈子那十八年,仿佛一切就好像是个梦,而怀抱着自己安然入睡的男子,也和记忆里的那个全然不同。今天,古泽琛的一句话,上辈子欠了你,良辰回答得很认真,也吓到古泽琛了。良辰看着丈夫一瞬间的惊愣,松了松唇角,正想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古泽琛回了一句,“难怪这辈子我怎么也舍不得放你走,原来是上辈子真欠了你啊。”看似玩笑,只有良辰知道,或许这真的是命中注定。回到家,古泽琛先去看孩子,良辰洗了澡,沾了枕头就睡过去,这一睡,便又回到了那个时空,那座宫阙。良辰站在宫门口,看着那朱红色的宫门,恍如隔世。这道宫门,她只见过一次,就是进宫那天,她坐着凤辇,从这儿经过,成了华尚辉的皇后。自那之后,莫说了宫门了,就连寝宫也很少出去。良辰实在想不通,那样一个逼仄的天地,如何困住自己五年?她那时候,怎么就真的以为,做人上人会是最好的选择呢?她果然比不过堂姐聪明。身子就这样穿过厚重的宫墙,一砖一瓦都往后退,它们每一块都沁着血,底下埋着森森白骨。良辰知道,成王败寇,既然想争那功名,就有死的准备。良辰再看这片宫墙,只觉得一切就像是一场黑白默片,曾经在这儿鲜活生活过的记忆也都成了别人的事。直到看到宫人们抬着皇帝的龙辇,匆匆往一个方向跑去时,良辰像是想要抓住那片明黄色一般,身子越来越快地朝着龙辇消失的那个方向飞了过去。龙辇里的人,会是华尚辉么?良辰初到异世,有能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试图找寻当年的结果,可惜这个自己曾经生活过的朝代就像是从不曾存在过,任凭她怎么找也找不到。现在,她不管是南柯一梦,还是庄周梦蝶,总归是回来了,那么,她想去看看,这个故事的结局。良辰记得,自己满身是血地抬回寝宫,宫殿里的每一个下人都是心惊胆战的。不管从前他们是谁的钉子,如果她死了,这一个宫殿的人都是要殉葬的。良辰知道这样很不公平,但生活在这个时代,本身就是件不公平的事。抬着龙辇的宫人跑得很快,仿佛后头有什么在追赶着他们,良辰试图超过他们,但却总是不能够。直到宫人们在自己曾经住过的那个寝宫门口停下,良辰也跟着停了下来。这是怎么了?良辰有些好奇,曾经属于她的这座宫阙,里边是不是还住着一个自己?龙辇上,下来一道明黄色的背影,良辰努力分辨那背影的主人,却发现自己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水影,至于是谁,仿佛是又仿佛不是。良辰追住过,却发现怎么也靠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明黄色的身影留在宫苑外头。良辰舍不得走,既然背影看不清,那等会儿他出来,自己是不是就可以看见了呢?良辰守在外头,清楚地听见宫苑里头奴仆们慌张的脚步声和求饶声。这座宫苑的主人,似乎出了什么事?良辰好奇地盯着大门,如果是她的宫殿,那为什么不让她进去?直到宫苑门槛漫出鲜红,良辰听见里头一阵悲鸣,身子一轻,一阵强大的吸引力拽着良辰,直到将头晕目眩的良辰丢到一片冰冷里,良辰发现,自己真的……回来了。胸口已经不疼了,剑口处的血也止不住了,仿佛一切都雨过天晴了,就连那刺鼻的血腥味也闻不到了。可良辰发现,自己的四肢被冰冷且僵硬的东西桎梏住,莫说是动一动一寸寸冰冷下来的身子,就连精神体似乎也走不了了。明黄色的身影一直站在床榻前,低着头,面容依然看不清,只那双黑曜石般的眼仿佛穿过灵魂,震颤心底。良辰的眸光落到对方染血的衣襟前,那口血,还是自己临死前憋着要他好看时朝他吐的呢。夫妻五年,即便不是朝夕相对,但因为他的君,她除了揣摩他的心思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还会不知道他最是重视仪表,容不得身上半点不平整,何况这么大一块血迹?只是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身后是跪了一地的下人和御医,每个人都在悲鸣与哆嗦,良辰倒是想替他们求情,毕竟他们谁都没错,可眼前这个男人从前就不听她的话,现在自己都死了,就更加不会懂她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