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那扇木门的后面,是一间石室。石室没有窗子,除了这扇木门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出入口,透着股灰暗衰败的劲。也因为没有窗子,整间石室昏暗异常,叫人并不能看清里面有什么摆设,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中央似乎有一个不算小的台子,在门口泻入的光线中可以窥见一角。一种类似腐败的气味从石室中飘散出来,混合着尘土的气息,叫人无法靠近。不过大概这种情况下也不会有什么人出于主动的意愿想要靠近就是了。库蕾雅并没有等到石室的门完全敞开就已经进入了战斗姿态。从进到这个奇怪的空间扭曲的地方开始,一直笼罩在她心头的那种不祥的预感终于应验,,事到如今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银枪紧紧握在手中,库蕾雅警惕地站在原地保持守势,但是意外地发现眼前的少年并没有攻过来的意思。也许对方也是在观察自己的动静。这样思考着的库蕾雅本来想再静观其变,心头却不知怎么蓦地浮现出另外一种可能。虽然了了从刚刚开始一直神神叨叨地述说着似乎从以前开始就期待着与自己相见的这一幕,但是这也难保不是对方的缓兵之计,其实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此刻正和不知是敌是友的“黑火”克罗艾在一起的江一。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库蕾雅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就走。就在她打定主意想要离开的转身的瞬间。刚才还显得平淡无奇的走廊居然换了一副模样。洁白光滑的墙面瞬间被厚重的钢板覆盖,转角处的机枪和监视器非现实到让人忍不住怀疑它们的真实性,整条走廊就像是从普普通通的办公场所瞬间变成了钢铁要塞一般。了了并不惊讶于库蕾雅的举动,在她的身后慢慢悠悠地开了口:“果然是以守护为名诞生的战神殿下。这种情况下想到的第一件事果然还是要保护那个什么都不行的废材。江一先生真的值得您这样拼命吗。”尽管口口声声称呼江一是“什么都不行的废材”,少年对于江一的称谓依旧习惯性地加上了“先生”二字。库蕾雅在少年说话的时候已经飞奔出去好远,然而少年的声音似乎是如影随形,一直在她的耳边萦绕,并没有被丢开太远的距离。当她跑动在走廊里的时候,那些装着监视摄像头的机枪似乎被启动了,开始有节奏地喷射出火舌。然而诡异的事情是,尽管火力密集到像是想把所有的活物统统打成蜂窝煤的架势,这些机枪和机枪之间竟然有一个微妙的时间差,刚好能容动作快的人将将通过。这种情况本来是非常不正常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的库蕾雅已经无暇顾及这种场面。刚刚了了的话显示他已经彻底放弃隐藏自己的恶意,直接撕破了伪装面对自己。而经验告诉她,这种情况下,通常就是对方对于自己的行动相当有自信的时候。已经有自信到放弃留可能的后路。无论她想做什么,恐怕都需要加快动作了。然而。当库蕾雅跑到下一个转角的时候,她终于明白对方的这种自信来自什么地方。她分明记得按照自己来时的路,眼前应该是那个入口处的大厅,可是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赫然还是和刚刚那段走廊风格高度一致的走廊。空间扭曲。这是库蕾雅大脑中闪过的第一件事。而她大脑中闪过的第一个解决方案,便是直接回头,原路冲了回去。了了还站在原地。看见库蕾雅杀回来的身影,瘦削的少年面上先露出的是惊喜的表情,然后在看清库蕾雅的举动的时候,少年脸上的惊喜又变成了失望。“原来你是来杀我的啊。”少年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在许许多多与骑士道精神相关的故事里,似乎攻击手无寸铁的人是相当遭人唾弃的一种行为。不过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库蕾雅的观念里并没有那些东西。支撑她行动的是一种名为“守护”的情感,除此之外的各种附加都是江一一点一点灌输给她的。而谁能指望自己都没有这种无聊的骑士精神的江一培养她成为一名正派的武斗者呢?下一秒钟,女战神的枪尖已经递到了了了面前。啊,如果能听这个孩子说更多关于我的事情就好了。不过那种事情其实也没什么所谓。在枪尖刺下去的时候,库蕾雅的大脑中思考的是这样的事情。少年的幻影在银枪的尽头摇摆扭曲,散成一团七彩的光,随即消散。库蕾雅惊讶地发现那个少年刚才还站立着的地方什么都不剩了,踪影全无,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而方才那个石室的门还敞开着。虽然库蕾雅最初并没有仔细看清这件屋子里有什么东西,但是她清楚地知道绝对不应该是自己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出口。尝试着递了枪尖出去,她并没有感受到明显的魂质粒子的变化。虽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库蕾雅还是毫不犹豫地抬脚走过了那扇门。外面就像是普通的现实世界一样,一直到她完全进入那整扇门另一半的时候未知。空间再一次发生了扭曲。眼前的图像就像是在水中溶开的图画,边缘变得不甚清晰,颜色揉成一团,天旋地转之后再一次重组,在库蕾雅眼前呈现出某种显然是有特定意义的场景来。山洞一般的地方。祭坛。蒙面的人。穿着奇怪的兜帽的人。摇曳的火把。耀眼而不知所谓的光。一幕一幕飞快地在库蕾雅的眼前闪过,耳边起初有着像是什么人的絮絮低语,渐渐地那说话的声音慢慢变大,终于到了能听清每一个字的程度。那不是他们使用的语言。然而库蕾雅觉得这是一种自己知道的语言。不仅知道,还很熟悉。这种语言带着某种堪称怀念的情绪向她倾轧而来,如潮水般将她整个淹没。这是我曾经亲眼见到的场景。这是我曾经使用的语言。这是我曾经听到的话语。头盔从金发的女战士头上滑落,在地上撞击出清脆的声响,随后碎成一团金色的粉末,消散在本不应出现在室内的风中。库蕾雅慢慢地跌下去。整个人躺在地上。蜷缩着,回归到了最开始的姿态,宛如新生的婴儿。少年从刚刚开始一直没有离开过的地方沉默着走进了石室,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蜷缩在地上的那个人。“想要让你陷入这种程度的混乱,机会大概也只有一次吧。”少年喃喃自语道,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就算是使用这种近乎作弊的方式,我也想得到你。”少年耳边一直挂着的耳机中传来不知是谁的声音,有些甜腻的女声,但是那种装腔作势的甜腻像是为了隐藏什么更深处的黑色的东西。“您会不会做得稍稍有点过头啦,了了大人。这样子我们不是已经完全暴露了吗。啊,不过说起来,我这边也像是暴露了的样子呢。”那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很是轻快,虽然说的话像是正在为“暴露”这件事伤脑筋,但是语气完全就是乐在其中的样子。了了突然换了一种语气,听上去和那个时时刻刻都像是磕了药一样的神经兮兮的羸弱少年判若两人,每一个音节都掺着满到溢出来的杀伐果断:“无所谓。反正差不多已经到最后一步了。没时间找那只东躲西藏的老鼠了。碍事的家伙全部解决掉之后,你也快点过来吧。月前花。”本应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突然响起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撞击的声音。由远及近,声音渐渐清晰。了了本来以为是某个违抗自己命令的下属,但是那人随即说的话让他整个人都呆立当场。“你有没有这种经验。想要找什么东西的时候,不管怎么努力都找不到,但是当你把这样东西放在脑后的时候,它又会自己在你手边冒出来。”是个异常清澈好听的男声。了了握紧了手中头挂式通讯器的开关,指节泛出一点青白色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出现在不算长的走廊的尽头,身后是一盆半人高的盆栽,绿萝宽大的叶片上每一片都跃动着耀眼的阳光。而男子手中拿着的东西实在是过于不同寻常。一把电锯。电锯的顶端还在慢慢地滴下血来。通话器另一头的月前花仿佛也感受到了这边事态的突然变化,声音变得急躁起来:“了了大人?了了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少年一言不发,紧咬着下唇注视着面前的男人,眼睛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而那男人的身上是真的有斑斑血迹,并不是什么生疏的比喻而已。“呀,刚刚真是好好地活动了一下筋骨。”男人眯起眼睛笑了笑,抬起手用掌根轻轻推了推眼镜,“就在你刚刚忙着用你的能力搞定那边那个女孩的时候。”男人用下巴指了指石室的方向,然后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说道:“说起来我还没有做自我介绍。久仰大名,初次见面。我是‘诸语’何适,大概就是你刚刚说的那只‘东躲西藏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