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轻挑了眉:“宣吧!”听虞老夫人哭诉了一道,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虞老夫人既然明目张胆地告到她跟前。这事就不会有假。不过太后娘娘也不会只听虞老夫人一家之言,仍然派人出宫去打探了。见虞老夫人老泪纵横,太后娘娘也是叹气:“荣郡王府也确实太不像话,既然荣郡王妃也进了宫,哀家就听听她怎么说,老夫人稍安勿燥。”说到这儿,她看了一眼虞老夫人挂在手腕上的沉香木佛珠,便也想到,先帝在世之前,是十分器重虞老爷子。也因此,她时常宣见虞老夫人进宫说话,同样的佛珠做了两串,就送了虞老夫人一条。虞老爷子是替朝廷巡视水患,在路上叫从山上翻滚的泥石流埋进土里,这才没有的。先帝得了这一消息后,十分痛心:“朕,又失一贤臣良佐。”此后,先帝对虞府颇为照拂。思及往事,太后娘娘再瞧了虞老夫人,从前娇艳又爽利的人,在饱经了风霜之后,已经是满目地沧桑老态,也是可怜。虞老爷子是为了朝廷丧了命,虞老夫人忠贞节烈了大半辈子,虞二爷和谢府积极襄助朝廷开了海禁,也是功不可没,虞大爷在都察院没什么建树,也算勤勤恳恳,一家子都是忠烈德功之臣。荣郡王府的事,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遮掩不过去。太后娘娘又继续道:“不管怎么说,虞大小姐险些毁了清誉,虞老夫人突发了病症,伤了身子,荣郡王府都难逃干系,哀家定会为你们作主。”虞老夫人“扑通”一声跪到地:“多谢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连忙道:“你身子不爽利,就不要动不动就下跪,快起来吧!”小宫女连忙上前扶起了虞老夫人。就在这时,有内侍过来禀报:“老夫人,胡御医过来了。”虞老夫人有些惊讶。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胡御医是太医院院史,三皇子落水一事闹开了,胡御医肯定是要提早回宫的。不一会儿,胡御医就背了药箱进了内殿,向太后娘娘行了跪礼,奉命给虞老夫人把脉。虞老夫人之前突发了阳亢,因急救得当,用了针,吃了调治的香药之后,已经没什么大碍,却因为没有好好休息,症状又起了一些。胡御医开了缓解症状的药丸,再三交代:“切忌情绪激化,要心平气和,怡养心神,多休息,少疲累。”太后娘娘垂了眼睛,看来虞老夫人在荣郡王府昏迷,是真遭了大罪。她原就瞧中了虞老夫人的德行,长兴侯府的花会上,又得知了虞大小姐,也如虞老夫人一般,是个有德行的姑娘,这才动了心思。这几年,全国各处都有不同程度的旱情,今年尤为严重,她也有借虞大小姐家财,与谢府的渠道,解各地旱情的意思。但是!她却从未想过,去作贱人家大好的姑娘。许了老四正妃之位。老四品性不错,这也不算是乱点鸳鸯谱,祸害人家大好的姑娘。可如今,出了荣郡王府之事,婚事就不好再提了。不然,岂不成了兄弟争女,有同室操戈之嫌,传到外头有损皇室体面。思及至此,太后娘娘也不禁心生了怒火。虞老夫人用了药,就让小宫女扶到偏殿去歇息,直到荣郡王妃过来,才重新回到内殿。荣郡王妃穿了一身大妆,脸上连粉也没搽,就这样白惨着一张脸,顶着红肿的眼睛,跪在太后娘娘跟前认错。因为虞老夫人在场,原来想好了,避重就轻的说词,也不敢再说了。荣郡王妃哭得好不凄惨:“太后娘娘,是侄媳妇见虞大小姐好教养,就起了心思,可我们家章哥儿,一没得世子的封号,二也没得任职,哪能配得上虞老夫人精心教养的嫡长女,就担心虞老夫人不吐口,侄媳妇儿就鬼迷了心窍……”对这说辞,虞老夫人并不意外,大户人家但凡能熬到她们这岁数的老家伙,就没一个是简单的。娶妻娶贤德,妻贤旺三代,大户人家为了嫁娶,手段尽出,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太后娘娘端着粉彩牡丹的茶杯,垂了眼睛,没说话。虞老夫人只说殷五小姐,将虞大小姐引去了紫薇菀,虞大小姐察觉了不妥,就返回了花厅,原也没当一回事。哪知虞大小姐才返回花厅,就有丫鬟急忙匆匆地过来禀报,说是三皇子在紫薇菀落水了。虞老夫人只是将花厅里发生的事交代了一遍,没敢往三皇子身上攀扯,后面也没提三皇子的话。但是!紫薇菀是内院,内院里来了外男,本就有不妥之处,这事荣郡王妃不可能不知情,且不说三皇子如何,荣郡王府想害虞大小姐的心思,昭然若揭。这事儿,再明显不过了。康郡王妃这是把一切过错,全揽到了她一个人身上,这说辞也能立得住,只要不牵扯上皇家体面,一些事也好办一些。荣郡王府倒还识相。荣郡王妃呜呜地哭:“老郡王妃大发了一通脾气,说要将五姐儿送去家庵,哪晓得我们家五姐儿,也是个性子硬的,竟然想不开,在屋里头吊了脖子,跟前的丫鬟也自知逃不过,跟着一起殉主了……”主子在眼皮子底下吊了脖子,跟前的丫鬟肯定也活不了,主动殉主,还能落一个忠心的好名声,府里也会善待自己的亲人。虞老夫人手一抖,一口气堵在心眼里,憋闷得慌。殷五小姐和眼前的丫鬟,是窈窈接触过,又参与了这事的人,如今主仆三人死无对证,什么还不是由了荣郡王妃一张嘴怎么说。殷五小姐舍了一条命,荣郡王府是为了遮掩真相,在太后娘娘面前卖惨,也算给了虞府一个交代。殷五小姐一个庶女,自然不能跟窈窈相比。但窈窈清誉并未受损,荣郡王府却到底赔了一条命,太后娘娘礼佛,少不得也要生心怜悯。太后娘娘淡声道:“你们荣郡王府,实在太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