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窈听出了关键,先帝重文轻武,却指派了身为武将的宁国公,教导还是大皇子的皇上骑射。由此就能看出,先帝对这个儿子,并不是很看重。周令怀继续道:“皇上登基头一年,狄部屡犯北境,东境一带大旱,外忧内患,天灾人祸,仿佛都隐晦了当今皇上德不配位。”所以献旨的东宁王,才能把马屁拍得响溜。四海蛟龙匕确实是罕见的神兵利器,这把匕首铸成时,东境一带是否雷鸣声响,下了及时雨,还有待商榷。当然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皇上相信了。虞幼窈托着香腮,好奇地问表哥:“后来呢?”巴掌大的鹅蛋脸,小巧又精致,周令怀垂了眼睛:“地位不稳,社稷不兴,皇上就想了一个昏招。”虞幼窈连忙追问:“什么昏招?”周令怀轻扯了一下唇:“御驾亲征!”虞幼窈陡然瞪大了眼睛:“当今皇上还曾御驾亲征过?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说完了,她就反应过来。没有听说过,肯定是因为御驾亲征的结果并不好,朝臣们不敢提,世人也不敢言,时日久了,后面的人就不知道了。还真是,掩耳盗铃啊!虞幼窈鼓了鼓面颊:“大周朝立国以来,对外军事一向很强硬,能征善战的武将也多,就有好几任皇帝御驾亲征过,留下了文治武功的丰功伟绩,当今皇上登基之初,也曾年少轻狂,想要效仿先人御驾亲征,为自己正名,似乎合情合理。”为什么说是昏招呢?她有些不解。周令怀明白了她的疑问,就解释道:“先帝重文轻武,虽然大施仁政,体恤百姓,堪称一代明德贤君,但先帝在位时,武将被文臣打压得十分厉害,如镇国侯府这样的老牌勋贵都落没了,朝中可用武将并不多,大周朝的外患,大多都是在先帝之时,渐渐纵养成患,但先帝仁治,天下归心,藩王不敢异动,外族也不敢大举来犯。”这么一说,虞幼窈就明白了。高祖皇帝骨子里流淌了铁血,登基之后,御驾亲征实乃常态,他在位时横扫六合,万朝来贺。也因此,后代子孙能征善战者多。宗亲不能科举入仕,除了吃祖业,就只有参军,建功立业。大周朝史上,就不少武将出自宗室,先帝重文轻武,使武将被打压得厉害,宗亲不能参军,建功立业,就只能吃祖业,致使大部分宗亲,都沦落为了闲散宗室,整日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业,就难免多出纨绔,不堪至极。哪怕当今孝宗皇帝登基之后,复了不少宗亲爵位,一时也很难改变这一现状。此时的大周国,早已经不是从前兵马强盛的大周国了。狗皇帝一登基,就御驾亲征,确实不是好时机,至少要缓个三两年,改变一下朝中重文轻武的现象。想到此处,虞幼窈又问:“狗皇帝要征讨哪里?”一边问,她端了茶喝了一口,就听到表哥说:“北狄!”“噗——”来不及下咽的茶喷了,口里残余的茶水,呛进了喉咙里,呛得虞幼窈难受,忍不住咳嗽起来,一边咳,她似乎有点难以置信,艰难地问:“咳、咳你、你说哪、哪里?”“你小心一点。”被喷了一脸茶水的周令怀,半点也不恼,拿了帕子,先帮虞幼窈拭了唇儿,这才慢条丝理地,将脸上的茶渍拭去,大掌绕到她后背,一下一下地帮她顺背,他做得十分自然,仿佛半点也不会觉得,这样会不妥当。虞幼窈也习惯了表哥的体贴,也不会觉得,这样不应该。过了好一会儿,虞幼窈喉咙好受了一些,声音却有些哑了:“表哥,我没有听错吧,你刚才说得是北狄?”狗皇帝去北境御驾亲征,这是脑子抽了,还是被门夹了?高祖皇帝在位时,虽然北伐成功了,但北狄是大部族,又是游牧部族,居无定所,草原辽阔,北狄熟知地形,狡兔三窟,很难根除,于是双方签订了休战协议,北狄每年都要向大周朝贡最好的战马。狗皇帝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北伐成功?周令怀笑了:“你觉得他选择北狄,并不明智吗?”虞幼窈点头:“北狄大部族,兵马强悍,世世代代盘踞在北境一带为祸一方,历朝历代就有不少皇帝兴兵北伐,却从来没有人真正成功过,高祖皇帝是前无古人,却也无法将北狄根除。”周令怀摇摇头:“话虽如此,但是他选择北狄,恰好就是他的高明之处,皇帝登基之后,本就地位不稳,社稷不兴,东、西、南三地,都有藩王镇守,唯有北境,因地域特殊,为朝廷所忌惮,一直未设藩治,皇帝若去了藩王的地盘,就成了羊入虎口。”虞幼窈恍然大悟,她虽然恶心狗皇帝玩弄权术,还真没置疑过他的智商。周令怀解释道:“而且当时,镇守北境的武将,正是出自岳丈宁国公府,宁国公也时常出征北境,有很丰富的对敌经验,先帝在位时,宁国公府就是北境强有力的屏障。”虞幼窈点头,这也是徐国公府一直十分显赫的原因了。周令怀点头:“狄部是游牧部族,并不擅长耕种,每年夏秋水草丰美,是兵马强悍之际,一旦进入到冬季,因物资缺乏,就要休养生机,所以狄人时常在秋季进犯北境,抢夺物资,为即将到来的冬季储备物资。”这样看来,征北也是皇帝深思熟虑过的,虞幼窈微叹:“错的不是征哪儿,而是本就不该御驾亲征。”打仗讲究的是天时,地位,人和,不是对的时机,再好的算计都没用。周令怀点头:“兵贵神速,那时大年方过,冰雪还未消融,万物也未复苏,经过了一个寒冬,正值狄部兵弱之际,当今皇上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命宁国公点兵,朝臣们苦劝无果,宁国公在无奈之下,只得听令行事,皇上率军八十万,亲征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