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马就有宫女,置了一张锦杌在太后娘娘旁边。虞幼窈敛衽下礼,乖巧应声:“是!”行完了礼数,她低眉敛目地走过去,规规矩矩地在太后娘娘身边坐好。太后娘娘见她不卑不亢,规规矩矩,笑容深了一些,转头瞧了还站着的虞老夫人,温声道:“你也坐,别尽站着受累。”虞老夫人低头谢恩,小宫女扶着她坐到一张垫了软垫的椅子上。太后娘娘喜欢虞幼窈,拉起了她的手:“好孩子,在家里都读了什么书?”脸上露了温和的笑容,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就像一个慈爱的长辈,就连问话,也都是寻常长辈,见到后辈之后通常会问的话,没有一点架子。不知不觉,就叫人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忘记了眼前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虞幼窈羞涩一笑,小声回答:“家里请了女先生,读了《女诫》、《内训》、《女语论》,另外读了《四书》,《五经》也略读了一些。”读女书是为了明德,读四书是为了明理,五经是为了知礼。都是大家闺秀该学得。太后娘娘笑容一深:“多读些书好,女子多读书,也能知礼明德,知善而行善,”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就道:“教你课业的女先生,是叶应秋吧,是个才德兼备的人,早年些,她没有和离的时候,曾跟着婆母进宫拜见过哀家,哀家喜欢她做得笔,用了许多年,也用习惯了。”仿佛只是在闲聊家常,但字字句句才德善礼,令虞幼窈不敢轻忽大意:“祖母也说,身为虞氏子孙,要多读些书,才能铭记祖德,光耀祖功,不辱家风,”说到这儿,她抿嘴了微微一笑:“叶女先生也时常教导,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不能断章取义,非指女子不需要读书有才,而是劝戒女子要以德行为主,无才须有德,有才更须有德。”虞氏族的祖德、祖功是什么?无非是高祖皇帝亲赐的“忠烈”二字,而太后娘娘字字句句都是“德”,她自然也要接了这话。太后娘娘一听这话,笑容更深了,拍了拍她的手:“你们虞府满门尽忠尽烈,皇上和哀家也都记着。”她挑了眼儿,瞧了虞幼窈。纤细盈弱的姑娘,就坐在她的身边,却不显慌张卑怯之态,她双腿并拢,双手交叠于双腿之上,柔荑纤妙,端坐了身形,背脊单薄挺立着,却并不刻板、僵直,反而有一种从不容不迫的高贵柔态。这样的姿态,礼数好虽好,可到了贵人面前,就难免就会人觉得,她对贵人不敬。可是,她削肩自然下塌,低弯了一截儿玉颈,显露出了柔顺恭敬之态。任人瞧了,都要大叹一句:“好风骨!”太后娘娘瞧了多宝阁上,一尊白瓷粙的美人瓶,细腻的瓷儿,白腻得比玉还要细滑,那细长的瓶颈儿,像极了韶仪县主的玉颈,光润优美。抛开身份地位不提,她倒是真有些欣赏虞幼窈了:“哪家都不如你祖母会教人。”这话明着是在夸祖母,却也是变了法儿在夸她,虞幼窈羞涩一笑,也不好提长辈的话,就下意识摩挲了腰间的宫绦。太后娘娘注意到她的举动,低眼瞧了,虞幼窈腰间系了宗亲才有资格佩带的彩帨,上面挂了一条宫绦。这大约就是她当年,让沈姑姑亲自挑了,送给虞幼窈的宫绦。太后娘娘又笑了:“朕幼清以廉洁兮,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幼取字幼清,清洁以廉身,窈心以善德,”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话儿,又道:“今日一见,果然如哀家当年想得一样,是教你祖母教出了风骨德行。”这是当年太后娘娘对她的评词,虞幼窈受宠若惊:“臣女惭愧!”太后娘娘拍了拍她的手,话锋一转:“好孩子,早前荣郡王府行事太过荒唐,让你受了委屈。”虞幼窈眼眶一红,连忙道:“皇上和太后娘娘厚爱臣女,为臣女主持公道,臣女深受皇恩浩**,铭感五内,无以言表,”说到这儿,她倏然起身,走到太后娘娘跟前,下跪一拜:“臣女听闻太后娘娘忧心旱灾,体悯百姓之苦,要募银赈灾,臣女亦有心,愿为皇上和太后娘娘分忧解难,为这大周朝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略尽绵薄之力。”她话音方落,跟前伺候的小宫女,就将捧在手中的锦盒递还了虞幼窈。虞幼窈伸手接过,将锦盒高举过头:“臣女虽无太后娘娘之懿德,亦有从德之心。”太后娘娘瞧了一眼沈姑姑。沈姑姑连忙上前,接过了锦盒。太后娘娘这才温声道:“你有心了,快起来吧,你是皇上亲赐的韶仪县主,有宗亲爵位,别动不动就下跪。”虞幼窈低头抹了眼泪,哑声道:“臣女多谢皇上,太后娘娘的恩典。”说完了,她又是一拜,这才让宫女扶起来,坐到锦杌上。太后娘娘将手中的帕子,塞进她手里:“快把眼泪擦一擦,皇上封了你韶仪县主,从今往后不管是宗亲,还是外臣,哪个也不敢随意欺辱了你去。”这话算是承诺了。只是这承诺有多重,还要视她捐了多少钱财。虞幼窈垂着眼儿,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太后娘娘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后,递给了一旁伺候的宫女。宫女连忙递了一杯茶过来。虞幼窈用了一些,情绪这才平复了一些:“臣女在江南一带有六十间粮油铺子,二十间药铺,已经派了家中的老仆,执了信物赶去了浙江,将这些粮油药材调往浙江,协助叶参将及朝廷特派赈灾的官员们救助百姓。”方才为了旱灾捐银,现在为了水患捐粮。六十间米铺,二十间药铺,粮油和药材,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太后娘娘郑重地握了握她的手:“韶仪县主,深明大义,哀家替皇上,替这大周朝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