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如刀,刀刀见血,捅的都是他深埋在内心深处的不甘、愤怒,以及怨恨。虞宗正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儿,“嗡”地一声,断了。……茴香和赖婆子顺利出府后,虞兼葭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定了。接下来,她只管听从母亲的安排好好“养病”。为了谨慎起见,虞兼葭也不是装病,她身子骨弱,不能贪凉,一碗冰水下肚,喉咙一刺一痒,就起了咳嗽,也不怕被人拆穿。艾叶伺候虞兼葭喝了药,就下去了。百叶打听消息回来了:“小姐,李嬷嬷撞了床角,当场就没气了,大老爷怒气冲冲地从静心居里出来,去了安寿堂……”虞兼葭眼眶一红,喉咙一痒,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发、发生了什么事?李嬷嬷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会……”一边说着,她就哑了嗓音,哭成了泪人。李嬷嬷在大夫人跟前伺候了十几年,与小姐感情深厚,李嬷嬷突然就没了,小姐心里肯定不受好。百叶心疼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劝:“静心居里,只有李嬷嬷和碧桃两个人伺候,大老爷和大夫人说话时,碧桃守在院子外面,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大夫人大约是受了刺激,发了疯病……”虞兼葭泪流满面:“我打小身子就不大好,李嬷嬷没少照顾我,这么多年来,母亲身边全赖了李嬷嬷照顾,她怎会……”茴香和赖婆子出府了,李嬷嬷也死了,父亲去了安寿堂……她算计的事,已经成了一大半。其实,赖婆子的话并不足以证明谢氏和二叔有染。人们都说,捉贼拿脏,捉奸成双。这一没人证,二没物证,光凭赖婆子一张嘴,真的很难令人信服,至少她就不相信,二叔会是这等寡廉鲜耻的人。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父亲相信谢氏和二叔有染。虞兼葭心里很清楚,就算让赖婆子把这件事揭开,也没人会相信赖婆子的话,毕竟她已经出府多年,也没有人证明,她说的话是真的。所以,她才寻了母亲。母亲与父亲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到底还是了解他的,也知道怎么做,才能让父亲怀疑谢氏不贞。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不管怎么闹腾,对她和虞府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事后,就算父亲碍于颜面,不会对虞幼窈怎么样,但虞幼窈将来的下场不会太好,不是随便寻一户人家嫁了,就是“病死”。到时候,想要将虞幼窈养成药人,也是轻易举的事。虞兼葭捏着帕子,轻捂着唇儿,挡住了轻翘的嘴角。虞宗正冲进了安寿堂里。柳嬷嬷见他神色不对,心里一“咯噔”,连忙道:“大老爷,您、您怎么过来了,老夫人还睡着,您……”虞宗正充耳不闻,大步就要往内室去。柳嬷嬷连忙过去拦:“老夫人方才用了药,这会儿还没醒,谢神医千叮咛,万交代,要让老夫人好好养着,这病才能养好,您如果有什么急事,不如先在外面坐一坐,容老奴进去喊一喊老夫人……”大老爷额头的青筋一鼓一鼓地跳,眼里头只差没喷出火来。她哪敢让大老爷进去找老夫人?坐在外面冷静一些,也是好的。“滚开……”虞宗正大吼一声,伸手就挥开了柳嬷嬷。柳嬷嬷被这一股大力一挥,“砰”地一声,就栽倒在地上,摔了一个七晕八素,眼睁睁看着大老爷冲进了内室。内室里传来大老爷咆哮地声音:“滚,都给我滚出去,谁也不准靠近安寿堂半步,否则乱棍打死……”屋里伺候的青袖和白芍,惊恐地出了内室。青袖见柳嬷嬷倒在地上,连忙上前扶她,眼睛频频往内室里瞧:“嬷嬷,现在该怎么办?大老爷他,他……”柳嬷嬷深吸了一口气:“按大老爷说得办,都先出去,白芍守着门,谁也不允靠近安寿堂,青袖马上去寻大小姐……”青袖和白芍连忙出了屋。柳嬷嬷担心老夫人,就守在外面。很快就听到,屋里传来大老爷暴怒的声音:“母亲,您明知道二弟和谢氏不清不楚,为什么还要让我娶谢氏进门?“你、你给我闭嘴!”虞老夫人面色发青地靠在迎枕上,一句话吼完了,一阵血气陡然往头上一冲,令她头晕脑胀,胸口像被什么堵了似了,连呼吸也变得困难,她捂着胸口直喘气,眼前阵阵发黑:“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还在骗我!”想到一头撞到桌角上,还躺在血泊里,死不瞑目的李嬷嬷,一股子怒火,就直冲了脑门,虞宗正大吼了一声:“我都知道了,二弟在泉州的时候,就惦记了谢氏,谢氏嫁进虞府后,二弟对谢氏不肯死心,所以母亲急巴巴地,帮二弟迎了姚氏进门,大婚当天,二弟喝醉了酒,不肯换喜服,也不肯迎亲,是您逼着二弟去迎亲的,你担心二弟和长嫂,同处一个屋檐下不妥当,这才执意分了家。”虞老夫人用力喘着粗气:“你、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虞宗正怒道:“母亲,您礼了大半辈子的佛,也拜了大半辈子的菩萨,现在菩萨就在您屋里,您敢指天发誓,我方才所说的话,都不是真的吗?”虞老夫人心里堵得慌,一股腥甜陡然从喉咙里涌进嘴里,她猛地用帕子捂了嘴,用力咳了好几声,心里陡然舒坦了,脸色却灰白得吓人。盛怒之中的虞宗正,没注意她的异样,宛如困兽一般嘶吼大叫:“母亲,你说话了,你怎么不说话,你说啊……”虞老夫人紧紧地捏着帕子:“你和你二弟自幼一起长大,你二弟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你二弟确实相中了柔嘉,但他自幼熟读圣贤书,受虞氏庭训长大,知礼守节,非礼勿行,与柔嘉也是清清白白……”虞宗正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怒红了眼睛:“既然二弟相中了谢氏,你为什么不让二弟娶谢氏,为什么要让我娶?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