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窈欢喜不已,连忙道:“谢谢表哥。”殷怀玺愣了一下,倏然反应过来。他从幽州回来后,虞幼窈已经很少叫他表哥了,冷不丁叫了一声,仿佛他们之间,又回到了从前“兄友妹恭”的日子。一时间,他竟然有些不适应。拿到了老夫人的信物之后,他最大的疑虑,反而不是作为“外家”的谢府,而是虞幼窈自己。长久以来,他们都是以兄妹相称,他有心模糊了“表兄妹”之间的界限,又逾越了“男女大防”的礼数壁垒。可虞幼窈还是豆蔻稍头的年岁,对男女之事还懵懂得很。他总担心,自己太过孟浪,吓到了她。更担心从“兄妹”,到“情爱”的转变,会让她接受不了。所以,就一直按捺了对她的心意,打算先搞定了长辈,以后去了北境,到了他的地盘,就在他的股掌之间,也不担心有什么变数了。虞幼窈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弯了眉毛问:“怎么了?”殷怀玺见她眉眼欢喜,笑了:“要是早知道,礼物能讨你欢心,令你展颜、开怀,我哪儿还会等到今天。”不管怎么样,只要她开心就好。虞幼窈轻呶了嘴儿:“先不说了,上午过来祭拜的客人比较多,我先回孝堂了,表哥记得把礼数送去窕玉院。”殷怀玺一脸无奈:“知道了。”虞幼窈回了孝堂,没一会儿,就有丫鬟过来禀报:“清虚观的道长过来,周表少爷和大老爷们都出迎去了。”很快,府里一众人,就簇拥了一群穿了青色道袍,梳了道髻的道士一起进了孝堂。进屋先敬礼,礼毕复敬茶,这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礼数客套完了,为首的虚明道长,忍不住多看了虞幼窈几眼。陪同在一旁的宗长,注意到了这一点,就忍不住问:“那是府里的大姐儿,道长可有什么指教?”虚明道长收回了目光,只道:“此女,贵不可言。”宗长愣了一下,压下了心中的震惊却火热,连忙追问:“不知道长何出此言?”都说慧能大师擅相命,但慧能大师的相命之术,还是受了道家高人指点,道家讲究山、医、命、卜、相五术,论相面,道家敢称其二,无人敢称其一,更遑论虚明道长,还是清虚观里得了道的。虞明道长摇摇头:“不可言!”说完了,他拿了茶杯喝茶,最上等的碧螺春,鲜爽甘醇,尽显了虞府待客的诚意,虞氏女凤命成势,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关乎了这天下大势。此乃天机不可泄漏。自是不可言。他们道家正统,素来讲究兴时隐,乱时出,与佛家乱时隐,兴享香火之鼎盛,完全不同。否则,他为何要亲自跑一趟虞府?!宗长心中遗憾,但虚明道长讳莫如深的态度太明显了,他也不好过问,只不过这“贵、不可言”几个字,依然令他忍不住琢磨起来。虞宗正如今权倾朝野,虞幼窈既嫡又长,还封了韶仪县主,老夫人至今,还未为她订下亲事,指不定,是宫里头另有安排,毕竟古往今来,以外臣之女,享有宗亲爵位之女,最后基本都是嫁进了皇家宗室。无论是皇室,还是得了势的宗亲,都能称得上一个“贵”字。宗长接待完了道士,就连忙寻了老族公提了这事。老族公沉吟良久:“我记得,老夫人从前寻了宝宁寺的慧能大师为她相命,也说了类似的话。”虞幼窈小的时候,险些落了一个刑克的名声,这么大的事,族里自然是要过问的,当时觉得慧能大师的命批,虽然不错,但虞幼窈从前心性不显,倒是没太在意。宗长连忙问:“您看,这该怎么办是好?”大好的女儿,归了谢府,他终究还是有些不平的,如今又得知,又是个贵命的,就有些沉不住气的。老族公蹙了一下眉:“又如何,终究是虞氏女,冠了虞氏的姓氏,平常怎么待,往后就怎么待,只要不亏待,比什么都好,你是一宗之长,该怎么对待族人,还需要我怎么教?!”“管好你的一亩三分地,家里的女儿一个个才能有好出路,将来到了夫家,在夫家才能立得住,才能反过来帮衬族里。”“你要搞清楚一点,是该父族为出嫁的女儿撑腰的,不管嫁到哪里都是如此,就算是宫里的娘娘,也要娘家得力,在宫里才能得势,你别本末倒置。”宗长吃了教训,也不敢再想些有得没得了:“老族公教训得是。”道士们围棺而坐,为老夫人诉经。虞幼窈才跪到灵前,就听到外面有小厮唱名:“镇国侯府到!”不一会儿,就见宗长带着镇国侯、宋明昭,及府上其他三房的男丁进了孝堂祭拜虞老夫人,又进了香。虞宗正连忙起身见礼。镇国侯轻叹一声,拍了拍虞宗正的肩膀:“节哀顺便吧!”宋明昭下意识瞧了虞幼窈,她穿了一身孝衣,脸色很憔悴,纤细的身段儿,又抽长了不少,几个月没见,瘦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宋明昭忍不住开口道:“还请节哀顺便。”虞幼窈愣了一下,上前一步,屈身行了一礼:“多谢!”宋明昭听着她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不复从前娇莺嚥啘,心里头仿佛被人,拿了沙纸磨了似的,难受不已。宋明昭道:“虞祖母头七过了,丧事还需办二七天,从今儿起,我每日会过来虞府帮忙。”亲人去世之后,第一个七日,是家中哀思逝去的亲人,在这七日里,不管怎么悲痛,失仪,也不为过。第二个七日,家中的人就要整顿心情,要为辞别逝者做准备,关系亲近的亲眷亲朋,都会过来搭一把手。虞幼窈并不意外:“有劳宋世子。”客客气气的态度,让宋明昭心如刀割,只好道:“你、多保重身体,虞祖母才能走得安心一些。”虞幼窈只是低声应下。送走了男客,接下来镇国侯府的女眷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