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侯夫人可算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就听了,婆母曹老夫人略一沉吟,皱着眉头说:“明儿上午,我亲自去虞府老一趟,你俩跟我一道过去好好道个歉,虞老夫人多少也要给我几分面儿,至少要将这事儿圆了过去,这往后,”她一边说着,目光锐利地瞧了曹映雪:“映雪名声也毁了,呆在京里头也是惹人笑话,就送进族里去避一避风头。”长兴侯夫人顿时惊瞪了眼睛,连滚连爬地爬到老夫人脚下,痛哭,求饶……曹映雪连呼吸也变重了。起初,她并不能理解送进族里去避一避风头,到底意味着什么,还当祖母是真的在为她打算。后来,她看着母亲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字字泣泪。这才恍然知道了,避一避风头,也不过是面上的话儿,只要她一回了族里,这辈子,大约也没机会再回京兆。待年岁再大一点,就在族里相熟的姻亲里,挑一个年岁相当,家世普通过得去的人家,几抬嫁妆,就低调嫁了出去。从此以后,就是在夫家也抬不起头来,一辈子的前程也是彻底断送了。这样的惩罚对她来说,还算仁慈。再厉害的人家,被毁了名声的姐儿,都要送到家庵,青灯古佛,带发修行,或者干脆剪了头发,做了姑子。更厉的一点的,一碗砒霜,连命也没有了。曹映雪恍惚地想,如果昨儿毁了名声的是虞幼窈,她会有怎样的下场?大约与她也差不离吧!曹老夫人与虞老夫人说了一些从前的事,总算是把话盘活了,也说开了,心里多少也有些庆幸,虞府是书香之家,讲情面,也重礼数的人家。曹老夫人话锋一转,就笑道:“把你家几个小得,都叫出来给我瞧一瞧,昨儿花会,原也该带到我屋里让我瞧一瞧,认一认,但我前儿凉了身子,正吃着药,也不好见了人,省得把病气给过了她们。”是不是真病,暂且也不清楚,可这话一说出口,便也带了示好的意思,表明了她今儿也是大病初愈过来的,显尽了诚意。虞老夫人顺理成章指了屏风,说道:“你们几个也别藏掖着,快出来给曹老夫人请安,问个好。”虞幼窈率先走出来,身后跟了虞霜白,虞兼葭让艾叶一个人扶出来的。三个姐儿一走出来,曹老夫人浑浊的眼儿,也跟着一亮:“这一个个鲜嫩得,就跟花骨朵儿似的,真正是可人得很。”说完了,就又瞅了一眼虞老夫人,脸上透了艳羡:“你这老货,谁的福气也不如你大。”二个儿子,一个将来是要做首辅的,一个在都察院里也是得力。几个孙女儿,也是似摸似样,一举一动,大大方方,没得半点儿张扬,便是瞧一眼,也能知道是教养极好的,也不知道,将来会有怎样的大好前程。虞幼窈带着虞霜白,虞兼葭给曹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安好。”曹老夫人一眼就瞧见了虞兼葭,目光在她的腿脚上瞧了一眼,连忙关切道:“是三姐儿吧,这是怎么了?”虞兼葭垂着头,柔声细语:“回老夫人话,昨儿不小心崴了一下,伤了脚,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老夫人见谅。”虽然叫人扶着,但无论是性情,涵养,礼数也都是一等一的好。只是!曹老夫人瞧了一眼她苍白病弱的脸儿,面上却半点不显:“是昨儿在我家里头崴了吧,”一边说着,就横了身边的长兴侯夫人一眼,嗔怪道:“可真是造了孽去,便是小小的姑娘也照应不好,却是遭了这样的罪去。”长兴侯夫人连忙瞧了虞兼葭,一脸歉意:“却是我的不是,三小姐上门是客,理应好生招待照料,却没想,竟让三小姐搁我家里头崴了脚,”说完了,还关切地问:“脚伤得怎么样,可有请御医上门瞧过了?”虞兼葭淡白的唇儿轻弯了一下,露了羞涩的笑容:“多谢老夫人、夫人关心,”接着,她又柔声道:“家里请了擅长筋骨的李御医过府瞧了,就是扭了筋,多养一养便也没事了,夫人不必担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长兴侯夫人放心下来,又堆起了笑容:“我家里有些上好的补品,与治疗损打伤药,一会儿就使人送过来,这阵子可得好好养着。”曹老夫人笑了,打腰上取了一块绿莹莹的玉佩,塞进了虞兼葭手里。虞兼葭只觉得触手细润,却是上等的绿翡翠,连忙推辞:“老夫人,这怎使得……”曹老夫人笑道:“一个顽物,也不值当什么,拿去玩儿吧!”虞兼葭一脸为难,抬头瞧了祖母一眼。虞老夫人摆摆手:“长得赐,不可辞,接着吧!”虞兼葭这才向曹老夫人道了谢。曹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崴了脚,快坐着去,别站着说话。”虞兼葭又道了一声谢,便让艾叶扶到一旁的小圆凳上坐定,脚下顿时一轻,钻心的疼也缓解了一些。曹老夫人又瞧了虞霜白,见虞霜白娇丽大方,透了灵动活泼,规规矩矩站着,仪态和礼数也是极好,连笑容也温和几分:“这是二姐儿吧,这模样儿可真好,”说完了,就转了姚氏一眼:“虞二夫人可真正是好教养。”虞霜白的长相娇丽大方,正是老家人最喜欢的一款,哪家长辈瞧了,都要心生喜爱,少不得要夸一回。姚氏抿着嘴儿轻笑:“跟个皮猴儿似的,哪当得老夫人这样的夸赞。”虞霜白顿时跺了一下脚,一脸娇怪:“娘,客人还在呢,你也给我留点面子吧!”屋里顿时哄堂一笑。“可是个乖乖。”曹老夫人一边笑,一边打手腕上扒拉了一个玉镯子,不由分说就套进了虞霜白手腕上。半红半白的玉镯子,便是这玉相,也是价值不菲。有了虞兼葭收了礼物在前,虞霜白就大大方方收了礼物,声音娇甜地道谢:“谢谢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