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泛着氤氲的青草香, 正午的太阳懒洋洋地在天上挂着, 洒下一片耀眼的金黄。迈动着新做的小马靴, 顾子清一边跟在人身后跑, 一边气喘吁吁地道:“小姐, 你慢点跑,子清追不上你。”“赤影刚才的叫声有点奇怪,我得去马厩看一看,”锦葵话语里带着焦急, 见人跑得慢, 干脆回过头伸出手扯着他。锦葵:“可是新鞋不合脚, 怎么跑得这样慢?”“小姐~”看着锦葵紧紧抓着自己的手, 顾子清的脸色涨红一片, 激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待到二人跑到马厩的时候,正看到一个男人被一匹浑身赤红的马叼着衣襟扔了出来。男人飞出来后, 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了几圈这才停下。吐出嘴里的草屑, 他兀自嘟囔了一句:“这马的性子野得没边了,也不知道是谁养出来的。”正自愤恼间, 一片阴影洒了下来。男人下意识地朝上看, 对上了一双带着探究之色的眸子。这人有一双极美的桃花眼,薄唇浅淡,下巴尖削。本应该是清雅柔美的一副少女面貌, 可偏偏在那尚显稚嫩的眉眼间蕴着的俱是冷意,使那脸上平添了几分出尘脱俗的仙气。“你是谁,怎么跑到我西南军营的马厩里了?”小姑娘出声问他, 嗓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点点轻微的鼻音。祁桓挠了挠头,快速地在脑海里憋出了一个答案:“我从小就喜欢马,看这军营里的马长得好看,忍不住就想进去摸一摸。”“若是喜欢马,遇见良驹难免会想着更亲近些,”摸着赤影的脖子安抚它,锦葵将马交给顾子清,让他把马牵回去,然后回过身赞同地道。“我也喜欢马,对咱们草原上的人来说,马是跟生命同样重要的东西。”“不过,”她的话锋一转,猛然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短匕首横在祁桓的脖子上。“听你说话的口音可不是西南口音,你到底是什么人?”男人的身上带着一股子若隐若现的血腥气,而那微微散开的上衣衣领处露出来的结实线条,更是清楚地表明了这个人绝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现在正值乱世,战火于各地纷纷燃起。西南正处于军事要塞,若不是有父王的带领才得以保全平安,早就被各地的诸侯吞噬殆尽。如今,想要染指这块乐土的人数不胜数,所以哪怕只是有一丝丝的可能,她也不会让任何人破坏这里的安和。“我真的就是因为喜欢马才进来看一看的。你这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人怎么这么凶,动不动就拔刀?”祁桓嘴上说得轻松,心中却惊骇万分。这小姑娘好俊的功夫。虽然他是因为一时大意才被人近身,可就算是他全神戒备,恐怕与这丫头的身手也就在伯仲之间。若是西南人连个小丫头都有这样的身手,羽国想要占领西南,恐怕是痴人说梦。“若是说不出其他的解释,那便下去见赤尔神吧。”她毫不犹豫地横刀就要杀了他,冷森的刀锋陷进了祁桓的脖子里,带起一片血珠。生死关头间,祁桓一边将手臂扭转弯曲后缠绕在锦葵的脖子上,一边顺势偏头向侧面一躲。冰凉柔软的唇擦过少女精致小巧的耳垂,他扬起一声低笑:“小姑娘,对不起,我现在可还不能死啊”。趁着少女羞得脸颊一片通红的失神片刻,祁桓挥手将锦葵手中的刀劈落在地,并向远处正往这边走来的一个中年男人高声道:“赤尔王,你们西南的姑娘太凶了,快来救救我。”男人闻言走了过来,问道:“桓公子,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待祁桓答话,锦葵便接道:“父王,这人躲在马厩里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我怀疑他是别国派来的探子,”挣脱祁桓的束缚,她从地上捡起刀,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父王的身边。“桓公子是来我西南购置马匹的商人,不是什么探子,”笑着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发顶,赤尔王向祁桓说道:“ 小女自小警戒心就比普通人强了些,她没伤到您吧?如果使您受到惊吓或是伤害,我在这里替她向您道歉。”“无妨,毕竟我也有错。”看着那因为带着些怒气,而面上微微涨红的小姑娘,祁桓的语气不自觉地放得极轻极柔:“在下桓戚,能否请教姑娘芳名?”站在赤尔王身边,带着一脸的怀疑之色望着祁桓,小姑娘朗声回道:“我叫锦葵。”***在西南购置好马匹,探查清楚西南军队的战略部署,祁桓便直接向赤尔王道别。而为了保护远道而来的客人的安全,赤尔王派了自己的小女儿与他一路同行。两个人策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祁桓策马跟在人后面,望着锦葵留给他的一个后脑勺。祁桓穿着西南男儿常穿的紧身靴裤,足下蹬着长马靴,整个人显得极为英俊利落。而锦葵则穿着一身月牙白的短袄马裙,愈发衬得这人肌白如雪,乌发如墨。“锦葵,你父亲让你随行保护我,你可是心里有怨气,怎么一路上都不怎么理我?”他在西南待的这段时间里,几乎就没与这人说上过几句话。就算有时候能碰巧着聊上几句,也时不时会被那个叫顾子清的小子把人给拉走。祁桓这人骨子里征服欲极强,所以锦葵越是不愿意理他,他反而对人越是在意。锦葵:“无话可说。”被人这回答噎得哽了一下,祁桓失声笑道:“哈哈,你这小姑娘怎么整天板着张脸,白瞎了这么俊俏的模样。”他策马上前想与人并驾齐驱,却又一次被锦葵给甩开了。见人走得急,祁桓在人身后喊道:“小丫头,你今年多大了,有没有如意郎君啊?”回答他的是锦葵的一声“驾”,和变得更远的背影。“我活了二十五年,从来没见过比你更不苟言笑的人了,就跟个小冰块似的,这么孤傲的性子,将来谁敢娶你?”“我的终身大事,不劳公子费心,”许是被人说得烦了,锦葵回过头狠狠地瞪了祁桓一眼,破天荒地正经回了他一句。“唉,说的也是,你长这么漂亮,人又聪明,上门求亲的人肯定都踏破了你父王宫殿的门槛了吧。”见这人又纠结这个问题,锦葵便干脆策马向前走,再不看他祁桓对锦葵很感兴趣。不光是因为这人长得漂亮,更是因为他从未见过这般自律到近乎于自虐程度的女子。每日卯初起,子初睡。骑马射箭,四书五经,无一不学,无一不精。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逼迫着她不断地变强,不断地进步一样。祁桓:“我们一会儿在何处扎营比较合适?天色已经晚了,夜里赶路恐怕不太安全。”锦葵:“霁山不太平,我们连夜赶过去。”祁桓:“那晚饭怎么办?我见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你不饿么?”他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引诱:“我会烤野味,要不要一会儿我抓几只小兽烤给你?”“莫要没话找话,”吩咐后面的西南人继续前行,锦葵面无表情地继续领头带路。虽然又被人噎了回去,但因为祁桓每日都要受这样的打击,已经逐渐变得习惯,所以倒也不甚懊恼。他从来都不知道他对着一个人能说出这么多话,好像头一次能理解后宫那些嫔妃们,每日遇见了他就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是种什么样的心情。等等……他怎么觉得他与那些聒噪妇人好像有几分相像?正自惊愕懊恼的时候,一道银光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小心!”一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飞箭,刺透了祁桓挡在锦葵身前的臂膀。“是山贼,大家小心!”队伍里的一个汉子出声提醒道。随行的西南人迅速拉开了阵型御敌。“桓戚?”男人惨白着一张脸,倒在了锦葵的怀里。“你没事吧?”祁桓捂着伤口,疼得直哼哼,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关心身后的小姑娘。“我没事,”锦葵愣在那里,看着祁桓虚弱的样子,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从小到大,都是她站在最前面保护别人,平生第一次有人将她护在了身后。男人的轮廓极深,面部线条锐利,在与她目光相对的那一瞬,他英挺的眉眼不桀地向上扬了扬:“我救了你,你打算怎么报答我?”沉吟了片刻,锦葵缓缓道:“桓戚,这种袖箭根本就伤不到我。若不是你突然出现使我视线受阻,放出袖箭的那个人现在已经死了。”小姑娘说的一脸认真,可祁桓的内心却只觉得悲凉一片。行吧,他知道他这英雄救美是白搭了。“但是,谢谢你愿意救我。你想要什么报答,告诉我,如果我能做到的话就可以答应你。”锦葵的脸上带着一点透透的粉红,薄薄的唇瓣被咬得有些发白。带着点软糯鼻音的声音淡淡地,轻轻地在祁桓的心上挠了一下,痒得他的身体忍不住轻轻颤了颤。她这是在,害羞?望着眼前那张漂亮却神色寡淡的脸,祁桓忍不住抿唇笑了:“那,你就满足我的三个心愿吧。”***翎国的阊灯节格外热闹,华灯初上,人声鼎沸。街上走过的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树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图案各异,精致巧妙,如同开放于枝头的团团锦绣。祁桓跟锦葵提的第一个愿望,就是想让她陪自己赏花灯。一边向前走,锦葵一边目不转睛地在路面四处张望观赏。她从没见过这么多漂亮的花灯,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一时之间忍不住看花了眼。在一个画着骏马的灯笼前停下了步子,她下意识地伸手就想要去摸一摸。“快来看看哟,这么漂亮的花灯,这位公子要不要给小娘子买上一个?”卖家一看这买卖有戏,连忙出声吆喝。“喜欢么?”祁桓低头问她。锦葵不说话,只是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灯笼看,眼神里的渴望,迫切得藏都藏不住。“老板,这个花灯我要了。”“好嘞,您拿好。”“送给你,”从卖家手上接过灯笼,祁桓笑着把花灯递到人手上。把灯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锦葵低下头一错不错地瞅着,嘴角难得的浮现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小丫头,花灯不是抱着的,要提着,”祁桓笑着伸手去够那灯笼,却不小心碰到了锦葵环在灯笼上的手。指尖处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如同触电般快速地将自己的手指缩回去,祁桓慌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嗯”锦葵低着头,乌发散落的脖颈处变得通红一片。“阿葵,”鬼使神差般,祁桓将已经缩回去的手又伸出来,然后握住了那带着厚茧的小手。这人的手跟她的人似的,凉冰冰的好像从刚从冰窖里挖出来的小冰块。可偏偏,拉着这只手的时候,祁桓却觉得心头一片燥热,言语间都是难掩的慌乱。被握住的小手轻轻动了动,却被人以更大的力量抓住。然后,便干脆停了动作,任由人轻轻地握着。“我,我喜欢你。”从西南回到羽国之后,闲来,祁桓脑子里想的就都是她。其实说实话,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最多也就是初见时女孩那满带着猜忌之色的精致眉眼,校场习武时那一抹意气风发的月牙白,草原上跟他一起策马驰骋的背影,还有霁山上低垂着头帮他处理伤口时候的嫌弃。一幕幕平淡如水,可却夜夜入梦,扰他心弦。“你可心悦我?”另一只手紧张地在身侧狠狠地攥着自己的衣摆,祁桓将衣衫揉得皱成一片。他随风飘动的长发将那双细长的眸子遮住,掩饰了里面不断闪动的无措和害怕。他甚至不敢去听,只害怕听见一个不字。“嗯,”连耳廓都热起来,锦葵整个人红得就像是一只刚刚被煮熟后从水里捞出来的小虾米。“真的么?真的么?太好了,太好了!”祁桓只觉得人生中从未有过一日像现在这般快活,他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在少女通红一片的颊角处吻了吻。还不等锦葵有所反应,他自己反而羞得快步走到前面,只留给人一个背影。心跳如擂,面赤如火。他明明有过那么多女人了,可面对着锦葵的时候,却总是莽撞激动地像个不懂人事的毛头小子。大概,是真的太喜欢了吧。将手移到腰间的玉佩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祁桓抿唇笑了笑。待到回宫,就传召沈包星让他把这玉佩融到剑里吧。她那么美丽而又高傲,就像是被群星围绕的孤月。所以这剑,就叫星月剑吧。“阿葵,第二个心愿我想好了,”他回过身去,牵起锦葵的手在掌心中握着,激动地道。锦葵问道:“是什么?”祁桓:“我要送你一把剑,还要你每日都将那剑在身边带着。”虽然不明白这人为何如此说,锦葵也只是点了点头,轻轻地回道:“好。”“公子,小姐,要不要来算上一卦啊?我这可是方圆几里最准的姻缘摊子了。”阊灯节本就是专为情人之间设定的节日,所以这样的姻缘铺子隔上几步路,就会出现一个。这种铺子里,算卦的摊主未必有多大的本事,可小情人们去算卦本也就是讨个彩头,图几句吉祥话。所以,你情我愿,生意倒是红火得很。“好,”拉着锦葵走到摊子旁,祁桓开口问道:“摊主,你这签子怎么抽?”摊主:“公子与小姐各自晃这竹筒,一人抽一支,两支为一卦。”接过筒子,祁桓有心调皮,便举着筒子高高低低地使劲晃了晃。玩了好一会儿才掉出了一枚签,然后,把筒子交给了锦葵。看着落在桌面上的两根签子,那算命先生两眼发直,喃喃自语道:“竟是下下签。”四周人声鼎沸,祁桓没有听清,开口问道:“敢问先生此签何解?”“这是下下签,预示着抽到这组签子的两人,若是结缘,则不得善终。”被这句话惊得震了一下,祁桓俯身前倾,狠劲地抓着那算命先生的衣襟,恨恨道:“没那个能耐就不要摆摊,胡说些什么?”说完,拉着锦葵便走了“莫要信他,算命之人最是爱信口胡扯。”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算命先生伸手抚平自己皱乱的衣襟,微微摇头道:“情根深种,却注定不能开花结果。”“唉,都是命啊。”***太极殿上,群臣跪首。“陛下,我羽国十万大军已经整装待发,您为何执意不肯出兵西南?”“陛下,当初您为了能够一举获胜,亲自潜伏入西南数月,怎么现如今说不打就不打了?”“陛下,如果不能拿下西南,我羽国就会面临前有西南凶狼,后有蛮族恶虎的危险境地。十数位先皇辛苦打下来的江山,总不能就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断送掉啊!”大臣们齐声高呼:“陛下!”“容朕,再想想,”他的银牙里咬出血来,眼尾一片赤红。这个决定是他这一生最艰难的决定,因为祁桓清楚,一旦他带着羽国的军队踏上西南的领地,他与她之间便再无可能。头疼欲裂间,一句话不停地在他脑海中回**:“若是结缘,不得善终。”“若是结缘,不得善终。”……厚弘历107年,羽皇率军攻打西南。由于城内的地形和军事部署被祁桓侦查了个透彻,所以西南的兵将们即使奋勇杀敌,也依旧是节节退败。每一寸草地上都染着鲜血,每一尺土地里都埋藏着西南儿郎的尸骨。贲河前,被逼到无路可退的赤尔王留了两千精兵殿后,掩护老弱妇孺后撤,而自己却在被捕前自刎了。将长刀横在颈上,他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挥手就斩了下去,大笑着说:“西南儿郎,宁死不降。”将手死死地攥在缰绳上,锦葵的眼尾一片通红。她的下唇被咬出血来,掌心被指甲扎出血痕,可是却偏偏没有流出哪怕一滴泪。只是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不能回头,不能报仇,她要掩护百姓们撤退,这是父王临死前交代她的最后一件事。是她的使命。一路带着百姓们逃跑,锦葵带人在恙山处扎营安置了下来。入夜,一只飞刀射进了她的营帐,顺着来声追出去,她看见了一个人。那个骗她说自己叫桓戚的男人。“朕姓祁,名桓,乃是羽国的皇帝,”月光洒在他身上,将男人的影子拉扯得极长。祁桓曾经不止一日的幻想过跟锦葵表明身份的那一天该是什么样的场景。可却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这样。“阿葵”“只要让你的长兄接受朕的册封做羽国的异姓王,并发誓永世对羽国效忠。朕立刻就会撤兵回朝。”“不要再固执地打下去了,好么?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张她熟悉却又陌生的脸。男人俊美的脸上沾着刚刚干涸的血渍,那是她父亲自刎时脖颈间飞溅而出的热血。“你走吧,“她望着他,轻声道:”我并不想看见你。“如同木胎泥塑般,祁桓傻傻地愣在那里,嘴唇颤抖着问道:“你说什么?”“我说我恨你。”这个人是她的杀父仇人,是灭她族人,占她领土的罪魁祸首。她明明应该趁这个机会杀了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可她偏偏下不去手。腰间还佩着祁桓送给她的那把剑。那日,他拉着她的手说:“阿葵,这把剑你好生带着,这叫星月剑,有众星拱月之意。”“阿葵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就是天上的月亮都不及你半分好看。”那一年,那一天,他们本不该在马厩前相遇。那样,她就还是西南赤尔王年纪最小却最骁勇善战的小公主,而他则是羽国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年轻帝王。而不该如今日这般,纠缠不清。“祁桓,你莫要再来找我,好自为之吧。”眼睁睁地看着人在他眼前走了,祁桓想伸手去抱她,却又明白自己没有这个立场。她眼神里的悲伤像是一条奔流的河,将他和自己全都掩埋在其中。沦陷着,沉溺着,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这座皇宫,教会了他治国理政,教会了他兵法谋略。可却偏偏没有教过他,该怎么样去爱一个人。***天还没亮,天地间雾蒙蒙的一片,只有那淅沥淅沥的雨声,毫不间断地敲击在青黑色的石板上。太极殿外,一片混乱。“快,拦住她!”“她怎么进来的?”“大人,拦不住啊,派出去的龙卫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她就一个小姑娘,你们那么多人拦不住她?”“大人,真的拦不住,您亲自去看看吧。”龙卫的首领来到了殿外,然后,看到了他终身难忘的一幕。大雨滴落在皇宫的青石砖上,飞溅出一朵朵水花。雨势连绵不绝地砸在屋檐城墙上,点点滴滴地向下坠着,串成一片透明的水帘。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姑娘,垂着头向太极殿前走,周围全是用长|枪尖对着她,将她团团围住的士兵。女孩精致的脸上全都是飞溅出的鲜血,刀尖上的殷红,顺着落下的雨,蜿蜒着流淌了一地。而她的身后,是十数位倒在血泊之中的龙卫。“陛下”锦葵的声音里带着嘶哑,柔美的眸子如寒潭般沉寂无波,定定地望着远处那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来到殿前,她重重地跪在地上,膝盖下砸出一大片的水花。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每日,她都睁着眼睛直到天亮,只要合上眼,脑海里便全是父亲自刎于江边的景象,还有族人们临死的哭喊哀嚎。她小时候听阿婆讲过,不管是再怎么刻骨铭心的往事,都会被流逝而去的时间所带走。可她却明白,有些事情,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忘得了。它们会潜伏在心底的最深处,在每一个无法入眠的夜里悄无声息地爬出来,吞噬你,纠缠你,一辈子如影随形。“这人是谁?”“这人好像是赤尔王最小的女儿,叫锦葵。”“就是那个率三万西南骑兵与陛下十万大军周旋整整月余,将西南边陲守得固若金汤的锦葵?那种军事奇才居然是这么个小丫头片子?”“什么小丫头片子,你没看见她身后倒在地上的那一排尸体么?这女人心狠手辣得紧!”“陛下,您应该杀了她,这样我们羽军就能够不战而胜了!”“对啊陛下,您趁这个机会直接在这里杀了她扬威,让其他那些边塞的乡野村夫也都见识见识,胆敢反抗我羽国的国威,就是如此下场!”“你们都给朕闭嘴,”高声嘶吼着,祁桓从大殿上一路跑了下来。雨水打湿了他明黄色的龙袍,让他额前的发狼狈地贴在脸上。“阿葵,你来了,”他推开围在她周围的士兵,想去抱她却又不敢,只能离得远些,痴痴地看着。他的阿葵真美,美到他想就这样望着她看上一辈子。“是朕对不起你,是朕骗了你。可是,如果不攻打西南,羽国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很有可能会被蛮族灭国。”“朕是九五之尊,身上背负着太多的不得已。有些事情,不是想做便能轻易地去做的。”“羽国虽然已经有了皇后,但朕可以册封你为贵妃,你可愿留下来陪朕?”“陛下,事到如今,您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何情义可言么?”跪在地上,锦葵从腰间抽出了星月剑。看着那突如其来闪起的银光,周围的大臣惊慌失措地尖叫道:“护驾啊!”四周的官兵见状伸长了枪尖要去挑杀她,却被祁桓给嘶声喊退。他大叫道:“都退下!”将衣袍割断后扔到青色的石板上,锦葵的话语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今日,你我恩断义绝。从今以后,君臣相称,莫要再唤我阿葵了。”“微臣自愿被招降为异姓王,西南将永世臣服于羽国,为羽国效力。同时希望您能遵守承诺,从西南撤兵,并永远不要伤害我西南的百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羽皇手段的狠辣,举世皆知。从来没有战俘在他手下生还过,所有臣服于他的战败者都被找机会处死了。与其投降后被寻个古怪理由窝囊赐死,还不如就那样为了保护自己的百姓,而死在沙场上。正是因为如此想法,父王那日才会如此决绝地自刎。“阿葵,是朕错了,你原谅朕好不好?”她站起身向外走去,头也不回,只留下一道步履踉跄的背影。“你还欠朕一个心愿,只要朕永远不用那个心愿,你我之间就会永远牵扯不清,你就永远都欠着朕的!”在女人转身的一瞬间,祁桓终于意识到,要坐稳这江山,可能注定就要做一个绝情绝性之人。周围的侍卫在大臣们的示意下,想要冲上去杀了锦葵。闭着眼睛嘶吼着挥退周围的士兵,祁桓的手指不经意地滑过枪|尖,渗出血来,却连一丝疼痛都感受不到,只是悲伤地大吼着:“让她走,让她走。”他又何曾没想过不顾一切地只要她一人。这天地之大,总会有他们二人的容身之处。可若是他就这么走了,羽国该怎么办?他肩上扛着的那数千万百姓的性命又该怎么办?十数位先皇一心想要称霸天下的遗愿又该怎么办?“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祁桓只能不停地重复这三个字。只因为羽国是他这一生都逃脱不掉的责任。***“太子他尚且年幼,朝中局势错综复杂,外有他国势力虎视眈眈,内有李戈,王兹烈等人蠢蠢欲动……”“你,能否助他一臂之力?”抬起头,女人冷清的眸子一如寒潭般死寂:“陛下,如果这是您的心愿的话。”在祁桓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旧选择了羽国。而她,却选择了他。年少时的一场爱恋,于他是劫,于她亦是。作者有话要说:欢迎突然到访的大批小仙女们~顺便问一句,你们都是在哪发现的我???是哪个wwbb大佬推了我?我有点受宠若惊。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眼万年 5瓶;感谢不俗仙男的地雷;(期中考试考完了么,突然刺你一刀怕不怕,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