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绪拉住她:“落尘,适可而止吧。你再闹,婚也是要离的。”落尘转过头:“林绪,你怎么总是不相信我是认真的呢,难道我之前多次失信于你吗?”落尘也懒得再说。既然他只看事实,只看结果,那么,就让事实和结果给他答案吧。林绪望着落尘,一个星期了,难道她还没冷静下来吗?落尘伸出手,推了推林绪:“我最后再说一次,如果你要娶别人,要么同意我离开,我带落沙走;要么,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房间,这样我们就可以相安无事地生活下去。”林绪板着脸。落尘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她那么认真地想为两个人的关系找到个出口,可林绪是根本不在意的吧。他的回应就是把她撂在这里,任她自生自灭,等他再想起来,掸掸灰尘,继续再放在身边,完全不管她是否会受伤。她说什么、做什么,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向前进。落尘笑了,释怀地笑了。为了他,这么辛苦,值得吗?林绪看着落尘不断变换着的表情,她特有的那种淡然,此时又回到了她的身上。看来,他不正面回答她,她是不肯让步的。“别急着做决定,我们谈谈。”“不必了。”何必呢,他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商谈的必要呢?但林绪就是不肯撒手。“落尘,你想没想过,如果我依着你的想法,难受的是你。我会有什么损失呢?”落尘有些惊讶地看着林绪,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无耻至极。落尘气得有些哆嗦,怒极反倒笑了:“你有这么好心,还关心我的感受?若是为了我好,不如就放我离开!”林绪这么说,只是想说明性是婚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他并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见落尘还是没弄明白,林绪耐着性子解释:“我只是就你的说法跟你探讨一下,想商量出对彼此都好的可行的方案。”落尘摇摇头,感情的事情,哪里来的双赢?他把处理公事的经验用在这里,要把什么都分清条理处置,简直是不伦不类。但他再次开口解释的时候,落尘忽然就原谅了他。她觉得既然他和她不相干,又何必生气呢?他又何尝不是个可怜的人?将来会有一个让他爱得发狂的人出现,让他感知爱情中的所有甜蜜与辛酸。可惜,这个人不是她。林绪明白落尘铁了心了要一意孤行。她一脸倔强地站在那儿,让林绪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今天我还有事,改天再说吧。”“哪天你没有事?我看你给我句话好了,我们之间的事情与其就这么拖着,不如干脆一点儿。”“凌落尘,你想我给你什么答案?就你给出的两个选项,是让你离开,还是留下来?”落尘坐下来:“林绪,我给你的是三个选项,还有一个,是不离婚,让我们的生活继续。”对着这个一心想守着自己的人,林绪也有些心软:“我送你到国外留学吧。你离开一段时间,慢慢适应。你喜欢的话,也可以留在那里。”“林绪,别费力气了。我觉得我们都不是能凑合着过日子的人,不舒服的话,何必勉强呢。”林绪挑了挑眉毛,落尘这句话说得有志气。“好,我不勉强你,离开还是留下,你自己决定!”他再喜欢、再留恋,也不知道怎么去化解现在的状况,林绪觉得还是算了,好聚好散吧。落尘的眼里忽然盈满了泪水,真的要斩断这些牵牵扯扯吗?离开这个似乎熟悉又很陌生的林绪,离开王妈,离开那个沉淀了许多的温暖的家吗?此刻,离别真正到来,她才觉得离开的心没有一直想象得那么坚强。落尘仰起头,擦去泪水,伸出手:“那好,林绪,祝你成功。”别离的这一刻,林绪显得特别的镇定。他没理会落尘的手,而是弯下腰来,紧紧地抱了落尘一下:“尽快搬走吧,我会安排王助理帮你。”然后他就抽身离开了。他能怎样呢,拥抱的时候靠得再近,两个人的距离终是很远。即使是这个迷恋自己的落尘,即便是自己对她已经很好了,她依然选择离开。林绪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样的选择对自己来说也是解脱,从迷惑的感觉中解脱,不让她的存在左右自己的判断,这是正确的。就在刚才,她的泪水几乎扰乱了他的思绪,想开口要她留下。林绪不明白究竟自己坚持的是原则还是为了坚持原则而坚持,但无论如何,既然已经做出了分开的决定,他断不会反悔。落尘在跟林绪谈好的第二天就签了离婚协议书。林绪签了张支票给她,她看也没看,就交还给他:“我不该收你的钱,欠你的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呢。还有,谢谢你这几年的照顾。”王妈知道后哭了很久,表示要跟着他们。但落尘劝她回大宅,毕竟徐蔓之也在国内,现在一切已经结束,她没有什么理由再接受他们的照顾。落沙表现得很镇定。他只是默默地收拾自己一些书本、衣物,以及他的画和照片,那些在林家收到的比较贵重的礼物,他都没有带。王妈走的时候,落尘和落沙一起出去送。王妈上车后,落沙还追过去说了几句话。落尘没听到他说了什么,但几句话说过后,两个人似乎就都没那么伤感了。回到家里,落尘一边收拾,一边问落沙:“你跟王妈说了什么?”落沙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姐,我刚才跟她说,等我把画卖了,存够了钱,就让王妈永远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姐,我的画,嗯,还有照片,有人说过要买。之前我舍不得,现在都拿出去卖掉。姐,生活费的事情你不要担心。还有,我明年毕业后可以直接考艺校,不用读高中也行的。”落尘放下手中的东西,虽然她也想过不跟王妈分开,但总是觉得不好开口。家里住着一位长辈,他们总是感觉很踏实。“对不起,落沙,让你跟着担心了。”他们离开林绪,或许可以不用面对难堪的感情问题,但是经济的问题又浮出了水面。“姐,跟我不用说这些。我们快点儿搬走吧,回家,回我们的家。”“嗯。”落尘也没想等王译秋来安顿他们,这跟她和林绪没分开有什么区别呢?落尘想斩断所有林绪的消息来源,也不想自己的消息再被他知道。落尘说:“落沙,我们还有些爸妈留下的积蓄。还有,你知道的,我和你蒙蒙姐也赚了一些钱。所以你的画先不要卖。如果急需钱的话,姐姐不会客气的。读书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做,别让我操心。”落沙点点头。他又何尝想卖呢,自己比较满意的作品,都是拿姐姐当模特创作的,怎么可以卖给外人?等他们搬回老房子,已经是下午了,虽然他们把东西精简又精简,还是带了很多,比他们当初离开的时候多了很多。主要是些衣物,留下的话别人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落尘只好都带走。他们的家已经闲置了很久,门窗大敞。落尘和落沙一起收拾,但时间有限,他们也只是把家具稍微擦了擦。落沙提出要住在爸爸妈妈的房间里,落尘同意了。这里原本就只有两个房间,他们俩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再睡在一起了。归置完东西,他们又出去吃了点儿东西。等他们回到家里,已经近十点了。落尘爬上床,拿过手机,习惯性地看了一下。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这些天她似乎总忘记充电,也难怪手机会如此安静。想了想,落尘还是没去理会手机。开机的话,有他的消息也伤心,没他的消息也伤心,不如自己阻断伤心的来源。即使再用手机,也要换个号码再说。即使不开机,落尘还是把手机握在手里,因为这曾经是她和林绪之间的唯一连线。那时,即使不联络,她也总觉得彼此间还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现在,她只需要关掉电话,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在别人的生活中消失。落尘躺在那里,熟悉的摆设很快让她放松下来。她真是要感谢养父母,是他们给了她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十年,如今还给她片瓦遮身,庇护着她。落尘枕着有些怪味道的枕头,这些年的时光像电影胶片一样,一帧一帧地在眼前回放。她和林绪的这些慢慢地也会变成陈年旧事吧,也会慢慢地失去鲜美。落尘很快又买了两部手机,一部给自己,一部给落沙,以方便联系。号码也没特别选择,完全是随机的。她并不是想要摒弃一切过往,但如果熟悉的铃声后,并不是林绪的来电,落尘觉得自己还是会很难过吧。蒙蒙第一时间就去她家里参观,还对落尘的布置指手画脚,点了几个菜要落尘做给她吃。吃饭的时候,落尘分明看到蒙蒙的泪水滴落到碗里,却还在努力地吃着。“蒙蒙?”落尘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蒙蒙反倒先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落尘,我知道,你的选择一定是你考虑好的。我也觉得踹那个林绪一百遍都不解恨。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就很想哭。”“我怎么了,不是还跟原来一样吗?”落尘不解。“可你就是太一样了啊!你把什么情绪都埋藏起来,把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是真的很好,你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罢了。你对着我不要强作欢颜啊。你要像我一样,哭过了,就好了。”落尘苦笑了一下,怎么可能一样呢,自己毕竟跟林绪生活了那么久。即使是在这个跟林绪完全没有交集的房子里,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还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的一些动作、一些表情。这种折磨是慢慢蚀心的,并不是下定决心放弃了,就可以真正放开的。其实,她现在也不是故作坚强。表面的一切,是真的她,内心的一切也是真的她,只是暂时无法统一罢了,只是暂时控制不了自己罢了。“嗯。”落尘明白蒙蒙的担心,可是她要想解释清楚感情,也不是很容易的。蒙蒙盯住落尘看了一会儿,忽然很泄气地说:“算了,落尘,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别为了我,更勉强自己啊!”落尘喝了一口水,最近她总是觉得很渴。“蒙蒙,虽然我不能说我现在就很好,但我会很好的,我保证。”“你拿什么保证?你都瘦得跟纸人似的了。你保证多吃点儿,我就阿弥陀佛了。”蒙蒙给落尘夹了些菜后就埋头苦吃。虽然食不知味,但还是希望自己吃得香,多少能增进落尘的食欲吧。林绪从那一天开始,也没再回那套公寓里去。他住在了办公室里。他已经交代王译秋帮他再准备房子,但精明能干的王助理,不知道这次为什么,迟迟没办好。他让她安排落尘搬回公寓去住,本来落沙住的那层也是在落尘名下,搬过去正好。但她只是回话说落尘他们已经搬走了,就不肯再就此多说一句,不满的态度已经溢于言表。林绪对这个敢于干预自己家事、又给自己脸色看的王助理,也是毫无办法,只能装作看不到。毕竟在公事上,她还是尽职尽责的。林绪让自己尽量忙起来,虽然他早已足够忙碌,每天一睁眼睛就投入工作,直到累得有些木然。他这种对工作的狂热让本打算对他置之不理的王译秋都有些不忍了,尽管她没直接说什么,却明里暗里拖慢了很多进度,让林绪不得不停下来。所以这天晚上,林绪终于无事可做了。他抓起外套,决定出去兜风,休息一下。坐进车里,他瞟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林绪发动汽车,瞬间加速,飞快地冲进夜色中。车窗紧闭着,车速的快感有违林绪一贯的一丝不苟,他喜欢那种极速下失重的感觉。窗外的景致在模糊,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和灯光下的那一小段路,前方依然是茫茫一片。林绪调整了一下思绪,刚刚的恍惚不应该发生在自己身上。虽然车子是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在深夜这里像一座孤岛,但林绪依然警告自己要注意安全。他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可怜。这些天里,有多少次他习惯性地在晚上六点左右停下手边的工作,拿起钥匙想要回家。每每走到门口,他又折返回来,那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了,那里已经没有属于自己的安静的家了。想到这里,林绪猛地一脚踩下刹车,任由自己撞到方向盘上,没有做任何抵挡。心痛,需要身体上更直接的疼痛去掩盖。林绪坐在车里,等待疼痛带走胸口挥之不去的闷气。直到天色大亮,红红的太阳从天边喷薄而出,他伸手摸摸胸口。原来,它疼,是因为它空了。他错了吗?或许吧。林绪的生活哲学就是接受存在的,并寻求更好的,这一点其实跟落尘的观点有些相似。他并不是不肯承认他错了,他会接受这种错误,在这条已经开始的路上渐行渐远,却不会选择回头。何况,还有一股力量推着他继续前行,不允许他回头。许绾纨,已经正式出现在林绪的舞台上。许家最近很急切地想要他俩正式订婚,外面的消息多半也是他们放出去的。现在正值换届将至的**时期,林家的支持也是政界的风向标。虽然林许两家一向交好,但什么都比不上亲上加亲的保障。许家同林家的长辈们提了几次,都被他们以小辈的事情都是他们自己做主的理由给挡了回去。林绪也清楚,对于他和落尘离婚,连爷爷也不是很赞同的。所以,许家频繁地同林绪联系,试探他的意思,甚至不避嫌地让许绾纨亲自到公司来。许绾纨端坐在林绪的对面,并不说话,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跟她无关似的。但她不说话反倒更突显了她气质中的桀骜不驯。她坐在那里,会让人觉得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排斥的信息。林绪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许小姐,您来是……”“没什么,你当我不存在好了,我坐一个小时就回去。”许绾纨很麻利地回答,然后自顾自地打开笔记本,开始办公。她真的当林绪不存在。林绪点点头。这位许小姐人长得很漂亮,学识也好,按资料来看品行也不错,能力也足够了,的确是林家媳妇的最佳人选,可以说与徐蔓之相比毫不逊色。尽管她是一个会跟他并肩打拼、共同生活的人,但就算这么近地看着她,他也激不起一点儿了解她的,更别说亲近了。林绪不由自主地想到落尘。难道他的**跟感情,都一起被她带走了吗?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也用那份情怀对别人,会不会给别人做饭,会不会为别人等门,会不会也毫无保留地绽放自己?“嗯,麻烦你安静一点儿。”许绾纨不客气地说。林绪握着桌边用力,摩擦的声音很刺耳。林绪颓然地放开手,似乎现在才担心这些有些太迟了。“我让你很不耐烦吗?”“抱歉,不是你。”林绪开口。“这句话有两解:一是你对刚才的事情抱歉,不是我让你不耐烦;二是你对让你不耐烦的不是我感到抱歉。”林绪第一次跟许绾纨有正面的单独接触,这才领教了尤他口中的骄傲的许绾纨。“前一种。”林绪并不想多说。“那是谁?”许绾纨很自然地追问。“呃……”被这么直接地追问,林绪很少遇到,但他并不想回答,他不想跟任何人谈起落尘,落尘是他心里的一个角落,他不想去碰触,也不想跟别人分享那种感受,不论是曾经的开心或者如今的心悸,“没什么。”“林绪,你不觉得我们合作的基础是开诚布公吗?”合作?林绪心底玩味了一下许绾纨的话。看来,这个女子实在是不简单,似乎看得比他都要开。“是,我同意。但,我觉得需要公示的部分,仅限于公事就好。”许绾纨只是笑了一下,又开始手边的工作,对于林绪的回答不予置评。林绪有些愕然,怎么自己遇到的女人都泰然自若,反而自己像个蹦蹦跳跳的小丑一样?他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内,原来却只是在别人的圈套里面兜兜转转。蒙蒙每天陪着落尘,看她总是有事没事地就端过水喝几口,对于林绪的事情只字不提,就有些担心她是不是心里难过,才会老是喝水。可是,她身边又没有谁可以商量,只能自己暗自着急,想旁敲侧击地说服落尘去医院。这天,落尘、蒙蒙还有楚荆扬一起去看样片。楚荆扬看看落尘:“脸色很不好,熬夜了吗?”蒙蒙见他提起,连忙说:“对啊,她这样好几天了。落尘,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你这样我很担心啊。”落尘寂寥地笑了一下:“我没事,就是最近太忙了,有些累。一会儿回去多睡会儿就好了,最近总觉得睡不够。”楚荆扬说:“别掉以轻心。你觉得疲倦,身体就已经是亚健康的状态了,还拖什么?正好有我这个免费司机在,不用白不用啊。”落尘被他们两个推着上了车。坐在车上,落尘还很无奈地说:“我每年都做健康检查,你们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我休息休息就没事了。”蒙蒙伸手示意了一下楚荆扬。她好不容易遇到个盟友,绝对得让落尘好好检查一下,最近她消瘦得厉害。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的疾病,总是要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才能帮助她啊。楚荆扬微微点了一下头:“去看一下吧,很快的。你也不想我们总是担心、总是念叨你吧?你就当是为了别让蒙蒙变成小老太太吧。”楚荆扬没有多说,但他知道落尘会同意的。如果只是牵涉到她自己,她不会在意,但如果妨碍到别人,她总是会尽力去解决问题。果然,落尘点了点头。虽然她确定自己没什么,但如果去一下医院,那些数字能让蒙蒙安心,也未尝不可。到了医院,楚荆扬和蒙蒙两个人负责所有的事项——交钱,带着落尘四处检查,落尘只需要听从。以前她做检查,都是林家的家庭医生到家里去,所以落尘对于医院很不熟悉,绕了几次,就有些转向了,后来竟然跟他们走散了。落尘的手机放在楚荆扬的车上了,她只好先坐下来等。忽然,一个人影挡在她面前:“小嫂子?”不用抬头,落尘也知道是尤他,也只有他喜欢这么逗弄她。她想装作没听到尤他的称呼只是抬头看着尤他:“你怎么来医院了?”尤他扬扬手里的药:“还不是老爷子,他的药非要我过来取。”落尘点点头:“他们还好吗?”“好什么!”尤他典型的口无遮拦,“知道你走了,大家都不给我哥好脸色呢。”落尘很意外。林绪娶了许绾纨,林家的获益不是很多吗,他们竟然都不高兴?“改天,我会去看望他们的,正式跟他们道别。”落尘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因为不想遇到林绪,所以她想过一段时间再去感谢他们一直以来的照顾。“那你还是别来了,”尤他坐下,把手臂张开放在扶手上。他到哪里都那么随意,都要找个最舒适的姿势,“我们可不想跟你正式告别。别说我不提醒你啊,我看他们都憋着劲儿呢,到时你再想走,怕是很难。”落尘有些不理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程度,还有什么难易可言呢?尤他看看她:“你知道林绪为什么要娶许绾纨吗?”于无疑处生疑问才更有玄机,落尘不语,等着尤他的下文。尤他四处看了看,一副要倒卖情报的样子:“我听说,林绪之所以答应跟许绾纨结婚,是因为,”到这里,他还顿了一下,“因为据说许家有林绪妈妈当年留下的信物,我那个舅妈早就给他订了婚事。”落尘将信将疑。许家有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不早拿出来,何必拖到他结婚以后?况且,即使是他母亲当年的意思,以林绪的个性也未必会理会的。尤他看落尘不相信,就不再卖关子了:“你知道为什么长辈们都不赞成吗?要是林家真的获益,他们能不赞成吗?我也是刚知道,那个舅妈不知道为什么留下的信物是与舅舅当初给她的百分之五的华林的股份直接联系在一起的。虽然股权当初商定了林绪结婚后继承,但老爷子他们总觉得这是借机胁迫,所以一直不愿意理会许家。”落尘点点头。在她看来,这些都不足以让林绪拿婚姻去交换。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许林绪有很多理由答应婚事,但要她离开,只一条理由已经足够了。尤他信心满满地说:“你放心,老爷子他们不会让他跟许小姐结婚的。”落尘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制止尤他:“你别再说了,尤他。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林绪结婚与否,与我都再也没有干系了,我已经离开了,就不会再回头。希望你能体谅。”尤他跳了起来:“我说小嫂子,这才不见几天啊,就跟我们划清界限啦!”实际上他并不是个良善之辈,只有亲近之人他才会优待。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要跟落尘拼命一样。他抬举她,她不要,这让尤他很恼火。虽然他只是虚张声势,但那样子也够吓人的了。很快,周围就围起了人,落尘孤单地坐在中间,尤他在那里大呼小叫,他才不管什么场合不场合的。其实,他还是从心里喜欢落尘的,这个女生虽然不多言多语,但就能让他很容易亲近她、接受她。同时,他也不希望林绪和许绾纨结婚。虽然他是有私心的,但就是不愿意让那个女人骑到他的头上去。落尘看尤他又犯了浑,索性就不理他。但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嘈杂,落尘只觉得空气似乎都被抢走了。她伸手,勉强抓住了尤他的衣服,刚想说话,还没发出声音,手就被尤他拍落了。他继续数落着。落尘从座位上滑了下去,蹲在地上,好像只有那些腿中间才有氧气。尤他见她这样,才发觉她不舒服,伸手想扶住她,可她已经昏厥,瘫倒在地上,尤他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胳膊。楚荆扬和蒙蒙这时刚好挤了进来。他们以为尤他欺负了落尘。蒙蒙一下子跳了过来,她并不认识尤他,大喊着:“你干吗,你把她怎么了?”楚荆扬没说话,一个箭步过去,抱起落尘就往急诊室里跑。围观的人也连忙闪开一条路。蒙蒙揪住尤他,怕他这个肇事者跑了,两个人也跑在后面跟着。落尘被送进急救室。医生简单看了一下,又拿过楚荆扬手里的一些化验结果,说:“你们出去等吧。”这次,不用蒙蒙揪住尤他,楚荆扬扭住他的胳膊就把他拽了出去。“你们林家,不要欺人太甚!”蒙蒙这才知道这也是林家的人,正愁没处找人出气呢。她身子一低,腿一横,就把尤他那么高大的人摔了出去。尤他毫无防备,怎么料得到看起来漂亮文弱的女孩子会突然下狠手。尤他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要和蒙蒙理论。这次,是楚荆扬隔开了他们:“都别闹事。这是什么地方,人还在里面躺着呢!”说到这里,尤他忽然想起来似的,得给林绪打电话啊。他掏出手机就拨林绪的号码,楚荆扬抢过他的电话:“你打给谁?”“我哥啊!”蒙蒙在那儿喊着:“对,让他来吧。我让他有来无回!”楚荆扬果断地关掉了尤他的手机,交还给他:“我看你还是不要叫人来比较好。”他的语气隐含着威胁。尤他可不是被吓大的,他夺过手机:“我嫂子病了,我哥来怎么就不行!”“她不是你嫂子!”“你说不是就不是啊!”“我看,人家的私事,你最好别跟着掺和。”“原句奉还!”蒙蒙插了进来:“你跟他客气什么?他们家的人都仗势欺人,打完了再说!”楚荆扬拉住蒙蒙,对尤他说:“你快走吧,落尘我们会照顾。”尤他看看激动又嚣张的蒙蒙,知道自己讨不到便宜,决定先出去打个电话,就识趣地闪了。蒙蒙很不理解,愤愤地说:“怎么就放他走了呢?他还没说清楚怎么把落尘给弄晕了呢。”楚荆扬半天没有回答,只是走到旁边坐下。“你说啊!”“蒙蒙,落尘的事情还是得看她自己的想法,你不要干预太多。”楚荆扬缓缓说道。蒙蒙呆立了半晌,忽然尖叫道:“呀,看我,落尘还在里面生死未卜呢,我这是闹什么啊!”楚荆扬望着里面:“没事的,她只是晕倒了,会没事的。”落尘醒过来时已经傍晚了。据医生说,她只是睡着了而已。医生只是给她吸了会儿氧,现在打着营养针。蒙蒙和楚荆扬一直坐在病房里面陪她。落尘醒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看向旁边,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窗前。落尘眨了眨眼睛,辨认出那是楚荆扬。她的心底有丝失望浮了上来,她期望是谁呢?落尘有些自嘲,怎么最想见的人还是他?落尘转开视线,看见蒙蒙趴在床边,好像已经睡着了。落尘用了很大的力气开口:“楚荆扬,”其实她的声音听起来气若游丝,“我怎么了?”楚荆扬走到另外一侧,坐下来,拉起落尘的手,“你没事,你需要好好休息。”落尘觉得她连点头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只想再睡会儿,就闭上了眼睛。可落沙还在家里,他一定会担心吧。她又睁开了眼睛。楚荆扬忙说:“你什么都不用想,家里我都安排好了。等你睡醒了,一切都还好好的。”听他这样说,落尘的泪水就滚落下来。一切都会好好的吗?她为什么这么无力?难道离开了林绪,她就要悲伤悲惨地生活着吗?她越是希望自己自立自强一点儿,就越是显得这么软弱,连身体都不争气。忽然,落尘觉得有只手轻轻地在脸颊边流连,干燥的手指擦去了那些泪痕。接着,楚荆扬的声音在她的耳侧响起:“落尘,你要好好休息。只有身体好了,生活才能更好。”一直以来,楚荆扬都在克制着想见落尘的想法,他也有他的骄傲和坚持。他并不想强求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人。即使他爱着她,即使他可以始终如一地关心她、照顾她,他也不想勉强地在一起。这是他对自己的感情的执念,是对两个人感受的尊重。落尘已经醒了,但却懒懒地不想说话,任楚荆扬的声音低低地在耳边回荡。楚荆扬有些宠溺地数落她:“你多少天没好好吃饭、没好好睡觉了?你今天晕倒主要是因为血糖有些低。但检查结果说你的胃不好,现在白血球的含量也低,再继续下去,免疫功能都要受影响。你不能掉以轻心啊。“别再睡了,你现在需要吃饱。”楚荆扬出去拿了条毛巾回来,握住落尘的手腕,给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然后又简单地给她擦了一下脸,“来,我去弄点儿吃的。”说着,他探身过去打了蒙蒙脑袋一下。蒙蒙倒是反应快,睁开眼睛就扑了过去:“落尘,你醒了啊!你吓死我了,你躺在这里睡了好久了,担心死我了。”她一边用手揉着脑袋,一边还疑惑怎么就睡着了呢,头怎么会痛呢?落尘看着蒙蒙好笑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好像只要蒙蒙在,她就会随时奉上这个年龄所拥有的所有纯真与美好。她失去了的一切,都在蒙蒙身上得到了补偿。“蒙蒙,你在这里陪着落尘,我回去给你们做晚饭。”楚荆扬边交代,边拿着外套向外走。突然,他想起什么了似的,回过头来。蒙蒙这次很机灵,立正敬礼:“请首长放心,我一定圆满完成任务,让她好好休息。嗯,不让闲杂人等打扰。”楚荆扬点点头。那个尤他,竟然消失到现在,按说林家的人不会对落尘不闻不问的。现在的平静,多少透着些怪异。落尘挣扎着坐了起来:“不是没什么事情吗?我想回家休息,回家吃饭好了。”楚荆扬点点头。落尘在这里也不会安心休息,何况他回去做饭,这一来一回倒耽误时间。“走吧,让蒙蒙扶着你,我们走。床先不退,明天我接你来打针。”三个人很快下楼,乘车离开了。尤他其实很想找到林绪。他一出医院,就马上给林绪打电话,可林绪的手机关机,打到办公室,秘书说他出去了。但他去了哪里,连译秋姐也不知道。今天公司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所以尤他才会出去,结果被老爷子抓来当壮丁。可林绪到底到哪里去了呢?尤他掂量了一下轻重,觉得还是等联络到林绪后再说。眼看着落尘那么晕倒,尤他也是担心不已。于是他马上到院长室,把落尘今天检查的单子都调出来,请专家一一看过。最后的结论是她没有什么大碍,都是一些小问题,调养调养就可以解决的,基本健康,今天的昏厥应该只是虚弱所致,劳累和刺激是诱因。在中医西医几个专家的一再保证下,尤他才算放下心来。尤他从医院出来,开车四处转,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在常去的酒吧或者别的地方找到林绪。晃了两个小时,接近晚饭的时间,他真的找到林绪了。尤他发现林绪的车就停在他们常去的一家俱乐部的门口,就连忙过去把车停好,冲到里面去找林绪。尤他站到林绪面前的时候,不由得对林绪感到失望。林绪竟然跟许绾纨在拼酒,显然已经神志不清了。他们两个喝酒很干脆,没有太多的客套,只是碰一下杯,然后各自干掉。每个人面前都摆满了斟满酒的酒杯,但有一半已经空了。“许绾纨,你什么居心!”尤他跳起来喊,林绪是不争气,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维护林绪。许绾纨斜睨了尤他一眼,“呵呵,你说我能有什么居心?”“我怎么知道?你暗的不成来明的呗!谁知道你的肠子,九曲十八弯的!”尤他连看也不想看她,“我劝你死心了吧。我哥喝酒也是为了我嫂子,跟你没关系。”许绾纨靠在椅子上,说:“嗯,尤他,你别急,我也没说他是为我啊。但你也看到了,陪他喝酒的是我。”林绪坐在一旁,也不理会他们之间的争执。许绾纨没喝,他还是举杯,干掉。尤他走到林绪面前,抢下他的那杯酒,“走,哥,跟我回家。”林绪也并不纠缠,只是撒开手,“回家,回哪儿?”尤他语塞。林绪现在睡在公司,他也知道的。“你想回哪儿,咱们就回哪儿!”林绪摇摇头,又摇了摇头。现在,华林的发展是势不可挡,可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预期的满足。心,好像破了个洞,多少东西都填不满。所以,今天许绾纨说要找他喝酒说故事,他不假思索就同意了。故事他不感兴趣,酒,他是需要的。这么多年来,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在下午喝过酒,放纵会好受些吗?尤他以为林绪不愿意跟他走,是想在这里跟许绾纨在一起,就一把推倒林绪,“哥,我就说一次,嫂子病了,你要还在乎她,就跟我走。不然……你就和她继续喝吧,算我多事!以后,你的事,别想我再管!”林绪还没听真切,“你说谁病了?”尤他理都不理他,甩手就走。看来他这是瞎操心了,林绪和许绾纨两个人正把酒言欢,开心得不得了呢。许绾纨却突然出手,拉住了尤他,然后对林绪说:“我理解得没错的话,是凌落尘病了。”林绪闻言,马上站起来,虽然酒精影响了他的行动,让他晃了一晃:“她怎么了?”尤他撇撇嘴:“住院了,想知道的话,就跟着我。”然后,他趾高气扬地看了看许绾纨。从她手里抢走林绪,对他来说似乎是很高兴的一件事情,虽然他也承认自己幼稚。许绾纨走了过去,扶起林绪:“走吧,我陪你去看看。”尤他站在门口,也顾不得出口伤人了:“你这是不是有点儿操之过急啊。”许绾纨闻言马上松手:“你自己能搞定的话,就请吧。”尤他看看林绪还在勉强支配着他不大听使唤的四肢,心想他真是不争气。但也不怪林绪,他又不知道许绾纨对酒精基本免疫,喝酒跟喝水似的,谁跟她喝酒,谁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林绪的醉态百年不遇,他竟然在今天碰上了。尤他看看时间,走了过去,架起林绪:“快点儿吧,乐于助人的许大小姐。什么时候你都忘不了你的架子。”许绾纨马上回道:“那也比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吹牛的人强!”“我怎么吹牛了!”许绾纨冷笑:“还用我明说吗,自命风流的这位公子。”尤他伸手制止她:“行,算你狠,老子认栽。”许绾纨“哼”了一声。两个人虽说吵着嘴,但也扶着林绪走得飞快。上了车,风一吹,林绪清醒了很多:“落尘怎么了?”尤他故意说:“在医院晕倒了。等你想起来关心,估计她早挂了。”林绪皱着眉:“开快点儿。”他不想再问尤他什么,还是见到落尘,才能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尤他知道落尘没事,于是接着跟林绪贫道:“风驰电掣够快吧,可惜咱没那速度。”还不忘讽刺他一句,“再快的速度,也比不上你们的婚事啊,赶上云霄飞车了。”林绪伸手揪住尤他:“你起来,我来开。”尤他忙踩刹车:“哥,你别乱来啊!就你一个喝高的还想开车,你要真担心她就老实待着。”见林绪坐好了,他才又加速往医院开去。可是他们还是跟落尘错过了。尽管尤他离开医院的时候,交代了一定不能让落尘出院,可他怎么也没料到落尘没办理任何手续就离开了。所以,林绪冲进病房的时候,已经是人去屋空了。林绪不理会尤他在旁边大呼小叫,拿出手机,拨了落尘的电话,可听到的声音都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反复了几次,林绪把手机啪地摔到地上。此时,他的确方寸大乱。尤他有些吃惊。他跟林绪从小一起长大的,即使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也没见林绪这样过。林绪向来是喜怒隐藏得很深,即使是朝夕相处的他,也只能通过捕捉一点儿蛛丝马迹来判断他的情绪。许绾纨环视了一下病房,从床头抽出病历卡,递给林绪。林绪拿着病历卡,看也没看就揉成一团,扔到一边。尤他想出声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过去捡了起来:“哥,这是嫂子的病历卡。”林绪始终未发一言,径自走出去了。尤他想追上去,许绾纨有些揶揄的声音传了过来:“依我看,你就别去添乱了。”尤他这一天受的气正没处撒呢,忽地转过身,指着许绾纨:“要不是你缠着我哥,我嫂子能走吗?”许绾纨好整以暇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噢?你嫂子知道我和你哥喝酒,她就气跑了?”“你别装糊涂了。我早就说过,我哥看不上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许绾纨闻言,神情稍稍一变,但马上又恢复了镇静:“你哥看得上看不上我,那是我和你哥之间的事情,就不劳您老费心了。”说完,她站起来想离开。尤他却走上前去,挡在她的前面。“你想干吗?”“不想干吗,就想费一下心,帮你管管你这张无法无天的嘴。”说着,他搂住了许绾纨,顺着她优雅的弧线,吻上了她。许绾纨在他的唇贴上来的同时,仰起脖子笑了。她的笑容得意而傲慢,让尤他瞬间清醒了,刚刚的馨香仿佛只是幻境,瞬间退散。许绾纨刚要开口说话,尤他捂住她的嘴:“你还是别说话更漂亮一些。”许绾纨把尤他的手拿开:“你当我要说什么?”她却并没有松手,而是紧紧地抓着尤他的手。尤他用另外一只手捏住许绾纨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嘴:“我看看里面有没有象牙。啧,好像有颗假牙。”许绾纨这才怒了,甩开尤他的手:“好,你狠。你就等着做我这个假牙嫂子的小叔子吧!”尤他还要还嘴,一个护士推着车走进来,拿出了医嘱:“你们是干吗的?病人呢,测体温,我五分钟后来取。”尤他小时候身体不好,打针都打怕了,见到护士,马上出现畏惧的神色,下意识地慌张应对,本想掩饰一下,却变成了说谎:“哦,她在卫生间,马上出来。”护士看了看他们,也不怀疑,把体温计交到尤他手中,就推着车去了下一个病房。尤他拿着体温计,看着许绾纨:“你们女生温度差不多,你量一下,糊弄过去吧。”“我不量,你自己量吧。”许绾纨觉得尤他很呆,“你慢慢量,等你的护士姐姐吧。我先走了。”尤他拿着体温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后来他干脆把体温计揣在兜里,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