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下去了,我真的没回头,我怕回头看见在红兵背上的小花,下去的路,要比上来好走多了,但是我也纳闷红兵是怎么背着具尸体,还能以那个速度跟着我走。”“结果在下去以后,我发现我们的战友都不见了,担架和尸袋都在他们那里。原来,在战友们等我们的时候,又有一个战友被眼镜蛇咬了,大家紧急把他抬了回去,所以没留人在这里等我们。”“我边回头边问红兵,人都走了,咱们要把小花这样背回去吗?红兵淡淡的回答:没事儿,不用。”“此时回头的我,看见了人生中最难忘的一个瞬间。”“怎么了?”二狗问。“明亮的月光下,赤身的红兵,胳膊下夹着小花的头颅!他根本没背小花!”“……怎么只是头颅?”二狗问。“在我背过去身的时候,红兵居然卸下了小花的头颅!的确,现在想想,这是当时最佳的选择,当时小花的遗体已经散架,就算是三五个人上来,也不可能把小花完整的运回去……但,我就真想不到,红兵他真就狠心、真就狠心能亲手把小花的头颅卸下来,然后自己托着战友的头颅走上一夜。”“红兵依然面无表情,眼睛在月光下依然可以看到他的泪花。我当时觉得不能接受,我小声的颤抖着吼:你把小花留在崖上了?”红兵平静的说:没,我要把他带回家,这是带他回家唯一的办法。小申,你冷静一些,前面几十米就是雷区,你要按工兵排过雷的原路返回,你一哆嗦,就可能碰上一颗雷。”“只要是个人,看到自己战友手中托着另一个战友头颅走路的惨象,还能冷静?我没法冷静,我双腿颤抖。”“那是全世界地雷最密集的雷区,我们的路不是路,那是一个个脚印,那是工兵用探雷针一寸一寸探出来的,必须要小心翼翼的走,只有脚一抖,就可能碰到一颗雷。”“这一路,我几次要跌倒,我的心和腿,都不听我使唤了,但在我每次感觉自己再也站不住的时候,红兵那只有力的大手就会搭我的肩上。这只手只要一搭在我的肩上,我的腿就不抖了,心也不慌了。几次,我真的马上就要跌倒,跌进雷区,但是,我身后那只手,是定海神针。”“红兵左手托着小花的头颅,右手在照顾我,而他自己,一步都没走错,一点都没晃。”“上午,我和红兵也回到了营地,到了营地,我再也按捺不住,拿起冲锋枪朝天狂扫了好久。大家都认为我要疯了。只有我知道,我还没疯,而且,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疯。这一夜过后,我也成了男人。”“而红兵,把小花的头交给了军工,自己去睡了,睡的很踏实,一睡就睡了十几个小时。”“小花火化时,我们都在,整容整的不错,四肢的假肢也跟真的差不多,拍照拍出来看起来还不错。红兵说的对,他把小花带回家了,他做到了。”那年,赵红兵21岁,沈公子19岁半。二狗被沈公子这席话惊呆了。二狗脑中浮现出这样一个景象:南疆,红土地丯月光和星光下,两个腰杆笔直的北方男人,赤身,满身是石头棱子划出的血,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在世界最密集的雷区上,走在前面的男人,腿有点抖,还有些虚汗,走在后面的男人,胳膊下夹着一个自己战友的人头,跟着前面的男人在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当前面的男人腿有些抖时,后面的男人伸手扶稳他。俩人静静的走,没有对话。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这两个男人会有什么样的情谊?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战争更残酷。可能,也没什么能比战争更能让男人变成真正的男人。“本来我和红兵就是最好的战友,那天过后,我觉得,无论我作什么,不论是对的还是错的,只要有红兵在我后面,我什么都不怕。只要想起那天在我身后,红兵的那只大手,就算前面有多少地雷,我也能放心的走下去,腿,不再会抖。”“开始的时候,很多人纳闷,你沈公子怎么就那么傻,开饭店什么的赚那么多钱,都是自己一个人赚的,但却要和赵红兵两个人花呢?我总是一笑了之。首先,我和红兵是过命的交情,有多少钱能买到呢?其次,我做生意也好、办事也好,之所以有信心,是因为,我始终能感觉自己的肩膀上搭着红兵的那只手。一切,都和那一夜一样。”那一天,二狗终于明白赵红兵是个什么样的人了。那是一个敢于自作主张亲手卸下战友遗体头颅的人。那是一个曾赤身夹着战友头颅在雷区走上一夜的人。那是一个在以上情况下,还能照顾战友的人。完成以上三点,还不够可怕。可怕的是在沈公子的描述中:这个人,在做以上的事的整个过程中,情绪没现一丝丝的波动。或许他的情绪也出现了波动。只是,别人看不出来。那天以后二狗也明白了,能和赵红兵做对手的人,在我市,可能真的是没有。即使张岳不是赵红兵最好的朋友,而是仇敌。他俩如果火拼一次的话,那么,谁会胜呢?相信大家心里也早已有了答案。据说大虎远比赵红兵消失的彻底,从那次赵红兵挂掉电话,大虎完全人间蒸发。据后来知情人士说,大虎当时挂了电话就开着车消失了,后来虽然大虎团伙的成员基本每天都能接到大虎的电话,但是即使是大虎最亲密的兄弟,也不知道大虎究竟在哪儿。大虎当时怕的可能并不怕赵红兵,而是赵红兵最好的兄弟——李四。大虎清楚的很,一旦让李四抓到他,他或许不用死,但是下半辈子肯定要在轮椅上过了。李四有多毒,是个人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