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上午,省委组织部召开处级以上干部会,郝部长讲了一件事,根据省委领导意见,经省委组织部、省政府办公厅、省人大办公厅、省委宣传部领导研究,决定在这几个部门交流部分处级领导干部。交流的处级领导干部要求在正处岗位上任职二年以上,年龄四十二周岁以下,党员,每个部门原则上二至三名。希望符合条件的处长们主动报名。会后,省委组织部的处长们都在私下里排了名单,完全符合条件的处长也只有那么两三个,他们当然不愿意离开组织部,虽然省政府办公厅的处长们大部分去向也都能提拔到副厅级岗位,而且机会多、岗位好,但省人大办公厅和省委宣传部就难说了。不过,郝部长在开会时的弦外之音也暗示了大家,从组织部出去的处长们,组织部自然会有特殊感情的,当然这话说得不无道理,无论你到哪个部门,只要省委组织部关心你,或者说省委组织部记住你,提拔为副厅级那是很容易的事。但是,官场上的事是瞬息万变的,说不定承诺你的部长自己不在组织部了,一旦机会错过了,也许就只能是命该如此了。然而符合条件的处长们又不得不报名。既然部长在大会上动员符合条件要主动报名,不报名就不支持领导的工作,到时把你交流出去了,还落得个不好印象。这样符合条件的三个处长都写了申请,经过研究,省委组织部交流出去两名正处,一个去了省政府办公厅,一个去了省委宣传部。交流到省委组织部两个处长,一个是省人大办公厅综合处处长郁光亮,到企业干部管理处任处长,另一个是省政府办公厅财经处处长胡友奎,到组织处当处长。岁月在省委组织部那幢红楼里压抑而沉闷的气氛中悄悄地消逝,岁月同样在红楼外的风雨吹打中匆匆走过了一个年头。范立刚在机关干部处借用一段时间之后,突然被任命为市县干部处副处长,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事来得有点太容易了。范立刚到市县干部处上任第三天晚上,周一桂就给他打来电话,说他已经知道范立刚到市县干部处了。周一桂说他要到省里开会,顺便想拜访一下范处长,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想见见郝部长。范立刚感到周一桂简直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郝部长一个堂堂的省委组织部长,怎么可能会见一个毫无关系的县委书记呢!范立刚又觉得周一桂的忙不帮又不行,想来想去,只得去求卜言羽。第二天上午,卜言羽突然打电话给范立刚,说郝部长下午三时约见周一桂,并要范立刚一并参加,范立刚随即电话通知周一桂,周一桂一听就慌张起来了。他在电话里急得结结巴巴地问范立刚,本是想请郝部长赴宴的,认识一下联络联络感情,如果郝部长不方便,就改为登门拜访一下,没有什么工作要谈,现在要去办公室,那就必然有事要谈,你想一个县委书记,有什么要事需要在省委组织部长的办公室谈呢!再说了,在冠冕堂皇的办公桌上,又有第三者在场,什么事也干不了。情急之下,两人在电话里都无计可施。最后范立刚说,既然郝部长在办公室约见,说明对他也只是礼节上的应酬,问候一下就速速告辞。想到上次在办公室见顾处长时,他都感到尴尬,现在要见郝部长,他真的把心脏提到胸口了。下午两点五十分,周一桂准时来到省委大门口,范立刚引着周一桂进了省委组织部的红楼,上了三楼,来到3001室门口,轻轻地叩了门,听到里面传来了卜言羽的声音,门开了,卜言羽说郝部长正在里面等候。见了面,郝部长招呼周一桂坐下,让范立刚倒水,周一桂只说不打搅了。郝部长不是那种喜欢黑着脸的人,对谁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更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架势,“找我有什么事吗?”而他并不发言,只是微笑着把目光游来移去。范立刚无须介绍郝部长,只介绍这位是须臾县委书记周一桂,其实也无须介绍,卜言羽早已向郝部长说过了。周一桂坐在沙发上,显都有些窘迫,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着放在两腿之间,慢慢地说道:“郝部长工作很忙,我只想找个时间请部长轻松一下,也没有什么要事。只是立刚和我……”说到这里周一桂显得有些局促,脸色一阵红润,“和我是多年的朋友了,只是借此机会,看看郝部长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在基层办的事,而部长让我到办公室来见面,倒让我真的有些尴尬和不安了。”周一桂在官场到底还是老道的,虽然这种局面有些不合时宜,但让他这么一点拨,本来真的有些尴尬的局面反倒也就不尴尬了。郝国渠笑笑说:“下面的同志来省里也不容易,见见面也是应该的,都是为工作嘛,小范人不错,现在是市县干部处副处长了,也算是管你们这一级的官了。有事多和小范联系,我有什么事需要你们帮忙,就找小范。”郝部长这一说,气氛就融洽得多了,也似乎把关系拉近了,周一桂感到不便久留,初次见面,目的已经达到,就站起来告辞了。郝部长从椅子上站起来,握着周一桂的手说:“我就不送了,请小范代我送送吧!”出了郝部长的办公室,周一桂才感到自己背上一片湿漉漉的,但是心情却是愉快的,毕竟他作为一个县委书记,能够单独见了省委组织部长,当然他的心里更是无限感激范立刚的。这天,顾彪从部长那里回到办公室,让范立刚去东臾市考察一个县委书记。范立刚还不知道市级领导干部提拔的程序,一定是省委哪个领导交办的。顾彪说叫他顺便到几个市委组织部熟悉一下人头。范立刚很是高兴,他虽然是东臾的人,当初从二中调到白塘乡当秘书,从没接触过市级机关,如今自己已经是省委组织部市县干部处副处长,到自己家乡的市委组织部工作,心里真的有些激动。东臾市委组织部干部科接到电话后,立即向市委组织部长周廉成和分管副部长王相民作了汇报,干部科立即打电话给范处长,主动提出派车前往省城接他,他们知道省委组织部副处长下来通常是没有车送的。但是范立刚含糊地搪塞过去,第一次到市县,决定悄悄乘公共汽车。这天下午五时许,范立刚和于明乘公交车来到东臾。东臾市委组织部接上范立刚和于明,奥迪轿车出了车站,穿过繁华的市区,缓缓驶进东臾宾馆。客房已经安排好,李晓峰把范、于二人领进房间,请他们稍稍洗漱,市委组织部一行正在大厅等候就餐。过了一会儿,范、于二人下楼来了,李晓峰迎上去,来到后厅,首先两位副部长以及几位科长依次握手,然后簇拥着范立刚进了一个豪华包间。大家依次而坐,范立刚和于明居中,右边空了位置。这时坐在左边的副部长王相民说:“周部长有点事,晚来一会儿,叫我们先开始。”范立刚说:“周部长有事忙他的吧,大家何必如此客气呢!”李晓峰说:“范处长是我们东臾人啊,是从天臾县调走的。”王相民说:“我听说过,只是第一次见面,范处长也不常来指导我们的工作。”范立刚说:“我刚到市县干部处,以后少不了常来麻烦你们。”“哪里哪里,有一位家乡领导在省委组织部,许多事情会好办些的。”王相民说。范立刚一看桌子上摆着两瓶茅台酒和中华牌香烟。这是他到省委组织部工作以来第一次下基层,不知组织部门如今有什么行内规矩,心想东臾市委组织部总不会对他范立刚一个副处长如此接待的吧!当然他也就不便破这个例子了。而他算是第一次回家乡,也不便推辞。王相民笑着对范立刚说:“范处长晚上没什么事吧?喝点白酒吧!”范立刚心想,自己虽然身居省委组织部副处长的位置,然而在省级机关副处长算什么官,还是因为他处在省委组织部市县干部处这样特殊的位置上,而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却不同了,左右着大小几百万人口的一个市那么多县、市级机关干部的命运。虽然不是决定干部命运的决策人物,但是敲敲边鼓,威力可是不小的呀!他既不能像省委组织部领导那样打官腔,但又不能失去自己的身份,于是说:“王部长,我这人天生与酒无缘,小于陪各位喝两杯就是了。”大家还是敬了范立刚,他显得十分谨慎,喝酒并无什么气氛,快散席时,市委组织部长周廉成匆匆地赶来了,向范、于二人表示歉意,说酒就不敬了,改日专门陪吧!吃完饭,周廉成问:“范处长,明天如何安排?”范立刚说:“明天上午八点我们去组织部简单谈谈,然后到县里看看。”大家陪着范立刚回到房间,站着寒暄几句,一一握手告辞而去。干部科长李晓峰留下来,范立刚说:“李科长也回去休息吧!”李晓峰说:“范处长,周部长的意思是明天由王部长和我陪同你们去陵江县。”范立刚说:“我看就不麻烦王部长了吧!由你李科长陪同就已经可以了!”李晓峰说:“范处长,按以往的贯例,省委组织部下来处长、副处长最起码要有副部长陪同,更何况考察到县委主要领导呢!我们市委组织部虽然不会参与考察,但说明对工作重视。”范立刚笑了笑说:“李科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愿意劳驾王部长的。”李晓峰说:“这是组织部门的正事,应该的。”范立刚说:“那好吧!”李晓峰说:“范处长要不要玩玩,打麻将或者打扑克?”范立刚看看于明说:“今晚就算了吧,再说我不会打麻将,扑克也没有瘾!”李晓峰走后范立刚洗了澡,想到给玲玲打个电话,报了平安。第二天早上,范立刚醒来时已是近七点钟,匆匆洗了脸,李晓峰就来请他们吃早饭了。早饭后先去市委组织部,见过周廉成部长,简单交换了意见,两辆奥迪轿车已经在楼下等候了,本可用一辆车的,李晓峰说周部长怕一辆车太挤,于是让范立刚陪王副部长乘一辆车,于明和李晓峰乘一辆车。上了柏油马路,半小时后,见前方路两旁停了五辆轿车,一群人顶着烈日,站在高温的路边,范立刚所乘的奥迪轿车缓缓停在那些轿车旁。这时王相民转身对范立刚说:“范处长,他们来接了!”范立刚吃了一惊,忙说:“接什么?我们哪要接呢?”王相民笑笑说:“范处长,或者说不成文的规定,这是礼节,别的部门不知道,我们组织部门凡是上级处级领导下来,县委县政府的主要领导都要到县界迎接的。”范立刚睁大双眼,茫然不知所措,正要说什么,那一群人已经来到轿车前,为首的是一个高个子中年人,身材魁梧、肚大腰圆。王相民和范立刚分别开了两边的车门,下了车。王相民快步绕过车头,说:“这位是省委组织部市县干部处范处长。”又指指刚从后面那辆车下来的于明说,“那位是于科长。”大家一一握手,高温下,热浪一阵阵袭过来。这时王相民才一一介绍陵江县委、县政府一班人,县委书记高嘉、县长徐建才、人大主任李昭贤、常务副县长邹义明、县委副书记马祥庆、组织部长唐万东。范立刚心中不乐,但又不能表露出来,这种接待实在是一种不正之风!可他仅仅是一个副处长,又怎么拉下脸来说人家呢!随后大家各自上了车,一路浩浩荡荡,好不威风,七辆轿车十分壮观,朝陵江县城驶去。范立刚靠在后座上,渐渐地从刚才的高温中冷却下来,如今的官场确实不比古代了,不要人抬轿子,否则那么多人,需要多少劳动力来抬呀!抬轿子的人冒着高温,坐轿子的人也要冒着酷暑,如今现代化了,抬轿人省了,坐轿子的也不受高温之苦了。范立刚在头脑里细细地想着,省委组织部的处长下来就这样,那么副部长、部长呢,省委副书记、省长、省委书记呢!范立刚无意中发现陵江县领导人的五辆轿车从0001号开始,只是没有0004号。再一想,这年头人们忌讳“4”,“4”即“死”也,既然如此,县里领导谁又要这0004号牌呢!甚至有人传说某单位领导车牌为0414号,结果就是出了车祸死了。正当他思绪茫茫时,轿车驶进县城,不久便缓缓进了陵江宾馆,只见宾馆内外彩旗在热风中懒洋洋地摇曳着,大门口两名年轻的武警战士立正站在烈日下。七辆轿车显得有些拥挤,停在陵江宾馆一号楼前,高嘉抢先下了车,跑步来到王相民和范立刚乘坐的奥迪轿车前,他正要拉开车门时,范立刚和王相民几乎同时下了车。高嘉带头来到宾馆大门口,便站在一旁,笑着恭请省市委组织部领导进了大厅,大厅里迎上三位年轻人,县委组织部长唐万东让他们把客人请进客房。上了二楼,一个女服务员便笑着迎上来:“欢迎各位领导!”说着一个一个打开客房的门。王相民和范立刚住的都是大套间,外间客厅,内间卧室,虽没有省城那总统套房豪华气派,但是在县城也是绝无仅有的,茶几上刚切好的西瓜、美国大提子、当地紫葡萄,正散发着清香,于明和李晓峰各住一个普通的单人间。过了一会王相民来到范立刚的房间,说:“范处长,上午大家休息,下午再活动吧!”范立刚说:“王部长,我想革除一切程序性的东西,也不需要开常委会或者四套班子联席会,会上说的大多是套话、空话、大话。我们下午就从县委主要领导开始交谈,尽可能把在家的四套班子成员都接触一下,这不光是为了考察干部,也便于掌握大家的思想。我想你已经把我们送到了,你忙你的吧!晓峰同志如果有事也可以回去,如果留下来,由你们决定,下面的进度视具体情况而定,我会和你们联系的。”没等大家开口,范立刚又说:“请高书记把宾馆门口的武警和那些彩旗都撤了吧!否则我们就待不下去了。”王相民便给高嘉打了电话,让他马上撤去武警和彩旗。王相民又说:“那也好,下午我就回市里了,李晓峰同志还是留下来吧,有什么事你就招呼一声,车子也留下一部,供你们使用方便一些。”范立刚说:“其实用不着,陵江车子还是有的,再说他们四套班子最近也都在家。”“还是留下来吧!”王相民说着就出去了。十一点半时,县委组织部长唐万东亲自上楼吆喝大家就餐,陵江县一帮要员都以范立刚为磁场,蜂拥着来到餐厅,省、市委组织部四人,加上高嘉、徐建才、马祥庆、唐万东宽松地坐一桌,其余人在另一个包厢内入座了。冷盘也都是些家常配方,只是不像省城只有茶杯口那么大的小盘,都是一律大盘,分量也十分丰盛。一位漂亮的小姐斟酒了,范立刚一看,是国宴茅台,也没有人提及客套,当然省市委组织部领导亲临陵江,虽不是千载难逢,却也是百年不遇啊!这时高嘉端着酒杯,站起来说:“今天天气严热,我们陵江县委、县政府、县人大、县政协的全体成员心更热,让我们以最诚挚的心情欢迎省委组织部的范处长和于科长,欢迎市委组织王部长和李科长,让我们共同举杯!”高嘉显得十分兴奋,一仰脖子,就把酒杯喝干了。大家都站着,端着酒杯,范立刚只将酒靠了靠嘴唇,便放下了。王相民说:“大家自便吧!”高嘉看看王相民,笑笑说:“能喝的还是喝了吧!难得难得啊!”高嘉平日喝酒是个不痛快的人,就是上级来人,他也是看对象的,往往是能躲则躲、能赖则赖。其实这也难怪,作为一个县委书记若是每逢酒场必喝,怕早已不进火葬场就被酒精点着了。而今天就不同了,他不仅不敢躲和赖,而且恭恭敬敬,如同小学生见了老师一样,希望在上级领导面前大大地表现一番。说官场上的官员畏的是组织部、恨的是纪委,况且现在是非常时期,自然各位县太爷也只能象征性地表示一下意思,酒席难免气氛冷淡而萧条些了。吃了饭,又回到房间,唐万东说,请各位休息一下,下午两点半准时吧!范立刚说,下午先请书记高嘉同志聊聊吧!下午两点半,范立刚一开门,只见高嘉已经站在门外,虽然已经握过多次手了,他们还像是初次见面似的,范立刚就先伸出手,笑容可掬地握着高嘉的手,倒有点像接见外宾似的。两人拉着手进了客厅,于明拿着笔记本进来了,三人分别坐在三个位置上。范立刚说:“高书记,请你谈谈陵江县近几年来在改革开放的形势下,县委在执行党的方针政策,领导广大群众奔小康,基层组织建设以及干部队伍建设等方面的工作吧!”高嘉不慌不忙,既不像作报告那样慷慨陈辞,又不像汇报工作那样唯唯诺诺,说话句句得体,十分老道,从县委一班人认真执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到各级干部团结奋战,带领广大群众奔小康,到全县工农业生产年年增长,让人感到万分振奋。范立刚在乡里当过三年秘书,对农村情况了解一点,多少能听出一些道道的。按照组织部门考察干部的行规,考察人员主要是听,当然也可以提出问题,范立刚对任何问题都不表态、不回答,所以主要是高嘉一个人讲。范立刚和于明只是埋头记录,时而抬头看着高嘉。高嘉不愧为多年县委一把手,谈吐自若、娓娓动听、天衣无缝,不知不觉就谈了近两个小时。接下来县长徐建才就来了,徐建才虽然比高嘉大两岁,但当县长却是新手,就显得没有高嘉那么老道了,但是讲话却虚的少,实的多,总共只谈了一个小时。范立刚看着表,见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对于明说,再谈一个吧!于是县委副书记马祥庆就来了。直到六点半钟,才结束了谈话。县四套班子成员已经候在大厅,等待陪客。这时组织部长唐万东来了,接着县委书记高嘉也来了。高嘉原本背着的双手移到面前,交叉在隆起的下腹前,笑着说:“范处长太辛苦了,整个下午都不休息一会儿!”范立刚迎上前去,伸了伸双臂,说:“高书记、唐部长,从明天开始,你们各位都忙你们的吧!县委组织部留一个同志就行了,不必兴师动众的!高嘉握着手说:“陪领导这也是我们的工作,况且,省里有些单位的处长下来,县委、县政府领导不陪还有意见呢!”高嘉随即就感到自己的话有些太不得体了,脸上显出一丝尴尬,随即说,“范处长难得到我们县来,大家都很珍惜这个机会。”第二天吃中饭时,高嘉说:“范处长也该放松放松,陵江的神仙阁虽不如江南三大名楼,不妨看看,范处长和于科长也做一回神仙吧!”高嘉如此一说,大家都笑起来了,建议去神仙阁看看。范立刚知道武汉的黄鹤楼、湖南的岳阳楼、江西南昌的腾王阁并称江南三大名楼,至于朱元璋的《阅江楼记》虽广为流传,但终是有记无楼已经六百多年,还从没听说过这神仙阁。遗憾的是,至今他还没有见过任何一楼,此刻自然有了兴趣,就说:“好,那我们轻松一下,去看看神仙阁吧!”下午四点钟,两辆车不过十多分钟,就已到神仙阁山下,山上到处绿草萋萋,少有峭崖陡石,石阶平缓,爬了一会儿,人人汗流满面,又登了一会儿,只见一拱门牌坊,上面有“神仙阁”三个绿色隶书大字,两旁有副对联,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旧可以辨清,范立刚驻足看去,见是:神仙阁,无神仙,广积善德定成仙;人世间,有神灵,清官难做方知贵。再往上爬,拐进一个院落,院内荒草萋萋、无声无息,连焚香的迹象也没有。亭阁正中有“忏悔亭”三字,范立刚停住脚步,见大家早已挥汗如雨,他也同样大汗淋漓,他不时地擦着汗,仔细辨认忏悔亭旁边的对联,好半天才认出:泪酸血咸手辣口甜莫道世间无苦海;金黄银白眼红心黑须知头上有青天。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人对此发出议论和感慨。范立刚走到唐万东身边,低声问:“这地方平日游人不多?”唐万东擦着汗说:“小小县城,又无其他旅游盛景,又无知名度,谁来这里!”范立刚点头道:“也是。”唐万东又说:“我来过两次,都是陪上面来的领导,这是第三次,县城没有什么好玩的,闲来无事,会来闲坐一坐。这里太消沉。”出了院门,沿着一条小径,往前走了十多米,见一窄窄的小门,门旁却是一副对联,但已经很难辨认了。范立刚却颇有兴致,唐万东帮助辨认,说他曾进行过考证,是这样两句:任尔盖世奸雄到此亦应丧胆;凭你骗天手段入门再难欺天。范立刚点着头,跟着唐万东往前走,前面是一片平地,一棵参天古松,形态奇特,高嘉正和大家说这棵古松来历,传说此古松比神仙阁还早一百多年历史,当年朱元璋击溃敌军,经此古松下,在此住了一夜,觉得这古松实为罕见,他做了明代开国皇帝后在此建了此神仙阁。古松后面便是一级一级台阶,大家继续登阶而上,登了半天,都止不住地流汗,范立刚说:“刚才忘了数这石阶有多少了。”唐万东说:“共八十八个梯阶。”爬到顶端,见一雄伟殿堂,堂前“神仙”二字清晰可辨。门前一只大香炉香烟袅袅,只是不见一个僧人。大殿正中有一巨幅雕像,却无人说清来历,两旁又是一副对联:须知六道赦回今生作者来生受;请看三途转劫善者喜欢恶者愁。范立刚在殿内环视一下,就转身出了大殿,边走边想,若是仅从这神仙阁的几处楼阁看,并没什么值得吸引游客的,只是对这几副对联颇有感触。而今天来此一游的都是官场上的人,不知各人有何感慨。直到晚上躺到**,范立刚还在想着那几副对联,想回忆起来把它记录下来,却又难以准确地想起来。想找时间再去神仙阁一趟,又怕别人笑话。第二天依旧和四套班子负责人谈话,虽然人人对县委、县政府主要负责人都是歌功颂德的,但是范立刚多少已经对他们有了理性和感性的认识。当天晚上,范立刚和李晓峰商量,明天的谈话请于明和李晓峰负责,请县委组织部派一个同志陪他到有关乡镇看看。晚上九点多钟,接到顾彪处长打来电话,问了一些简单的情况,然后交待陵江县结束后去须臾县,考察一下周一桂。范立刚自然很高兴,不管怎么说,周一桂和他之间还是有着特殊的缘分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初他虽然已经决定调省委组织部,可他只是一个乡里的秘书,周一桂的做法有买绩优股的嫌疑,但作为一个县委书记,能够主动帮助他解决了乡党委副书记调去省委组织部,这实在是真心实意地帮忙的。范立刚的心里永远不会忘记的。他知道,周一桂一直想提拔到副市厅级,而他由于自己职务太低,没有机会帮上他的忙。现在,周一桂真的有希望了,这个机会来得不容易,范立刚将不遗余力地要帮助他促成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