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课,她们去蒸汽室桑拿,宝慧看着累得精疲力竭的兰翘说:“兰翘,我觉得相较于大脑来说,你的小脑异常不发达,你唯一做得好些的课程就是冥想,但我估计那时你在睡觉。”兰翘没力气回答她,把冰镇毛巾顶在额头上哼了一声。宝慧叹了口气:“如果你对男人也像对瑜伽课这样执著,你就一定不会败了——总是在遇到困难的第一时候就想到退缩,那怎么行。”她指的是欧阳博,兰翘已经把自己与欧阳博的详细进展情况向宝慧做了汇报,并流露出略微的灰心。宝慧则比兰翘乐观得多:“那样一个大忙人,能记得你今天送合同还特意交代了秘书已经很不错了。这是成功的第一步。”兰翘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羡慕宝慧。宝慧和李修哲绅士的发展势头极为良好,已经私底下吃过一次饭,看过一次电影,并且每天都有电话、短信互相问候,甚至还打探到了对方在法国一间葡萄酒学院读过两年红酒课程,拥有国际品酒师的资格证。宝慧说起这个时眼神很梦幻:“多神奇,他只用鼻子就可以闻出红酒的好坏,而我们大多数人喝到嘴里还搞不清状况。”兰翘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把他的资料备份一份给我,如果哪天餐厅开不下去了,我Call他。”宝慧横了她一眼:“市侩。”兰翘理直气壮地说:“如果所有人都做老板,我喝西北风啊我。”“对了,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我不去红楼,那地方富丽堂皇得像是在演戏,坐着浑身不自在,你请我去李修哲那里吃牛排好了。”兰翘忍不住啧啧出声:“真是女生外向,这么快就急着给人捧场。”宝慧洋洋得意地拨了拨头发:“所以说我在爱情面前比你勇往直前,胜率也比你大。”虽然有些疲累,但是蒸过桑拿以后还是神清气爽,再换上带来的牛津底布鞋和米色休闲裤,兰翘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镜子里面的佳人只有25岁,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从瑜伽馆出来,兰翘路过楼下超市,顺便采购,买酸奶的时候不由得想起高子谦,工作的事她还没来得及给他打电话,看看手机时间已经太晚了,“还是明天去公司打好了。”她想。结果等她路过小区花园时,远远就看见一架小小的遥控玩具飞机嗖一下从低空掠了过来。她吓了一跳,赶紧把头一低,接着看到小飞机后面是一条紧追不放的小狗,嘴里还奶声奶气地呜呜叫着。高子谦就坐在花坛上的一块大石头上兴致勃勃地拿着遥控器,眉间眼角都带着笑意。“嗨!”她走上去打了个招呼。高子谦一边灵活地操纵着模型飞机让它飞回来,一边转头看她,眼里显出几分惊讶,拉长声音吹了声口哨:“请问你是我邻居兰翘小姐的同胞妹妹吗?”兰翘心花怒放,觉得这小子非常有眼力,简直恨不得摆几个青春逼人的pose出来给他看看。暮霭沉沉的最后一丝金色阳光下,勉强能看清楚高子谦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贴身皮衣,愈发衬得身材高大挺拔。他站起来笑着说道:“你穿这种衣服很漂亮,显得好小啊。”兰翘被英俊青年称赞得脸有些微微发红,咬了一会嘴唇才问:“你跟Vodka在干吗呢?”伏特加这时已经跟随着遥控飞机撒开脚丫子屁颠屁颠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嘴里还叼着一把草,歪着头看着主人与兰翘。高子谦伸手把它嘴巴里的草屑拨下来,皱了皱眉:“带它出来溜溜呗……奇怪,明明喂了狗粮,怎么它老是跑去咬树皮,还吃草。”兰翘弯下身子,摸摸伏特加的头顶:“缺钙……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就这样,后来查资料说这是缺钙的表现。”高子谦哦了一声:“后来那条狗怎么样了?”“死了。”高子谦吓了一跳:“缺钙这么严重?”“不全是这个原因……”兰翘回忆起自己的养宠经历,心中很感慨,“我养过两条狗、三只猫、一缸金鱼还有鸽子,全部不得善终,所以以后再也不养了。”高子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忍着没吱声。兰翘被他怀疑的眼神看得有些狼狈,只好解释道:“我那时候年纪小,没经验,以为只要自己的喜欢的它就一定喜欢,喂小狗吃鸡骨头,鱼身上长了藓子二话不说拿醋倒水里消毒,咳,乱七八糟的。”高子谦连忙安慰她:“过了这么久还专门回头查资料找原因,你当时心里一定很难过吧——不过既然还是喜欢,为什么不再养一只试试呢?担心没有精力照顾它们吗?”兰翘想了想:“主要是我怕了,对一样东西感情太深,分开的时候就特别难受……其实欣赏一下别人家的也挺好的,比如Vodka,看到它我的心情就很不错啊。”高子谦给伏特加拴好链子,拿在手里抖一抖,微笑道:“海恩堡定律:在观察中,观察人会被被观察者所影响。你倒是反过来,养宠物却被宠物所影响……而且这个影响并不是积极向上的。这样可不太好,会让别人觉得你是个容易感到悲观的人,一般来说悲观的人遇事会比较容易退缩。”兰翘觉得好笑又好气:“你才多大啊?懂什么?我生平最不会的就是退缩,我做猎头的第一个单子是给一家房地产公司定向挖掘,对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中了一家酒吧的营销经理,为了挖她,我去那间酒吧守了三天,陪她喝了三天的酒,最后搞定收工——那女孩现在还是我朋友。”高子谦吃了一惊:“这么厉害?”“那当然!我是最专业的!”兰翘从高子谦手里接过Vodka的链子,带着它小跑兜圈,忽然想起欧阳博的事,又停下来:“看我跟你瞎扯,重要的事都忘了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高子谦想了想:“坏消息我估计能猜到,你说好的吧。”“好消息是盛世红楼想请你去做白案部助理。”“那坏消息就是我应聘的职位没被录用啰?”兰翘点点头:“你也知道,你的经验稍微欠缺了一点……不过能有个学习的机会也很不错啊,而且红楼的薪资情况我基本了解,在这个行业里算是很不错的了。”高子谦停下脚步,微笑着看了看她,摇摇头:“谢谢你费心了,不过我还是不去了。”“觉得职位太低,达不到你想要的标准么?”“不是……我没那个意思。”高子谦犹豫一下,“只是……我事先不知道你给我介绍的地方是欧阳博的公司。”兰翘回想起欧阳博当时的神色,心中顿时了然:“你和他熟?”“其实我不太认识他,但他跟我哥算是朋友,我们见过几次面。”朋友。一个人的生命中总会有一些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同学、同事、亲戚、朋友,只是前面几种类型是属于不可选择型,而后一种是可选择的,能跟欧阳博称之为朋友的人……是什么样的呢?兰翘心中颇为好奇,但是显然她和高子谦的关系还没熟到去盘问人家的祖宗八代,只好含含糊糊地哦了一声表示了解。她想了想:“就算跟你哥哥认识也没什么关系啊,他特地要我告诉你,他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埋没了你的爱好。”高子谦再次摇摇头,眼神忽明忽暗地闪动起来:“我不喜欢被人关照的感觉……我打包票,那里肯定没有助理这个空缺。”兰翘马上识趣地闭上了嘴。高子谦有一双双眼皮极深的眼睛,不算大、略长,睫毛长而浓密,眼角处微微上挑,是俗称的桃花眼。她第一次看他便觉得这男孩的漂亮眼睛不笑都在似笑非笑,若真笑起来就如同晕着淡黄色的月牙儿一般。那是一种懒洋洋的笑容,温和而没有任何攻击性,因为这种满不在乎的笑容,全世界的大事到了他眼里都不是大事。可在这摇头的瞬间,兰翘清楚看到高子谦突然显出了难得的严肃,眼里永远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很多人心底里都有一种偏执的怪癖,比如兰翘曾经有一位做秘书的女朋友,因为老板喷的香水与前任男朋友是同一款而辞职。据那位朋友说她闻到这股香味就痛苦万分,根本无法工作。女朋友痛苦辞职一事简直是直接撞在兰翘的枪口上,她马上毫不留情地致电给朋友那间公司,告诉对方她手上有非常优秀的秘书候选人,为此还小赚了一笔,事后被宝慧骂她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让兰翘颇有些讪讪的。虽然这事儿只是兰翘职业生涯上的一个小插曲,但是她却从此明白,有些在自己眼里莫名其妙、不值一提的小事,对别人来说可能认真就是大事。她严肃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欧阳博的刻意录用,莫非伤害到了高子谦的自尊?啧,看不出小朋友自尊心还挺强。高子谦侧头拿眼角瞥一眼兰翘,看她一副冥思苦想的神情,顿时眉眼弯弯地笑了:“兰姐姐,你别瞎想,不是那么回事,也别拿什么大帽子往我头上扣……我就是觉得太麻烦,他麻烦我也麻烦……”兰翘狐疑地望了望他,好吧,不说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临到分手时,兰翘爱惜地摸了摸Vodka光滑的皮毛:“我走了,要乖乖听哥哥话哦。”Vodka很聪明,显然已经认得她,低低地从喉咙里发出细微娇嫩的声音,伸出柔软温润的舌头在她手掌中舔了一口。兰翘觉得酥痒,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高子谦微笑地看着她。小区花园里路灯幽黄的灯光落到他的眼睛上,像闪着光的宝石:“这么喜欢就干脆再试着养一条,怕什么啊?我也没啥经验,咱们一起养一起学习进步呗,还可以让它跟Vodka做伴,我一定叫Vodka不要欺负它。”兰翘叹了口气,捏着Vodka的软软耳朵,一颗心也难得地柔软:“我不想单纯为了自己喜欢就去养,这个责任很重大。我暂时还没做好准备。要么不养,养了就要不离不弃,一条宠物生命的不过数十年,短暂又珍贵,万一哪天迫不得已抛下它或者被抛下,心里会难受。”高子谦低头不说话,伸手把Vodka颈上的皮绳子拉紧了一点,又笑了笑:“行,那你有空来看它吧,我做蛋糕给你吃。”“好!”兰翘眉开眼笑地答应了:“那我走了。”她转过身,高子谦忽然像想起什么又叫住她:“我这些天没事做,一个人在家看《名侦探柯南》,新一变小了以后叫毛利兰:小兰姐姐。”他模仿着高山南的配音用日语念了一遍,一个大小伙子故意扮成小孩的声音自然古里古怪,但是配着他年轻俊朗的脸颊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当时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你的名字——干脆我也叫你小兰姐姐好了。”兰翘皱皱眉:“我有这么老吗?姐姐前姐姐后的。”高子谦嘿嘿两声,向她摆摆手,牵着Vodka一溜烟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