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自己房间的**,额上的伤隐隐作痛,身体更是疲倦不堪。我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入眠,但徒劳无功。太多的事纠缠在我的脑海心田,无声的轰鸣让我辗转反侧。虽然就在几分钟之前,我已经作出了直接废掉三哥的决定,但是这个决定当时我并没有多想。我知道,想这件事的人有小二爷,而他是一个比我更好的思考者、策划者,我再去想,实在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我也更加不担心,小二爷会想不出一个完美的计划来,或者是他想的计划会办不倒三哥。在我们六兄弟里面,其实天生就适合打流的人只有一个。这个人不是我。我本来就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而且心思又太过于细腻**,喜怒好形于色。到了今天这一步,都不是我的本意,我只能算是一个被命运摆布的玩偶而已。这个人也不是险儿。险儿虽强,奈何性格太过于刚硬,宁折不弯,一旦发怒,求的就只是生死,而非输赢。这样的性格对于一个流子来说,实在是算不得完美。这个人更不是地儿和袁伟,他们两个人的性格都是随遇而安,对于利益、权力之类的东西,追逐的兴趣实在不大,他们追求的是享受生活。当然,这个人也不会是武昇。武昇讲义气、重情理,而且为人刚正,说一不二,本来是当大哥的料。可惜,他太执著,太认真,一个流子偏偏是不能太认真的。太认真了,就没有办法圆滑,不圆滑,就永远当不成大哥。所以,我们里面唯一天生就适合打流的那个人是小二爷。首先,他非常的聪明,有着很好的预见性和判断力;其次,他为人低调,处事圆滑,就算对着小弟马仔也从不当面发火,更不会惹是生非;此外他还具有最重要的一个条件——这个条件也让他在日后成为廖光惠眼中最可怕的几个人之一。他拥有着常人很难拥有的极度理性,除了在我们另外五个兄弟和家人面前,他会依照情感办事之外,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率性而为过一次!任何事,只要他觉得是对的,那么他就只会按照对的去做,绝对不会为内心情感所打动。过中经历什么,又需要付出什么,他只会冷静地盘算,却不会被左右。也许,这也是他理科很好的原因之一。其实三哥也是同样的人,年轻时在保长和黄皮的打压之下,与老鼠双雄并起,最终一人独大,雄霸九镇,叱咤风云多年。并且把自己的最终目标设定为廖光惠如今的位子,且成为有力竞争者之一。这样的人,当然非常可怕,平心而论,当时的我万万不是三哥的对手。只是,三哥也是人,所以他也有一个弱点——他的野心太大。野心太大的人通常都会患得患失。三哥有的优点,小二爷也有;三哥的弱点,却恰好是小二爷所没有的。所以,如果说我们里面,有一个人可以搞定三哥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小二爷。有了他,让我烦心的就不会是怎么去对付三哥。让我烦心的是一个人和一个梦。这个人的名字叫做黄皮!当时躺在**的我,不由自主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元宵夜,随着三哥去办黄皮的一幕幕。尤其是在市里小巷,抓住黄皮之后,他和三哥在车上的几句对话,言犹在耳。“嘿嘿。义色,我们一条街上讨饭吃这么多年了,恩恩怨怨也不是一回两回。向志伟这回事一出,我早就晓得迟早有这么一天的。你现在搞得比我快些,是我自己蠢。你杀不杀我?哈哈,难道你还以为我会觉得今天的事会有个好了断啊?我一看到你,就晓得,九镇只怕我是回不去哒。真当我黄皮是头猪啊。”“黄皮,晓得就好。我们之间的事情迟早要有个解决的。今天你落在我手里,一条街上的,你就莫怪我不给你面子哒。”“义色,你也不用说这些话哒。我今天坐上这张车,我心里就清白得很。也没有什么,我想搞死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义色狠,我黄皮搞你不赢,怪不得别个。我只是想要你给个面子,莫赶尽杀绝。向志伟和张泡是两个小****,你不搞他们,他们也拿你没得办法,我也保证他们不会找你报仇。”黄皮是什么样的人?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翻脸无情!那是刀口打滚了多少年的老流子了,也还是一样败在了三哥手里。想完了黄皮之后,我又想起几个月前,我被刀疤成和拳王打晕之后,住在医院里面,做的那个梦:月亮很圆的夜晚,我变成了一只老虎,站在悬崖上看着冤魂飞舞,火焰滔天的九镇,欲哭无泪。三哥走了过来,给我喂东西吃,当我吃完,想要亲热地依偎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三哥变成了一只更大的猛虎,张开獠牙,扑了过来……那天躺在宾馆**的我说不上恐惧,却偏偏莫名其妙地不断想起这个人、这些话,以及这个梦。我会是下一个黄皮吗?三哥会不会真的成为咬死我的那只虎?不知不觉之间,我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直到电话声将我惊醒。走到地儿的房间,饭菜早已送来,小二爷、地儿、胡玮、元伯、鲁凯、周波、简杰等人都已经等在了那里。每个人都知道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也听小二爷说了我准备要办三哥的决定。出乎我意料的是,大家居然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哪怕那么一点点的害怕;相反,所有人都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态度,纷纷对我表达了早就应该这样做的意思。尤其是胡玮和鲁凯两个人,他们甚至已经开始设想办完三哥之后的九镇乃至全市黑道上,我们应该是何等的风光,胡钦这个名字又该有多么的响亮。初生牛犊确实是不怕老虎的,有些时候,也许,初生的牛犊成群了,还可以顶死老虎!我明白他们的感受,大家曾经给予极大希望的买码坐庄之事成了一个空想,之后又是贾义出事,去办元凶之一的幺鸡,却让他跑掉,再后来凝聚了大家心血的迪厅又被三哥亲自带人砸了个稀巴烂,我们自己现在也还要落得个东躲西藏、有家不能回、不敢现身的下场。这段时间以来,三哥确实把我们打压得太久、太厉害,狗急了也要跳墙,每个人都明白,现在已经到我们跳墙的时候了。匆匆吃完晚饭,小二爷再次把我和地儿叫到了他的房里,不出我所料的,他给了我一个非常完美的回答。也就在那天的那间房,我们三个人的这一番对话,成为继我们兄弟结拜之后的第二个转折点。也终于促使我们踏上了真正的大哥之路。“胡钦,你是真的想要废了义色!?”小二爷刚坐下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多年的兄弟,小二爷很清楚我的性格,我没有回答的意思就是觉得这句话已经成了多余的一问,不需要再回答;就像我也清楚,他接下来一定会有话继续要说一样。“那好,我今天一直在想这个事,想了一整天了。要办义色,我们只有一个办法!”“怎么办?”地儿马上接口说道。“我们跟了他这么多年,义色这个人,我们随便哪个都清楚得很。没有哪一件事,他不是办得稳稳当当,滴水不漏的。对于我们这几个,他心里也清楚得很,从办贾义开始,他绝对就晓得迟早要真正翻脸,搞起来。我们动蛤蟆和小易之后,躲起来哒,他也就跟着躲起来哒。他晓得我们迟早要被逼急了办他滴。贾义进医院那一天,我就给你说了,你当时不听。今天的事,就是他提早下手,幸好有武昇和袁伟在,不然我们就都他妈的没搞头了。“上次的事,他感到危险就躲了,这次让你跑掉,他一定还要小心些。因为他实在是太了解我们哒,他绝对也猜得到,你而今没有路走了,唯一的选择就是办他!所以,你要想直接办他,不是这么简单的。义色也不像是罗佬,我们可以绑罗佬的老婆和保长来逼罗佬现身。义色呢?你不可能去绑刘姨妈吧?哪个做得出来啊?他又没有什么大哥,我们也不可能绑明哥吧?!所以啊,这次一定要小心行事,这个机会绝对只有一次,如果一次性搞不定他,我们就只怕都要跑路哒!”“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吧?直接说出来唦!”地儿听得有些不耐烦,也听得有些心凉。确实,小二爷的分析也让我越听越心寒。三哥太精了!道上打滚了这么多年之后,他脑子的转速早就要比计算机还快上百倍,绝不是说办就能办的!地儿说完之后,小二爷一句话不说,只是盯着我和地儿反复看了半天,才开口问道:“我问你们,跟了义色这么多年,你们觉得义色最大的弱点在哪里?”“喜欢女人!”地儿抢先回答道。地儿刚说出来,我也觉得很对,但是小二爷的脸色却没有任何的改变,显然他认为地儿是错的。我先没有答话,安静地想了一下,才开口回答道:“他太喜欢钱,也太想当老大!”“对的!胡钦,义色最大的弱点就是把钱和权看得太重!地儿,喜欢女的?你不喜欢啊?未必找个女杀手去杀他啊?蠢!”小二爷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桌子,口沫横飞地说道。“你先别扯****蛋,继续说!”虽然小二爷说我的看法是对的,但是我还是猜不到他的计划是什么,所以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他而今找不到我们,我们也一样绝对找不他!要办他,首先就要他乱,乱了他才会出来找我们,出来了我们也才有机会办他!”听到小二爷说到这里,我开始有些懂他的意思了,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义色这么稳当的人,要他乱只有一个办法,挡他的财路。做不成生意,他就没有钱,没有钱,他就学不了廖光惠,当不了大哥!只有这点,才是义色的痛处。戳到他的痛处了,老子看他还稳不稳!”小二爷一脸胸有成竹,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们。我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三哥现在最大的财路有五个地方:水泥厂、岩场、洗脚城、啤酒机、公路标段。果然,接下来小二爷说出的计划,就是除了绝对不能动的公路标段和有廖光惠入股的啤酒机之外,我们要横扫义色剩下的其他三个场子,一个不留!没了财路,义色必定会暴跳如雷,四处找我们,动作大了,就必定会有破绽,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鹿死谁手,看这一回。“不过,你要想好,而今我们要办他,他也绝对在准备办我们。今天只是运气好,让你们两个跑脱了。下次,就绝对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而今,我们又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只要让他抓到了,我们就死定了!”“什么?”“三天之后,险儿出来!”当街办完蛤蟆之后,险儿就进了号子里,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们也没有顾得上去想。幸好一向谨慎的小二爷想到了这致命的一点,听完之后,我后背马上就出了一身冷汗。同时,我也想到了我们另外的一个问题:“还有贾义!”“贾义,我也想了,问题应该不大,不到最后一步,实在是没得路走了,义色绝对不得在市医院办人。那是自寻死路。退一万步来讲,真要到那一步的时候,我们再说。而今最主要的是险儿。”这个问题纠缠了我们三人一整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一个偶然的消息,让我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办法来。于是我们决定,再忍三天,等险儿出狱当天,我们就要和义色来一决雌雄。从此之后,九镇,有我无他!有他无我!胜者雄霸一方,笑看风云;败者,亡命天涯,非死即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