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听声音,就知道叫骂阳开的家伙是个粗豪之辈,而阳开又不是斯文之人,两人直接就顶上,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开来,丝毫不顾及自己武林高手的身份。不过阳开虽然开口顶撞,但言语之中却还留有些分寸,显然有些顾及对方的身份,如此一来难免落入下风。我跟在冷凝霜的身后,走进了大殿,入目的就是阳开脸红脖子粗的在和一个虬髯大汉争吵。那大汉一头的卷发,满脸的络腮胡子,大声咆哮,活脱脱一个人形狮子。不用说,定然是明教的光明左使,冷凝霜的师兄石傲天了。在大殿的两旁,分别站着十几号人,僧俗丑俊不一,面无表情的看着争吵的两人,有几人甚至眼中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大殿的上首,高坐着两个面容清瘦的汉子,乍一看觉得他只有三十出头,可眼角那深深的皱纹,说明此人的年龄绝对不下五十,从面相看,与冷凝霜有几分相似,想必就是明教教主冷寒锋了。刚才还在外边,就听见阳开和石傲天的争吵声,还以为是因为那个明教教主不在,两个人才那么的肆无忌惮,如今看到这个冷教主当中高坐,不免吃了一惊。吵架落入下风的阳开,一见众人进殿,大喜过望,立刻扔下石傲天不理,快步跑到那几个押送人犯的明教弟子面前,一手一个波斯胡人,全都扔在石傲天的脚下,冷笑道:“石左使,你不是要证据么,今天老子卞给你证据,看你堂堂光明左使还有什么话说。”说着又伸手去拽欧阳克。我眉头大皱,这阳开实在有些糊涂,就这么将证人扔过去,要是被那个石傲天用暗劲给弄死,再来个死不认账,那可就真的变成无头案了。连忙将欧阳克拽到身边,低声对阳开说道:“这小子有伤,不能折腾,先放在这吧。”阳开一把没抓住欧阳克,也不在意,转过头来怒气冲冲的瞪着石傲天。石傲天用脚尖拨拉一下面前的三个胡人,不屑的看了阳开一眼,冷笑道:“阳开,还真看不出来啊,你小子本事见长,连波斯总教的使者都敢打,佩服、佩服啊……”他嘴里说着佩服,脸上的神色却是不屑之极。不等阳开说话,一直站在阳开身后的殷无极接口道:“百年以前,中土明教就不再听令于波斯总教,二十年前,咱们明教去波斯避祸,也不曾得到过波斯总教的一丝好处,如今动手收拾几个波斯总教的使者,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盗取圣火令,对教中圣女不利,就算是波斯总教教主亲来,也不能帮这三个家伙脱罪。”说到这里,殷无极先看了眼冷凝霜,接着目光炯炯的瞪着石傲天,大声的吼道:“石左使,你想不想知道咱们教中的圣火令是怎么到这三个胡人之手,又想不想知道圣女的行踪是何人泄漏出去地?”石傲天脸色一黯,并没有回答殷无极地质问,看了看高坐在上首地冷教主,叹了口气,回头对冷凝霜问道:“师妹,你也相信是师兄我出卖于你么?”冷凝霜微微摇头,淡淡的说道:“师兄,凝霜的事情可以算是家事,咱们过后再谈。凝霜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这圣火令是不是你交给这三个胡人的?”石傲天闻言看了看教主,咬了咬牙,点头说道:“不错,是我把圣火令交给他们的。”话一出口,原本还颇为冷清的大殿立刻人闹起来,那些木头人一样的明教高层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个时候,引起我注意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那明教地教主冷寒锋,从我进入大殿的时候,这家伙就是单手拄着下颚,一幅老神在在的德行,对阳开和石傲天的争执不闻不问,而石傲天的几次注视,这个冷教主都视若罔闻,我轻轻地变化几个角度去观察,却发现这个冷教主看向众人的目光好像根本没有焦距,换言之,这冷教主如果不是精神有问题,那就是人虽然坐在这里,可心思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另一个让我注意的是面目俊美,潇洒闲雅的青年,此人不过三十出头,坐在右首第一把椅子上,自顾自的在那里修剪指甲,自始至终没抬头看过阳开等人一眼,连带着石傲天承认送出圣火令之时,也没见他有丝毫意动,好像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事情比他修剪指甲还重要。看这青年的位置,我猜测他可能是光明右使李全,看到他如此的沉稳,我心中不禁有一丝不安,这种人轻易不会出手,但出手之时,往往是石破天惊,不好抵挡,看来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阳开听见石傲天自承其非,不禁怒火上涌,大喝一声,猛地一拳向石傲天打去。石傲天身为明教光明左使,武功自然胜过阳开,可是面对阳开这一拳既不躲闪也不招架,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只听砰的一声,石傲天被这重重的一拳打得凌空转了一圈,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殿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全都注视过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阳开。阳开自己也没料到这一拳能打中,准备的后招全都用不出来,傻傻的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忍不住问道:“你、你怎么不躲?”石傲天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张嘴吐出了几颗牙齿,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淡淡的说道:“既然事情都揭开了,再隐瞒抵赖就非大丈夫所为,我这就去地牢呆着,等三位法王回光明顶给我定罪。”说完转身朝木头人一般的冷寒锋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也不说话,径自向外走去。“啪、啪、啪、啪……”在肃静的大殿上突然传来一阵掌声,鼓掌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坐在一旁的光明右使李全。此时的李全脸上已经没有方才那漫不经心,取代的是一脸的敬佩,一边鼓掌,嘴里一边啧啧有声:“石兄,石左使,真想不到啊,你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我李全佩服,佩服啊……”最后的两声佩服完全是学石傲天挖苦阳开的语气。石傲天脸上青气一闪,冷哼一声,并不搭理李全的挑衅,抬腿就要向外走。就听李全叹了口气道:“石兄如此义气,我李全又怎能袖手?”说着突然提气大喝道:“教主,你老人家就这么看着自己的高徒背黑锅啊?”这声喊犹如在大殿之下打了个霹雳,震得众人心神一怔,正在黄蓉怀中熟睡的宝儿也被惊醒,挥动着小手,咿咿呀呀的喊着,看样子甚是不满。黄蓉心中大怒,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娘娘腔,你就是想显本事也不用大喊大叫啊,吵到我家宝宝睡觉……”既然老婆都已经开口,我自然也不能落后,一边拍着宝儿,一边接口道:“就是,还有没有公德心了,不要以为自己是娘娘腔就可以无法无天。”这熟悉的台词一出口,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黄蓉看人很准,出口亦是恶毒,一句“娘娘腔”就把李全气得满脸通红,刚要开口,就听正中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李全,这几位是霜儿的客人,也是咱们明教的客人,你在客人面前如此失礼,且不是落了咱们明教的面子,还不赶快赔礼。至于傲天的事,等三位法王回到光明顶再说吧。”说话的正是一直在上面装木头人的明教教主冷寒锋。李全脸上的怒色尽褪,依旧是原来那幅懒洋洋的样子,转过头去,慢条斯理的对冷寒锋说道:“哎呀教主,属下适才也是为石左使抱不平,这才失态。杨少侠夫妇也是性情中人,想必不会见怪的。”说着转过头来,笑嘻嘻的说道:“杨少侠,杨夫人,你们说是不是啊?”黄蓉柳眉倒竖,正要反唇相讥,我却伸手在黄蓉的手臂上轻轻一按,笑盈盈的抢着说道:“李右使客气,李右使义气沉重,我夫妇又怎么会怪罪李右使呢。”现在我们夫妇可不是光明顶上的主角,犯不上为了这么点小事和李全起争端,而且直觉告诉我,这李全突然发难,绝对还有下文,只是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布置。我现在脑子中不禁有点懊恼,恨自己的耳根还是太软,被黄蓉和莫愁这么一闹,就糊里糊涂得将一家老小都带上这光明顶了,现在可好,做什么都投鼠忌器,连一个娘娘腔都敢跟我龇牙叫板,还真不是一般的郁闷。现在想下山是下不去了,只得轻轻拽了拽黄蓉,又向莫愁等人打了个眼色,一行人不动声色的移到大殿的角落,就算李全出什么手段,也有个应急的空档。李全的目的也不在我们,见我们退让自己高兴,转头对冷寒锋抱拳道:“教主,失落圣火令可不是件小事,就算石左使讲义气,这事他自己一个人也扛不动。此等教中大事可不能悬而不决,而此时三位法王远在中原,一时半刻不可能赶回光明顶,就不如让属下将石左使幕后之人给揪出来吧。”说着似笑非笑的望着教主冷寒锋。“听李右使的口气,好像对此事很是了解,不知道这位指使本座大弟子的幕后之人是谁啊?”从语气上听不出什么,但殿中众人都能看出教主冷寒锋眼中的杀气。“教主,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既能指使堂堂左使石傲天,又能让石左使死心塌地的顶罪,除了教主您老人家,还能有谁?”李全的语气越来越冷,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目光更如刀锋般直直刺向高坐在正中的教主冷寒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