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船在太湖当中不急不缓地前行，摇橹的声音是一种很有节奏感的“欸乃”声，听得人却觉得天似乎更蓝，水好像更绿，就是暴晒的阳光都变得多情起来。陆小凤从上了船开始就在船头怎么都不舍得下去了，若非知道碧云山庄的事情紧急，他恨不得直接就跳入这荡漾的绿水晶里，痛快淋漓地游弋一番。“上有天堂下苏杭啊，青山绿水好地方啊……”橹工的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哼一些俚曲，调子很动人，只是方言难懂。不过就算是迷迷糊糊地听着，也会觉得很舒服。陆小凤在甲板上一屁股坐下来，也不管这些木板被烈日晒得几乎发烫了。阳光洒落在他仰起的脸上，四条眉毛秀气又精神，而健康的肌肤更让他的脸看起来有种莹莹的光。其实，就算没有那两道眉毛一样俊挺的胡子，陆小凤依然是一个很帅很英俊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非常爱笑，笑起来脸颊上甚至还一左一右有两个深深浅浅的酒窝，那就真的是很要女人的命了。“他真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不是吗？”花想容隔着窗户看着坐在甲板上的陆小凤，眼睛里几乎就要滴出水来。“就算再怎么不错，没有抓到自己的手里，也没有什么好夸耀的。”李芸娘如此回答。“哟，那位厉公子原来已经是姐姐抓在手里的人了，那可真该恭喜恭喜。”“臭丫头，少说我一句两句，你会死吗？”……厉南星走到这个船舱的门口，稍稍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进去了。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就算是这样的时候，女人都能够把注意力放在完全无关的事情上面呢？从船舷这里绕过去，走到船头甲板处，抖手就是一壶酒砸过去。“二十年的女儿红！”陆小凤怪叫一声，闻名江湖的手指临空一抄就把酒壶抓了过去，“厉兄弟，你果然是我的知己。啊，那是什么？怎么那么香的？”厉南星其实手里还拎了一个食篮，闻言不禁轻轻笑了笑，悠然道：“有酒无肴岂非无趣得很，既然你都说我是你的知己，自然也该上足全套才当得起。”陆小凤几乎用抢地拎过了厉南星手里的食篮，看了一下后顿时双眼大放光明：“金陵桂花鸭，杭州松鼠鱼，苏州五香豆腐干，宁波糟毛豆……江南果然是一个好地方啊！”看他馋得简直恨不得把篮子都吞下去了，厉南星失声笑道：“我虽猜到你这些日子来必然没有好好吃过，但是——你到底饿了几天？”陆小凤有些讪讪的，偷偷瞄了眼船舱道：“哎，你也知道，世家小姐嘛，总有些讲究。偏偏前些日子，我手气不顺，身上的银票都被司空摘星那个猴精赢走……”厉南星看他简直羞愧得头都要埋到甲板下去了，于是安慰道：“千金散尽还复来。”陆小凤顿时抬头，嘻嘻笑道：“等得就是这句话来。”厉南星挑了挑眉慢慢地道：“千金散尽还复来，所欠银子加倍还……嗯，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陆小凤默默看了看食篮，再看看手里的酒壶，忽而却是灿烂一笑，道：“这话说得倒也有理……啊，那片山麓漫山遍野都是紫茵茵的花，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碧云香？”厉南星当然知道这家伙是故意转开话题，但也不以为意，道：“不错，那就是碧云香。”“听说这碧云山庄的制香秘法从来传女不传子，所以庄主一位也从来都是只传给女儿。倘若只有儿子，便也是传给媳妇的。莫非这碧云山庄庄主是南疆‘摩梭族’人后裔？”厉南星再度浅笑出来，道：“这却是牵强附会了。碧云山庄的确有传女不传子的规矩，甚至制香的香房也严禁男子进入，这是有原因的。”他顿了顿，“那碧云香虽然是提神醒脑的贡香原作料，但其实，也有很强的催情作用。尤其针对男子！所以碧云山庄为了人伦大防，特地规定了，香房严禁男子进入，而制香的诀窍也从来都是传女不传男的。”陆小凤嘴里一口香醇的女儿红险些喷了出来，狼狈道：“原来这碧云香，竟然是**！”厉南星苦笑道：“你知道了便好，又何必大声叫嚷出来？”陆小凤看着略略的粉色漾起在厉南星的脸上，心里无端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痒痒，连忙咳嗽了一声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道：“对了，那幽冥鬼爪一事究竟怎么回事，趁着这会儿，不妨说来听听。”厉南星早就想找个机会与他细谈，遂在他身边坐定，道：“此事甚是蹊跷……”湖面上的风吹过来，陆小凤自己一身的臭汗那也罢了，但身边这个人一坐下来，先前陆小凤隐隐约约总是嗅到的一股药香突然就变成了实在。其实平时陆小凤虽然不忌医讳药，但多少总是仗着自己内力精湛，能不去看大夫就不进药芦的门。即便平时招惹麻烦害得自己受了伤，也宁可把这些伤疤当作男子汉的徽章，谈论起来还颇有些得意洋洋。但是今日却不知为何，就觉得那人身上传来的药香当真是没有任何一种味道比得上，所以不知不觉地人就往旁边凑过去。猛然听见厉南星充满疑惑的声音传来：“陆小凤，你干什么？”陆小凤顿时醒悟过来，也亏得他多年江湖历练，硬是把烧上来的热辣从脸上抹掉，“我正好奇你身上的薰香……哪里买来的？我也好去买来讨好讨好女孩子……”厉南星不禁摇头苦笑道：“人说陆小凤惊才绝艳风流倜傥，看来倒也不假。不过在下乃是昂藏七尺，怎会在身上用那些女子之物？”陆小凤笑道：“所以我才觉得稀罕，不过这香却是带着些药味，不像寻常香气——啊我知道了，必然是你常年慈悲为怀施药救人，所以身上就带了药香。嗯，那便算了……是了，你刚才说什么蹊跷？来来来，说来听听。”厉南星简直哭笑不得，什么话都让你说去了，我还说什么？最后只能看着这个痞子叹了口气，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缓声道：“我是去年过了重阳才来到碧云山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