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火焰冲天！这就是陆小凤和厉南星到达码头时所见的情形。所有的船都被付之一炬，船工们的尸体七零八落地散在岸上，其中就有白天送他们过来碧云山庄的那位船老大。陆小凤总觉得那快活的俚歌还响在耳边，不想哼着歌的人却已经去了。厉南星默默地走过去，翻手帮船老大合上依然瞠着不可置信的眼睛，随即他自己却又不忍卒睹地闭了闭内双的俊目，握紧了拳头。陆小凤突然问道：“先前那声巨响是什么？”厉南星站起身来答道：“若我所料不差，应是后山通往栈桥的山洞塌陷的声音。”“栈桥？”“正是。”厉南星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陆小凤，“虽说碧云山庄三面环水，背靠鹿山，但其实若要翻山出去也是不能。因鹿山之所以名为鹿山，就是意指其山有如鹿角双峰鼎立，而其下却有深壑。所以只有通过碧云山庄打通的一座山洞才能到达贯通双峰的栈桥，而后方能出山……”陆小凤略一沉吟，当即明白，“但若要把所有人堵死在这碧云山庄之中，其实只需砍断栈桥即可。凶手偏要舍简就繁，想必就是为了把人吸引到山洞那离去。所以你拉我过来这里……”厉南星苦笑一声：“我确是以为他这招声东击西，是为了可以过来烧船——结果，显然我还是猜错了。”看着满地尸首和一片火光，厉南星心中不禁黯然。陆小凤却突然一皱眉，“奇怪，就算大部分的人都因为山洞那里的巨响过去那里，但这儿，看起来都烧得有一阵子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其他人发觉么？”厉南星一愣，两人对视一眼，一起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不安，“山庄出事了！”***联袂赶回碧云山庄，才到门口就觉得一股诡异的沉寂四面八方压过来。陆小凤担心庄内各人的安危，正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进去，却听身边那个恢复了一贯温润清雅的人道：“且慢！”陆小凤狐疑地转过头去，“怎么……这是什么？”厉南星修长的手指夹着一颗碧绿剔透的药丸递过来，“风里有阿芙蓉的味道，怕是厅里的人已经着了道。这个是我自制的避毒丸，你若……”话音未落，却见陆小凤手快脚快地一把抢过去扔进嘴里。然后就看见整张圆脸都皱成了一团，四条眉毛都缩成毛毛虫状，“啊啊啊啊！怎么那么苦？！”饶是厉南星此刻心头沉郁堆积，也被他这个表情惹得玲珑嘴角勾出一丝笑纹来，“我正要说若你怕苦，我这里还有别的药丸。你又何必那么急着自讨苦吃？”陆小凤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既然有其他药丸，为什么要先拿苦的出来？”厉南星悠然道：“良药苦口利于病！”“……”陆小凤无语地看着他，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百分之一百的故意！“进去吧！”厉南星正要举步，这次却轮到陆小凤拦住他。“且慢！”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转过来定定看着自己的时候，陆小凤心跳突然顿了一顿，从来没有过的紧张情绪一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高的浪荡子攫住，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话就说不出来了。不过幸亏一直以来，陆小凤的脸皮总是出乎他自己意料的厚。“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意料里中外的事情不管多么安危难测死来活去也不管我们哪一个发生了什么我还是希望你知道……”陆小凤一双圆圆亮亮，流光溢彩，仿佛把天上的星光全部汇集到了他的眼里，“我，喜欢你！”厉南星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清亮的眼神却一丝波澜也没有，就连脸上的笑容似乎也没有一点变化，“我知道。”他说，“但是，我不要。”随即转身掠进了漆黑一片的山庄。陆小凤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这，这又不是在菜场买菜，讨价还价还可以说要不要的，他，他他他！自己是在告白诶。虽然其实心底里隐隐约约也知道这个人肯定会拒绝，但总觉得自己堂堂正正说出来的话，多少也会让这个温容谦雅的君子不会拒绝得太直接，那么自己怎么样以后也有可以钻的空子。古人怎么说的来着——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嘛！但，怎么到他身上就变味了呢？何况，他这句“不要”到底是指不要自己的感情，还是说现在目前当下不要，以后还能观一下后效的？陆小凤胡思乱想着，一时间几乎忘记自己还有要办的要命的事情。但就在这个时候，厉南星那清朗的声音却蓦地传了过来——“阁下究竟何人？”***陆小凤赶到碧云山庄大厅的时候，正看见厉南星与一个黑衣蒙面人缠斗一处。只是奇怪的是，以厉南星的身手他本该早就截下那人，但他迟迟不肯出手，看来倒似故意等着看黑衣人的功夫一般。“阁下的幽冥鬼爪只怕还欠缺几分火候……”却听厉南星忽而道，“却不知阁下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到的这天魔教镇教武功的？”陆小凤忍耐不住，“南星，跟这种人废话有什么用？直接抓住一顿暴打，揍得他跟猪头一样自然什么都说出来……看拳！”但下一刻，黑衣蒙面人却像是突然醒悟过来，抖手摸出一个什么东西猛地往地上一扔，整个大厅里顿时浓烟滚滚。陆小凤心知不好，身形展开直接就扑向门的方向，要逃？他这就去堵住门口，看这混蛋往哪里逃。哼！若让人在他陆小凤的面前逃掉，他就真的改名叫做陆小鸡！只可惜他的愿望固然是好的，但事实往往总会往最糟糕的地方发展，陆小凤扑到门口的时候，滚滚的浓烟还没有卷过来，人当然也没有逃过来。一时间就有些得意，他的轻功果然还是比那谁谁谁更快了一线啊，太有才了，也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等了又等，烟雾渐渐消去，厅里倒得七零八落的人都看得见了，那个凶手也没有呆在现场。然后站在门口就像只呆鸡的陆小鸡才想起来，这碧云山庄的大厅还有两道通向后面内堂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