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怀里的人看起来虚弱之极,但是事实上,其实要比他想象中好的多。路理臣在这三年里早就习惯了这样孱弱的自己,即使外人看起来他活不了多久了,但是他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老毛病而已,只要休息一会儿就没问题。“没事!”路理臣伸手轻轻握住郝斯伯的放在他额头的手,熟悉的温度顿时唤醒那些尘封的记忆,让他不禁微湿了眼眶。“如果我不被郎夙劫走,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来见我?”“……”郝斯伯没有说话,他不得不遵守承诺,却无法忍受对他的思念,这二者之间的拉锯终会有一个尽头,但是他不知道究竟何时才会是尽头。路理臣这样问,让他如何作答?“是这样吗?”他失落的叹了口气,不过旋即又苦笑的摇头,“我还在奢望着什么?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再陷进去的。”“你胡说什么?我们在一起,是命运的安排!别再说傻话了。”郝斯伯打断路理臣的话,不由的蹙起了眉,这个骄傲的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消极悲观了?这样的状态怎么能和他一起抵抗外来的阻碍?他们还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啊!听了那话,路理臣便收敛了那消极的样子,淡淡的表情,有种看穿世事的淡泊。“你以为我们还能在一起吗?”他笑,“你以为经过了那么多,我还能一笑泯恩仇,潇洒无忌的跟在你的左右,和你携手共进吗?”“为什么不可以呢?我们依然是那样的相爱,不是吗?”郝斯伯的情绪开始显出激动来,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有点哽住了一般,他紧紧的盯着路理臣平淡的,带着些哀伤的脸庞,越发的后悔当日那愚蠢的决定。他就该放弃这里的一切,带着理臣远走高飞。“是我的错,我不该愚蠢的答应温雅的条件,我怎么可以相信,没有了我的你,真的会更幸福的生活下去?”他说的那样诚恳懊悔,的确不像是说谎或是对曾经犯下的错做推脱的样子。路理臣心中微动,却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表情,好似不在意的问,“那么,现在是不是该和我说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了?是什么,让你对我越发冷淡,越发疏远,是什么让你竟然会选择抛下我,你明明知道,你不,你不抱我上去,我会在楼梯上坐一整夜的。可是你竟然走了就没有回来……”“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回来?你当时昏迷了,怎么知道,温雅是用什么手段逼我离开你的视线?她的手心里就握着救你命的东西啊,我怎么能拿你的命来赌?我只能听从她所有的条件,只要她能让你健康起来。”“你是说,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无可救药了?我的病根是那个时候就有的?”路理臣简直不可思议,而这份不可思议又让他不可避免的响起当初自己嗜睡而虚弱的症状,原来是因为自己真的病重,并不是那个医生推说的心情抑郁,低烧所致。“是的,那个时候你经常会一睡就是一整天,情绪激动的时候还会抽搐,直到昏迷,但是醒来后却什么也不记得。郝沖明说你会因为每次的抽搐与长时间的昏睡而四肢萎缩,很快就会变成废人。但是他也没有办法立刻医治好你,于是当温雅拿着救命稻草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怎么能将你唯一的希望断绝。我开始疏远你,开始对你冷淡,不闻不问,在你那样难过的时候,你知道我是忍受多大的压力才能忍住不去抱你,不去给你安慰?只是为了你能离开我,然后去到温雅的身边,变得健康。”郝斯伯的话像是一记响雷在脑海里炸开。这就是事实的真相?这就是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表便被抛弃的真相?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只要他快乐的女人施加在他身上的折磨,这就是这三年他痛苦孤独的由来?他从来觉得愧疚的人,竟然是一手将他推向痛苦深渊的人。他一直以为只有她的爱是那样的纯粹,那样的干净而美好。可是事实真相一旦揭露,所有美好的假象都被撕裂后,里面掩藏的事实竟然是那样的不堪入目,自私而肮脏。似乎是黑白完全颠倒,路理臣简直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才是真相。他们都将谎言的外衣涂饰的那样华美,如何能看到那底下掩藏的丑陋与腐朽?“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你都说出来吧。我不想做了那么多年的傻瓜之后,还要继续在谎言里度过余生。”“你还记得你在温家舞会上发生了什么吗?”“郎夙把我按到了墙角里,给我喂了那种药……”路理臣疑惑的看着郝斯伯,难道就是药让他染上这不治之症的?可是那明明只是普通的……“在此之后,你被温雅救了下来,她给了你解药,同时也给你吃了更要命的东西,我或许不该让你出入那样的场合,我以为你会开心点,却没想到为你引来这样的灾难。”郝斯伯说到这里,眸子已经沉的可以映出水来。“说到底,还是我的错,你说的对,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把你带过来。我们应该在那个地方自在的过一生。”路理臣无言以对,这样的事实,颠倒了他所有的认知。原来最不择手段的人,不是郝斯伯,也不是郎夙,而是她温雅,那个他从来都没有设防的人。“竟然是她吗?”只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怨恨的呢?都过去了那么久,温雅这几年对他的好,也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就算是偿清了吧。“你,恨吗?”郝斯伯试探的问了一句,表情已经舒缓了很多。就像无数次亲密无间的相拥,他们彼此安静的靠在一起。“恨?我所有的恨都在三年前用光了,都拿来恨你了,呵呵,还怎么恨别人?”路理臣动了动身体,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着,随口说笑一样说着那些曾经那让他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话。“……对不起。”“容我想想,该不该原谅你。即使你说的似乎很无奈,但是抛下我还是不可原谅。”“我知道。”郝斯伯磨蹭着他的头顶,怎么都觉得那句话像是撒娇。窗外的月亮已经开始开始斜落,月辉越过了窗,照向了远方。夜很静,蹉跎着,东边便开始染上鱼肚白。一夜没睡,两人谈了很多,许多或尘封,或遗忘的往事都开始复苏,在生命里又开始鲜活起来。因为身体情况,路理臣在天亮睡着后,便一直睡着。郝斯伯在太阳升高的时候就起床工作了,为的只是能早点做完好早点回来陪路理臣。午时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了,路理臣忽然睁开了眼睛,不像是被噩梦惊醒,也不像是正常的睡醒了。而是像从来没有睡着一样,当想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睁开了。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昨晚,他还在二楼的窗口,看那三人焦灼的对峙,今天却已经躺在郝斯伯的别墅里,一切都发展的太快,即使昨晚他们谈了一夜,但是心中的结依旧在那儿,不曾消减。他在犹豫,是要和路家宅子里人说一声,他现在安全,还是自此消失。那些繁杂的琐事,在郝斯伯回来后都开始显得那样可笑,他原本是要靠那些来对付郝斯伯,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想多了。就算有那些,他也是斗不过郝斯伯的。可是就算没有那些,郝斯伯也不需要他来对付。他苦笑了一番转头看厚重窗帘外,隐隐透进来的亮光。知道现在已经不早了,估计大忙人郝斯伯还在工作。哼!这么忙,还说什么他从来没有在他的视线里消失过。哄人的话还真是说的溜的很!“咚……”路理臣恍惚听见窗户被什么砸到的声音,然后没了动静,还以为是自己幻觉,就没有去理会。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咚……”又是一声,路理臣猛地睁开了眼睛,但是还是没有动。这场景实在是太似曾相识了,他有些不敢相信。他会,专门为他再做一次吗?他暗暗咬了牙,如果他再砸三次,他就去窗边。他这样的心理无疑是小孩子般天真的举动。但是楼下的人依旧不厌其烦的用石子砸着窗户,每个十秒的频率。每响一声,路理臣的心跳都会快上一个节拍,知道第三下,路理臣终有忍受不住一般,猛地坐直了身。头晕眩了一下才开始能看清东西。他扶着额头开始掀开了被子,就穿着大大的睡衣朝窗口走去。很宽松的睡衣,套在他消瘦的身上将他显得更是孱弱。袖口和裤子将手脚都遮了大半,他缓缓的,一步步朝窗口迈去。不只是窗帘过于厚重,还是他太虚弱,总觉的掀不开那一道屏障。他的手微微的发着颤,终于掀开了一角,便听见下面传来的熟悉的,带着愉悦笑意的声音。路理臣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但是他几乎可以想象,他一定是在一遍遍的叫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