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抵达乘车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又大包小包徒步走了将近一小时,终于抵达目的地的齐慕帆不由得触目兴叹,这儿真是“淳朴宁静”得彻底==一眼望去满目的麦田倒是挺清新别致,但三三两两的人家还是让过惯都市生活的人感觉伶仃清冷。生活用度什么的不用说,早在来之前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可明明同为华夏儿女炎黄子孙,他和村里的人居然——语、言、不、通!“咳……乌湛,你外婆在说什么啊?”齐慕帆看着絮絮叨叨毫不停歇的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低声求救。“没事,”乌湛神色不善地瞟向他,“你只管笑就行了。”闻言齐慕帆立马精神一振,随着外婆的声调起伏忽而微笑忽而点头。外婆一见齐慕帆回应更是喜上眉梢,握紧乌湛的手又洋洋洒洒口若悬河地讲了一大段,直到外公将她喊了过去,才暂且放过舟车劳顿的两人。终于得了空,齐慕帆才把几乎要僵成雕塑的笑脸放松下来,“你外婆可真厉害。”“没办法,乡下人没什么娱乐就只能走家串户地闲聊了。”乌湛说着面色微凉,“而且我也好几年没回来了。”齐慕帆一怔,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惜我听不懂。”“你得理解那么大的中国总有一些没有经受过普通话熏陶的老人。”乌湛耸耸肩,又眼含促狭地看他,“而且你刚才那神情完全不像听不懂方言好么。”“还不是蒙的,”齐慕帆颇为无奈地自嘲,“不过至少‘小湛’两个字我还是听出来了。”乌湛面上一红,外婆刚才完全是在把他年幼时候的糗事一股脑儿往外倒好么,也幸好别人听不懂,要不然这张脸就可以放石磨下面碾成粉了。“得了,还是快点把东西都拿出来放好吧,要不待会儿外婆又得过来了。”乌湛说着便挽了挽袖子。齐慕帆担忧他身体还没好,上前道:“我来吧。”“你知道东西该放哪儿?”乌湛蹲在旅行箱前,抬眼看着齐慕帆,“这儿是我家。”“没事,你说我做。”齐慕帆也蹲下身。乌湛付之一笑,眼底却有些凄然,“行。”收拾好了屋子,乌湛便把准备的瓜果药材给外公外婆送了过去。齐慕帆听着堂屋里言笑晏晏,却只能站在小院茫然无措。“怎么了?”乌湛见齐慕帆一直在小院站着便出来看看。齐慕帆宛如虔诚的信徒般端着手机,拧眉问:“这儿怎么没信号?”乌湛不由得“扑哧”笑出声,“这深山野岭的信号很弱,你想打电话的话得去那里,”说着指了指远处一座山峰,“就那山顶信号稳定点,其他地方想都别想。”寰烁偏偏选这里,道理显而易见。“那我们怎么给你家里报平安?”齐慕帆略微着急地看着他。乌湛一愣,心底有些暖,“村口有公用的座机,待会儿我去打。”“到村口至少也得一个小时。”齐慕帆只后悔来的时候没顺手打个电话。“那待会儿我问问有没有谁要去村口帮我带个话就好。”乌湛弯起眼笑了笑。许久不见这孩子笑得如此明朗,齐慕帆心里也平和了些,点点头应了一声“好”。乌湛这一来一去又是两三个小时,就是去村口打个电话也绰绰有余了。不料乌湛回来就回来,还带回好些……齐慕帆姑且称为老弱妇孺的众人。“这是我五外婆、幺外婆、三姨婆、大舅娘、二舅娘……”一一介绍过去,乌湛几乎要口干舌燥。从来都是只出不进的村里忽然来了一个城市人,还是个看着挺高门大户的城市人,闲来无事的村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就见那个不知是乌湛三姨婆还是二舅娘的人上前,操着一口纯正浑厚的方言念念有词。齐慕帆不得已又恢复了僵直的笑脸,一边揣测着意思点头一边挤眉弄眼地朝乌湛使眼色。乌湛起初还兀自笑着隔岸观火,忽然就听三姨婆(或是二舅娘?)问了些什么,齐慕帆直觉地要点头,乌湛立即急赤白脸地同她解释,又狠狠瞪了一眼云里雾里的齐慕帆。好不容易送走了七大姑八大姨,乌湛自觉有些虚脱。齐慕帆更是人仰马翻,坐在小木凳上背都直不起来。“刚才你三姨婆说了什么?”等终于缓过气来,齐慕帆忍不住问。“那是我幺外婆。”乌湛鄙夷地瞪他。齐慕帆只庆幸没有脱口而出“不是你二舅娘么?”“她夸你呢。”乌湛往后一仰靠在糊满报纸的墙上。“嗯?说了什么?”齐慕帆好奇不已。“夸你俊——啊。”乌湛拖长了调子。“哦。”齐慕帆答得淡淡,不过心里还是颇为得意。“然后她说要把孙女嫁给你。”乌湛抬了抬眼皮,也不知是不悦还是揶揄。“咳咳。”齐慕帆汗了,“她孙女是谁啊?”“今天也来了,你没注意?”乌湛狡黠一笑,“就是穿玫红小褂子那个。”齐慕帆只觉得耳边电闪雷鸣。玫红小褂子……顶多才五岁吧……而且就算他对女人有兴趣,就算那孩子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那不甚清爽流着鼻涕的小脸……实在……很深入人心好么……乌湛见齐慕帆也想起来了,笑意更深,“最难消受美人恩啊……”齐慕帆也咬文嚼字地答:“恐怕齐某无福消受了。”乌湛裂开嘴,笑得齿牙生春。齐慕帆伸个懒腰,也靠向土墙,“不过我怎么看这里都是老人和孩子?”“年轻力壮的都出去打工了,一年也就春节这类似的才回来一趟。”乌湛叹息一声。齐慕帆皱眉,虽说对这事有所耳闻,但真正见着却也忍不住唏嘘不已,“等以后开发了,这里的生活会好过一点吧。”“我可不想。”乌湛说了这么一句却没有继续,只淡淡地看向门外。齐慕帆也顺着看过去,就见外公坐在小院抽着旱烟,望向那条外婆即将串门归来的小路。平平淡淡,敦厚闻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