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越然一如往常,倚在暖榻上一边看奏章一边张着嘴等御逸喂过来的水果。御逸近来都感觉到了这皇帝越来越会撒娇。最开始他只是命人把奏章拿到祥轩殿来批奏,说是这里气氛适合。御逸帮他研墨时偶尔抬头,一定能和他四目相接。好在越然虽然心猿意马,但做的事情都没出过错。后来他又要御逸一直陪在身边,帮他展开奏折,放好了给他看。再后来,他时不时的靠一靠,蹭一蹭,沾香抹油。到了最近两天,不知道他怎么又想出来这个招法,说是想吃水果,手不方便,要御逸帮忙喂给他。御逸拿着颗葡萄塞进越然嘴里,越然不失时机的舔了御逸手指一下。“陛下!”御逸红着脸皱着眉头说,“你要是再这样做,我可就不给你吃了。”越然笑嘻嘻的拉过他的手,轻吻一下,“都已经做过那么多次了,你怎么还这么害羞?”御逸抽回手,脸更红了。“陛下。”小初子的声音隔着暖帘响起来,“公孙御医求见。”天气冷了,越然让人把祥轩殿里里外外挡的严严实实,各个门上也都上了暖帘,这样他就不用担心有越永及类似物突然闯进来了。越然一听是良素来了,说了句让他进来。良素挑暖帘进来,一见眼前的情形就长叹一声,止不住的摇头。“陛下啊,你现在的样子要是被以前的你看到了,一定无法接受。”越然不以为然,说,“这几日你都告假,朕的伤你也不管了,竟然还好意思来讥讽朕?”良素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凑过来问御逸,“御逸公子近日身体可有所好转?”御逸脸上仍然挂着红润,浅笑着点点头,轻声道,“劳公孙大人挂心了,在下好了很多。”良素要御逸伸手,他搭着御逸手腕脉搏处,过了一会儿才说,“确实有所好转,不过仍未痊愈。御逸公子仍要小心,不可过度操劳。”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良素瞥了越然一眼。越然知道良素话里的意思,瞪了他一眼,道,“你告假说是病了?朕还真不知道你公孙府上还容得下病患。怎么回事?”“什么叫我公孙府容不下病患!我公孙家可是代代治病救人,救的多了,自然也会得病。而且前些日子我连惊带吓的,稍微休息一下还不行么?”想起前些时候的事情,良素还是心有余悸,说出话来,也不免有些怨气。越然知道他在越永那里没少受委屈,不仅不责怪他,反而安慰到,“你就不要抱怨了,朕知道你辛苦,你想休息,朕不是也准了么。”良素闷闷的点点头,“多谢陛下。”“你不好好在家休息,又来这儿是有什么事情?”越然问。良素正色道,“陛下交我办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容溪和尚接任百草寺的典礼不日即可举行,不知陛下是否亲自参加。”越然想了想,说,“那南流和尚的事,没有对外公布,就算死了,他也仍是父皇亲封的护国法师。容溪是他弟子,这接任的事情,还是要隆重点举行。只是……”越然话没说完,暖帘外又传进小初子的声音,这一次,声音中似乎有些颤抖,“陛下,皇后娘娘携同丹妃、惠妃以及皇子公主求见。”越然一愣,随即叹了口气,看了看御逸,略微想了一下,才说,“让他们进来。”小初子下去传旨。这边,御逸从暖榻上刚起身准备下去,却被越然一把拽住。“干什么去?”御逸轻声说,“皇后同几位娘娘将至,我……”“你就坐在朕身边!”越然用力把御逸按住,大声说,“你不用怕他们,也不用给他们行礼。”良素在一旁皱着眉头心中暗骂自己,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下好了,弄不好又是一场明争暗斗,我公孙良素上辈子到底做什么缺德事儿了?怎么一到这种时候,我总能赶上呢?看皇帝的样子,是要公开御逸的存在了。身为御医总管,良素和几位娘娘都或多或少有过些接触。三位娘娘之中,最为平易近人的,是惠妃娘娘。惠妃娘娘进宫最晚,却给越然生下了第一个儿子。她是尚礼司长司章泽章大人的女儿,大概是受其父,当今第一才子章大人的熏陶,这位惠妃娘娘不仅是知书达理,甚至可以说是才华横溢、通晓古今。而且她为人温婉,又言语不多,待人处事总是亲和谦恭。这偌大的后宫之中,没有不称赞这位娘娘的。另一个妃子就是前几日带着皇子公主们前来求见,被越然罚了跪的丹妃。丹妃本是越然母后的侄女,从小娇生惯养,心机很重,虽然与越然也算是青梅竹马,可越然一直都不喜欢她那性格。她对待下人是出了名的狠毒,良素手下的御医常常抱怨丹妃宫中伤患最多,暗地里提起她都没什么好词善语。良素也曾见过被打至残的人从她宫中抬出来,所以对她也没什么好印象。虽然越然也因为这事对她大发雷霆,可她总是哭哭闹闹的,仗着太后侄女的名分撑腰,最后弄的越然也不再管她了。最后的这位,也是最关键的人物,锦如皇后。良素知道,其他两位娘娘即使哭了闹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这位皇后娘娘,那可不是个吃素的主儿。平时她脸上总是冷若冰霜,言语中却字字珠玑,良素给她诊过几次病,言谈间就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许是她贵为一国的长公主,所以有着与生俱来的气势,又或者是她深知宫廷之中的玄妙,懂得如何处世。总之从见过皇后之后,良素就开始同情起越然来了。良素看看暖榻之上,越然斜倚着身,一手轻搂着御逸的腰,脸色凝重,似乎想着事情。御逸坐在那里,稳稳当当,看样子倒是十分平静。良素长叹一口气,心想,这两个人,不知道是真的淡然,还是不明白其中利害。看这样子,担心害怕的,就只有可怜的一个我啊……